42.真假

夜深星闌，萬物沉寂，悄無聲息。

頤靜軒在這夜幕的籠罩下，顯得分外安詳與溫和，莫詡出了頤靜軒，將自己的身形隱入了夜幕之中，獨自夜行。

他腦子裏頭蠻亂的，他似乎已經理不清楚，自己對若華的情感，究竟是厭惡，抑或着是惺惺相惜，再或者……自己是對她真的動了情。

心煩是自然的，但是他覺得自己並沒有很認真，也許也只是新鮮感在作祟，雖然他覺得這樣說的話有些對不起若華，但他無法否認可能有這個緣由。

他翻牆出了公主府，怕是披着夜行衣的緣故，他在黑夜裏頭幾乎無任何身影，讓人都要質疑此處是否真的有人。

“怎的？夜探香閨回來了？”楊盛岑靠在牆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頗有幾分玩世不恭的味道。楊盛岑此刻也披了夜行衣，眼底的笑意像是魔咒，令人毛骨悚然。

莫詡看了他一眼，“你一天到晚這般陰陽怪氣，你既然是硯堂的人就給本尊守着點規矩，省的到時候有人罵你沒規矩，還連着硯堂一起罵。”

“呦，說兩句還不成了？你眼光倒是好，看上了固倫公主，我爺爺也喜歡這女子，我也替你試過一試了，不是個好惹的人物，城府還是有的。”楊盛岑挑了挑眉，似乎對莫詡的話充耳未聞。

“就算你爺爺託了人情，把你安排到本尊這硯堂來，別以為本尊就不能把你送回去。”莫詡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扭身就要離去。

“嘖嘖嘖，你叫柒查的事情有結果了，順便還幫你調查了下，這固倫公主最近還有個丫鬟至今下落不明，那就看着辦吧，噥，接好。”楊盛岑丟了個東西過去，莫詡接了過來，然後就繼續扭頭走了。

“呵，真是冷漠無情。”

楊盛岑也將身形隱入夜幕之中，一切都歸於平靜。

和孝公主府。

“若華出宮也有幾日了，本宮也該去探望探望了。”和孝公主坐在床邊，對着豐紳殷德道，“額附可一同前去？”

“公主既然想去，那自然可以。”豐紳殷德自然沒有意見。

這些時日以來，兩人一直處於風尖浪口上，一步步就跟走在刀尖上一樣。和孝公主和額附琴瑟和鳴歷來都是一段佳話，但是實際上兩人的見面時間卻少的可憐。

和孝公主未曾生育，但是兩人從來不在意這些。從最為受寵的公主一朝成了罪臣的兒媳，這個轉變來得太快，快得讓人猝不及防。

她從沒有想過會有這麼一天，蒼天捉弄人，這一天仍然是來了、

“夜色不早了，額附早些回去休息罷。”和孝公主有些不舍。按照慣例，公主和額附兩人是要分房睡的，至於想要同房，還得上報內務府。

雖然和孝公主和豐紳殷德兩人之間，從來不是那種所謂的主僕關係，但是慣例還是得遵循，雖然確實挺沒有人性的。

“公主……”豐紳殷德自然也不舍，但是無奈於這慣例，只好離去，出去前扭頭看了和孝公主一眼，他便出去了。

和孝公主扭頭看向窗外，看着豐紳殷德的身影遠去方才收回目光。

她本來以為若華出宮是好事，沒想到她一出來就牽連出這麼多事情。說實話，對於若華，她還是非常喜歡的，只是作為一個長輩，她必須要去指點若華走正確的路。

“公主，天色不早了，您可準備歇下了？”外頭的丫鬟恭敬的問道。

她皺眉，沒有回答，默認自己要歇下了。

她覺得走在這世上好累，累的連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她喜歡的是戎裝，喜歡去草原獵場上奔跑馳騁的感覺，她從來不會為這些苦惱的。

可人終究是要適應變化的，一切都變了，包括她。

次日，庄靜固倫公主府。

和孝公主站在這府邸的面前，還不禁感嘆了一番，此處地位還當真是偏僻。豐紳殷德站在她身旁，細細打量着這大門。

下人去叩門了。

不久后就有人回來了，說是若華才起來，請兩人去大堂先稍作休息。府門隨後大敞，在和孝公主正想準備進去的時候，卻聽見豐紳殷德的話語，“穆爾貝子也來了。”

