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第十二章

(卷四) 第十二章

因為某種刺鼻的化學類味道,竹子醒了過來,他姿態為趴着,臉部手掌緊貼着粗糙的路面,起身後,他迅速明白了刺鼻味道的來源——他身下城內馬路的柏油路面。

凝望周圍,那是熟悉的街道城景,這裏他認得,是白鴉城市中心的廣場,此刻天色黑暗該為深夜,街道亮着路燈,應該是下了濃霧的原因,能見度只有方圓十幾米。

但這裏空無一人,不光沒有人,馬路和停車區內連汽車都沒有,整個城似乎已經死了很久,竹子吹了口氣以驗證自己的存在,他不傻,猜得到這不是真實的白鴉城,他現在還停留在夢幻之地。

四個方位,只有正前方的濃霧是散開的,通往城內小巷的路近在眼前,現在整體氛圍幽幻詭異,竹子望了望四周,他順從夢境的提示往前走了幾步【這裏我來過,這條小巷…】他心情複雜,想到了很多人和事。

這時,他望見前方地上有一抹異樣的深藍色正在散發著呼吸般的光芒,竹子靠近后明白那地上的玩意兒正是雨潔的晶心,竹子這才想起來自己應該保護它,若非親眼所見,他剛才都忘了晶心的存在。

畢竟,剛才是從百米高的地方掉下來,他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我是摔下來的,那麼——晶心碎了嗎?】他不由自主的加快步伐想要靠近更仔細地觀察,然而,在他與晶心僅有五六米距離,確定看上去大體沒碎時,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個黑影。

竹子沒法把那個黑影判斷為人,它大體為人形但從比例上看很不正常,它的腦袋跟脖子完全連為一體是一根長方形柱子,手腳粗糙看上去就像是孩子畫出來的人形怪物,整個身體個子跟大多男性一樣在一米七到八之間,渾身是純粹的黑,就像個人形黑洞。

那黑影當著竹子的面撿起了晶心,緊接着還面相竹子呆住不動,竹子深吸口氣望着它,這怪物不嚇人只是看不懂,竹子走過去靠近要試圖把晶心奪回來。

黑影看出了竹子的企圖,它後退一步,竹子再往前邁了過去,而後它快速後退三四步,竹子跑了起來“把東西還給我”他命令“這東西不是你的”

黑影沒有理他,直接扭頭就跑,竹子迅速追趕,從速度上來說,竹子跑得比它略快,穿過熟悉但死寂的層層小巷,繞過幾道彎路大約五分鐘后,竹子就感覺自己快抓到它那漆黑的軀體了。

可在關鍵時刻,它猛然側身撞開了一家店門溜了進去,店門在被黑影撞開后迅速又自動晃了晃重新合上。

竹子剎住腳步,他茫然地看向黑影闖進一家店,店門的霓虹燈正在不斷閃爍似乎快沒電了,這店他認得,正是根本日料。

竹子猶豫着停下步伐,他沒有立刻進去,望着這日料店他短暫陷入回憶,店門牆壁上貼着快剝落的‘招賢納士’告示,旁邊的電線杆上則牢牢沾着老軍醫、重金求子等城市牛皮癬,店門口旁邊的消防栓上甚至還如實地盤着一個生鏽無用的狗鏈子。

第一天見到楚曼萱時,正是這個場景。

竹子在砸吧了幾下嘴能深深感受到夢境所表達的惡意,他僵硬地往前走了兩步,想開后很自然地拉開店門,走了進去。然進店后並不是他所以為的樣子,他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這一切,這不是料理店,而是楚曼萱一開始租的六樓隔間,那個熟悉充滿愉悅回憶的小平米屋子,他不敢相信這是夢,甚至不希望這是夢,他驚目環望四周觀察一圈後來到那張柔軟的沙發床處坐了下去,沙發前茶几小桌上放着還沒拼完的遼寧號航母模型,竹子輕輕撫摸模型,觸感真實。

