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張浩在這工廠的大門口停留了片刻，停留片刻之後，最終，他還是鼓起勇氣硬着頭皮朝那大門旁的傳達室走了過去。
“哪兒的？”很顯然，門衛並不認識張浩。門衛是一個表情拘謹的中年人，看上去不懼言笑，張浩覺得，他和自己如今的那個武師傅可以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們一個似乎從來不知道笑為何物，而另一個卻整天笑口常開。
“我是二車間武師傅說的徒弟。”張浩自報家門。
“遲到了，登記。”那門衛說話的時候臉上依舊沒有一絲笑容，並且，他幾乎言簡意賅，惜字如金，幾個字說出之後，他就將一本本子推到了張浩的面前。張浩很是彆扭的將自己的大名記錄在上面之後，便推着他的那輛肇事的自行車，朝工廠內部走了進來。
登記好自己的姓名之後，張浩覺得彷彿自己的名字被當成的罪犯一般登記在案了。懷着一顆莫名的心情，張浩將自己的自行車停在了車棚里，然後，他朝自己工作的車間走了過去。不過，張浩還沒有走進車間大門的時候，便遠遠地看見車間門口站了一個人。此刻，那人正在吸煙。這間車間有固定的吸煙地點，但是現在，很顯然，這人並沒有在吸煙處吸煙，而是直接正在了大門外。如果仔細深究，這也是違規的行為。但是，就這種違規，一般情況，車間裏都是睜一隻眼閉隻眼。因為，畢竟嘛，男吸煙是常事，而在哪裏吸煙，只要不影響安全，並沒有什麼大礙，所以，最終也沒人仔細去管這事。
一直以來，張浩並不習慣走路看人。當他明白這車間的大門口站着一個人的時候，他並沒有放太多的精力去注意這些。這個人的身影，對於張浩來說，他幾乎是直接將它過濾掉的。現在，張浩只顧急急忙忙地往車間中走，忐忑着他不久之後的命運。
“喂，小張啊，走這麼快做什麼？！”就在張浩經過那工廠車間大門口的時候，卻被那吸煙的人一把給拽住了。“沒瞧見我嗎？你看看你呀，你這個年輕人走路都不看人的。”那人一邊說，一邊嘻嘻地笑着。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張浩便停下了腳步，然後抬眼一看，發現這個人居然是武師傅，也就是他在這座車間領導給他指定的他的師傅。
“啊，對不起，原來是武師傅，我還真的沒注意。”張浩現在很是抱歉地說道。
“沒事兒，沒事兒，年輕人嘛，事多正常。你看看你，走路都在想問題。在想啥呢，這麼一本正經嚴肅的樣子。”武師傅依舊滿臉笑嘻嘻的。
“哦，我今天。。。。。。”張浩剛想說他今天遲到了，此刻他正在想這事兒，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不過，就在張浩半句話都沒說完的時候，武師傅便笑嘻嘻地打斷了他道，“哎呀呀，年輕人，有什麼好愁眉苦臉的，年輕人就應該充滿朝氣，就像天上初升的太陽一樣。你看看你，看上去愁眉苦臉，老氣橫秋的，哪像個年輕人的樣子！像我們那個時候啊。。。。。。算了算了，不說了，都已經過去那麼久了。好了，徒弟，現在去給師傅買包煙去吧。”那武師傅大大咧咧地笑容滿面地再次拍了拍張好的肩膀。
“可是我。。。。。”張浩覺得今天自己遲到了，這已經是一件十分不光彩的事情了。如果現在再跑出去買煙，這事如果被領導逮着了的話，也是要狠批不可的。不過，張浩也知道，遲到和買煙，倒也並不完全相同。上班時間買煙和不在指定的規定的地點吸煙，這種事情深究起來都屬於違規。但是，在這片土地上，大家都知道，有時候，規定是規定，事實是事實。有些規定你可以違反，而有些規定你卻一定不能違反。這些就要靠你自己的領悟了。就像出門買煙這種事情。單位也有規定，那就是不允許在上班時間出去買東西。但是，不知為什麼，對於買煙這種事情，幾乎所有的男人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認可了。男人的慾望，男人的癮發作起來，那是沒辦法遏制的，也沒有必要遏制。所以，買個煙而已，這不算什麼。這個幾乎是大家公認的可以違規的事情。
不過現在，對於張浩來說，他總覺得在這個時候去做這種這種事情很不好。這就好像，他已經帶罪在身，現在罪加一等。如果不去追究，後者就無罪，如果真要追究，很有可能數罪併罰。
“怎麼了，年輕人？”武師傅依舊笑嘻嘻地看着張浩，“你的事兒我今天早上都幫你做了，你看看我們老年人。。。。。。”武師傅此刻依舊笑容滿面地在說話。不過，當張浩聽他說自己老年人的時候，不禁抬起眼睛看了看他，覺得他離老年人應該還有一段距離。“我們老年人起的早，進廠也早，一些事兒都習慣趁早做了，張浩，你的那些事兒，我都跟你忙了很多了，你現在去給我買包煙吧。”現在，武師傅的臉上笑容依舊，但是，那神情卻也是堅定而且不容拒絕了許多。
“可是我。。。。。”張浩想對他說自己已經遲到到了，如果再出去買煙似乎不太適合，當務之急該趕緊回去報道。但是，不知為什麼，這句話他組織了一下覺，得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什麼可是，師傅都幫你把事做了，你幫我跑個腿還不行嗎？！”現在，武師傅臉上的笑容又隱去了不少。
張浩畢竟是年輕人，剛從學校畢業不久，社會閱歷也少。對於這樣一個老師傅的要求特，別是此刻他顯得已經有些不太高興的樣子了，張浩覺得，如果自己沒有十分合適的理由，自己怎麼都無法去拒絕他。
“好吧，我這就去給您買煙。”最終，張浩只好說的。
張浩說完這句話，見武師傅手中並沒有現金，看這樣子，他是想讓自己先墊着了。不過，對於這個，張浩並沒太介意，先墊着就先墊着吧。
張浩轉頭朝着傳達室的大門走了過去。他知道，如果要買煙，只要和門衛打聲招呼就可以出去了。
不過，在往傳達室行走的過程中，張浩覺得自己的心中似乎梗着什麼，仔細琢磨了一下，他發現原來自己是被剛才武師傅的一句話給噎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