“臣見過固倫和孝公主，見過額附。”顯淳自然是看見兩人了，行了禮，只是此刻臉色不是很好看，像是昨日沒有睡好。

“貝子昨日沒有休息好？”和孝公主象徵性的問候了一句，眼底的凌厲讓人看到都會心下一驚。

“是沒睡得很好，但是還是來看一下，前幾日公主她落水了還高燒不已，不知現在好了沒有。”顯淳笑了笑，笑意卻毫無牽強的味道。

和孝公主聽着，一愣，連忙問道，“落水了？怎麼一回事？”

“落水這種事情怎麼會發生？可是在庄靜固倫公主府邸裏頭？”豐紳殷德聞言，也關切的問道，話里話外都透露着關心。

“是。這事情皇上已經知道了，本說是要二阿哥查的，但是公主也要查，所以就讓公主也自己查了。”顯淳一一答道，“若是和孝公主不介意，勞煩把這個食盒帶給公主，也就當是臣的心意。”

“你不進去？”和孝公主有些奇怪。

“庄靜固倫公主喜靜，臣去的話怕打擾了，公主去看看就好了。”顯淳的話說的半真半假，讓和孝公主挑不出半點毛病來。

“也好，那本宮和額附就先進去了，你照顧好身子。”固倫公主聞言，也沒說什麼，只是讓丫鬟接過食盒，和豐紳殷德進去了。

顯淳眼神閃了閃，看來和孝公主還不知道，他是導致她所遭受的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之一。

他扭身離去，沒有多做停留。

大堂。

庄靜固倫公主府的大堂是極大的，至少和孝公主是這樣認為的。雖說偏僻是偏僻了點，但是卻比其他府邸都要來的大，畢竟無人居住這一塊地。

“你覺得如何？”和孝公主扭身，對豐紳殷德道。

“很不錯，大方而不落俗套。”豐紳殷德自然是聽懂和孝公主的意思的，臉上帶着感嘆的道，“此處的風水和佈置相當不錯。”

“話是這麼說，整體位置偏了些，雖然清靜，但也妨礙好友來訪。”和孝公主看着這一切，感覺似真似假，就像這些日子遇到的事情一樣。

她忽的想起來，顯淳來這府邸，送食盒說不準是假的，真的目的就是讓人知道他來過。她怎麼也猜不出來真假，更不知道顯淳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來晚了，讓皇姑久等。”若華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先前和孝公主的思考，若華的聲音由遠及近，顯得像是有些縹緲。

“無礙，來，坐，讓皇姑瞧瞧。”和孝公主聞言，連忙拉着若華的手讓她坐下。

雖然之前還有各種各樣要警告的，但是現在仔細打量了若華一番，她忍不住驚呼起來，“怎麼瘦了那麼多？出宮前見着你臉色還沒有這麼難看。”

“之前發熱的緣故吧，這幾日都沒什麼食慾，怕是就瘦下來了。”這倒都是實話，若華是當真沒有什麼食慾，才沒吃多少東西瘦了下去，不然她可不相信自己瘦了。

和孝公主看着若華，感嘆道，“本宮也是看着你長大的，可真真是女大十八變，閑雜愈發的出落標緻了。但是也記住要照顧好自己，不然的話你已經出宮，你要記住外頭，不見得比宮內有條理。”

“若華知道了，多謝皇姑。”若華鬆了口氣，若是和孝公主還用上次的語氣，來跟她說話怕她是要瘋了。

其實她知道和孝公主是真心對自己的，對自己的那些嚴厲警告，算起來一半都是為了自己好罷了。她說實話蠻怕自己這位皇姑的，至於是原主的性格還是若華自己的感受，這就說不清了。

“現在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那麼多，像公主，是公主真的思前想後還是想着要來看看你。”豐紳殷德笑道，稍稍緩解了一下有些奇怪的氣氛。

“額附，您說的倒是別有一番道理。”若華聞言，頓時有些感慨。說實話她和所謂的離了那麼遠，讓人感到莫名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說實話，有的時候還蠻羨慕你的，倒也還沒到成婚的年齡，不用擔心有什麼只顧着上前走就行。本宮希望你走得遠，但是不是讓你好高騖遠，所以皇姑還是很期待你的……”和孝公主不知為何，實在不知道怎麼說了。便有點苦口婆心的味道，跟若華道。

若華低了頭，仔細的聽着和孝公主的話，心底是被瞬間激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漣漪。

這人世間的確是真心假意，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難以辨認，卻又似乎不僅僅只是真假，還有其他的。

“都聽進去了沒有？”和孝公主說了好一會兒，然後才問道。

“和孝公主自然是把想的給說了，你也不必拘束。”豐紳殷德道。

“公主說的是都聽進去了，只是還有些沒理解。多謝皇姑指點，若華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