而後他還來到了熟悉的房間,那牆上的守望先鋒遊戲海報、地鋪旁邊敞開的筆記本就好像房間的主人隨時會回來似的,竹子鼻子一酸坐在了地鋪上,他把那筆記本端在手上輸入了記憶中的密碼,電腦啟動——藍屏。

他望着藍屏約莫半分鐘,而後將其合上放回原位,楚曼萱屋子內的窗戶可以看到外面,拉開窗帘后,他望去,漆黑的濃霧,什麼都沒有。

接着他還轉身將地鋪上的淺紅色的床被疊好,當他再次起身離開回到客廳時,驚人的一幕出現了。

那是一個幽深色的女性靈體雕塑,被雕塑的目標正是楚曼萱,她手握半透明橙紅色大碗,裏面是咖啡色的兔子形餅乾。

竹子走了過去“你~在嗎?”他說不出那個名字,這只是靈體般的雕像,她沒有五官只有輪廓,體內宛若藏在星空,望着這輪廓,竹子感覺心裏壓着石頭,他眯着眼阻礙淚腺發揮作用,緊接着,他捏了一塊餅乾塞進嘴裏咀嚼,這味道好極了。

隔空出現文字‘你發過誓會珍惜她’

望着那行字,竹子心緒在幾秒的難過後轉變為了憤怒“你懂得個屁”他咬了下牙沖那文字嚷道“怎麼,原來你是那種自詡高尚的評判者嗎?哈?你以為弄出這種空間會很有意思是嗎?我最了解你這種傢伙了,自以為有了點超能力就把自己偽裝成看清一切的高人來對別人指指點點——”竹子話到最後壓抑着一種恐懼,他不知道自己在怕的是什麼。

文字更新出現在大門那邊‘然後,你做了和普通人一樣的事情。’,竹子靜默片刻知道自己被困在了這個空間,穿過楚曼萱的虛像,他打開了離開屋內的房門。

出去后又是另一番天地,這裏他也有印象,是白鴉城市中心的地鐵站內,和前頭的場景如初一直,這裏沒有人完全是死寂,他孤獨地手插兜里往前走着,尋思着難道是要去坐地鐵的意思么?

走着走着,他前面的路被濃霧封鎖,他轉身看到了那家地鐵站外的便利店,這是他第一次在楚曼萱家過夜前竹子買安全套的地方,他不安地走了進去,便利店的感應門隨即自動打開,收銀台附近關東煮的香味撲面而來。

便利店的收銀台旁邊,楚曼萱的虛影再次出現,這次,她身前還多了竹子自己的虛影,竹子詫異的看着,親眼目睹兩人做出了一個動作,他們相互把手探進了對方的胸腔內,將對方的晶心抓在了自己的手上。

文字出現‘你早就知道這是一場艱難的旅途’

‘就像所有普通人一樣’

竹子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想要表達什麼意思”他話語中還帶着一絲怒意,但已經沒了那種直接與衝動“但我想告訴你,這一切的對錯不由你來決定,你——你即使是神,也應當知道什麼是尊重。”

竹子現在距離感應門明明還有一段距離,門卻自己開了,他深感不妙地穿過二人的虛影走了出去,離開便利店后,眼前忽然擁進一道極為閃爍的強光,最先他耳畔聽到了如浪潮般的歡呼嘶喊之聲,這種極為野蠻的躁動讓他想起了古代打了勝仗正在慶祝的士兵們。

很快,強光消散,他眼睛也逐漸適應過來,在遮擋視野的手臂放下之後,竹子最先看到的正前方楚曼萱跪在地上彎腰的虛影,而後,四面八方無數虛影般的長矛跟暴雨一樣向她砸了過去,他看清了這一切,他正和楚曼萱虛影一起位於角斗場的正中央,而角斗場觀眾席那邊擠滿了投擲長矛的人群,這些人群也是如出一轍的虛影。

由於精度問題,大部分長矛砸不中她而是參差不齊的插在地上形成密密麻麻的長刺,雖然砸中她的長矛概率上佔得小,但基數巨大,單從數量上看的話也是相當龐大的。

楚曼萱的背部、膝蓋乃至頭部都紛紛被長矛插穿,這讓竹子觸目驚心,他徑直地走了過去觀察,那些長矛只是虛影傷不了他。

他看到楚曼萱的懷裏緊緊抱着一顆晶心,她在死死拼了命地保護它。竹子微微張嘴神色枉然。

文字出現‘你本可以知道,但卻沒有去知道。’

‘就像所有普通人一樣。’

他合上嘴,望着楚曼萱跪地蜷抱的虛影,他這次還想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又不知如何開口,他就站在原地靜靜地凝望着這一切,那些長矛還在不斷落地發出扎入泥土的聲音,他阻止不了,也不知如何阻止。

除了看,他什麼都做不了。

場景再次變換,周圍世界消散被純白佔據,距離他約莫二十多米的位置,立着一扇很眼熟的防盜門,防盜門上似乎還貼着什麼東西,在竹子走過去靠近后,他明白了過來,剎那間,他感覺自己沒有勇氣去打開它。

那是他們最後的小屋,門上貼着的,是他畫的‘道歉俠’

猶豫再三后,他皺緊眉宇拉着把手還是決定進去——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卻發現這個門是鎖死的,他沒有鑰匙,根本就進不去。

這是個打不開的死門“你這是什麼意思?”他茫然地抬頭問道“你是不是搞錯了?這個門開不了,那個誰?我根本——”他無意中轉過頭看去,發現了驚人的一幕。

他看到了他自己的虛影就在前方,就在二十米處,也就是他一開始出現的位置,周圍一切都是純白,除了這扇門就沒有其他實體。

那虛影正以投擲鉛球的姿態站在原地,竹子看得清那手中的是什麼,那根本不是鉛球,而是晶心,是楚曼萱的心,從那投擲動作可以看出,虛影正在將其對準貼着‘道歉俠’的防盜門。

在明白過來后,竹子發出了驚叫“喂!”他快速跑了過去【我必須阻止!】“等等!別!那個東西!那個東西一扔就會碎的!”他起先是命令,在跑得靠近發現自己的虛影沒有因此作出妥協動作后語調變得格外悲涼,幾乎哀求“別扔啊!你扔了幹嘛!你——”

在竹子跑到一半時那虛影猛地將手中的晶心扔了出去,一道快速地弧線劃過他的頭頂,他的目光也跟着轉了過去,不偏不倚,那顆璀璨的晶心砸在防盜門的‘道歉俠’貼畫上,把貼畫砸爛的同時,晶心本身也瞬間碎成了無數片。

那個瞬間,他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被強雷擊中。

竹子失魂落魄地差點摔倒,他瞳孔收縮彎着腰震驚地走了過去來到晶心碎片的附近“不不不”他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快速地先把晶心碎片收攏起來,而後,他將三個比較大的碎塊先拼接起來,【然後再是小碎塊】——這於事無補,就算不提碎片形態裂地過於複雜的事實——即使他有完美無縫拼接的本事,也沒有辦法將其粘起來。

在意識到自己永遠也拼不好碎裂的心后,他緊緊握住晶心玻璃般的殘渣想要因此刺痛手掌達到轉移心靈疼痛的目的,然而,晶心碎片變成了溫柔的熒光粉末從他指尖流淌緩緩消散阻止了這計劃,他咬緊牙關想要止住眼淚不自覺地往下流淌——這終究失敗,他唯獨能做的就是不讓自己哽咽的聲音發出來。

文字出現‘再強大的人交給別人的心也會變得跟玻璃一樣脆弱。’

“我知道”他擦了下淚,以認錯的語氣呢喃“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都知道…這個道理所有人都知道…你就不要再廢話了…好嗎…”他徒勞地捏着那些粉末,苦澀地呢喃“是我的錯…我把她的心弄碎了…我永遠也見不到她了…”

文字漂浮在了碎片上面‘你只是犯了所有人都會犯的錯誤,既然所有人都會犯,這都可以不叫錯誤。’

‘然後,你的可悲還在於,你自以為有了經驗后,就不會再犯第二次’

文字不斷出現‘事實上,你永遠都沒法改變,所有人都一樣’

‘心還會不斷碎,你無力回天’

他望着這些話,沒法完全理解,周圍白色的光芒暗了下來,他感覺自己置身在了一個陰冷潮濕的黑暗洞坑之中,洞壁上的插着的火炬散發著橙紅色的光芒為周圍提供了少量能見度——這沒什麼意義,黑洞內本來就沒什麼東西——直至一開始那個怪人影握着雨潔的晶心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竹子咽了口氣緊緊看向那怪影並直勾勾地盯着它手中呼吸光芒的心,他站了起來,緩緩伸手小心翼翼地對那黑影說“你把它還給我,好不好?”他討好起來“這東西對你來說又沒什麼用,不是嗎?”

那黑影聽懂了竹子的話,它粗糙的手握着淺藍色的晶心將其不急不慢地遞給竹子,緊接着,它做了一件事,當晶心被送到竹子面前差點被他拿走時,黑影粗糙的手輕輕用力,雨潔的晶心表面先是因承受不了那種力量而發出脆弱的聲響並表現張出裂痕,【不不不,這個不能碎,不能再碎了】“你幹什麼?”他叫道“這不是你的東西,你不可以——”。

那心近在竹子眼前化為了粉末狀的碎末——在這動作進行的前一秒竹子其實就已經有了敏銳的認識故而趕忙兩隻手迅速伸過去想要把晶心搶過來,但他最終還是失敗了。

雨潔的心,也沒了。

黑影不是要把晶心還給竹子,而是要當著他的面摧毀。

竹子瞠目結舌在那瞬間發出求饒般的哭喊——這於事無補,他兩手握攏企圖至少接過晶心粉末,但這粉末實在太細宛若流沙,他只有手心能夠收集一些,絕大多數都順着他的之間流落聚集到了地。

就跟楚曼萱的一樣。

黑影緩緩後退,藍色的文字無情出現‘她根本就不存在’

‘她不與你在一個世界’

‘你可以回去了,與不存在的人永遠彼此不能相見,並無大礙。’

‘現在,你明白了吧’一扇門立在了竹子面前‘打開這扇門,回歸你自己的世界吧。’

竹子捧着那一點晶心粉末看着空中文字緩緩後退了兩步,而後,他望着那黑影遠去的方向,血液湧上臉頰,若是之前他或許的確會直接去打開門,但現在他忽然不打算這麼做,他不服,楚曼萱晶心的碎裂是他自己的過錯,但雨潔,那個擁有不真實純潔的夢中少女晶心是被其他東西弄壞的,他感覺自己被這夢境玩弄,悔恨、悲傷以及不甘所融合成的衝天的怒意由內而外快速擴散,他對那幽藍色的字吼了起來“不!”他說“我要殺了它!我不會讓你這麼輕易地離開!”說著,他朝向黑暗直接衝去,道路在他腳下不斷延展,只有兩邊不斷變換的火把提示他的確是在前進,否則肯定會以為這是在黑暗中原地踏步。

‘你又在做普通人都會去做的事情’文字前頭出現了,竹子不去理會直接撞過文字,前方又出現新的‘你想復仇,你想宣洩你的怒意,你以為自己這麼做很高尚’

“閉嘴!”竹子怒斥,前面火光明亮,黑暗之路的盡頭是一個古老陳舊的空間,那怪物黑影停了下來,似乎是在等竹子過來,它的身後有一隻竹子曾見過的三米多高白色烏鴉雕像,周圍地面佈滿生長綠苔的空間,破損的牆壁上纏繞着密集藤蔓。

這種黑影怪物停在那邊面像竹子時,竹子有那麼一個瞬間感受到對未知事物的深刻恐懼,但現在熱血上頭,他繃緊了臉手腳出汗發出亡命般的怒吼,所以導致了憤怒把恐懼碾壓地一乾二淨,他的憤怒絕對不單隻跟黑影、雨潔有關,夾雜了太多太多其他東西,這點他自己很清楚。

‘那你去殺死它吧’這幾個字再次浮現在眼前時,竹子感覺手中虛化出了一個東西,他牢牢握住,那是一把刃部半米的武士長劍,這長劍上寬下窄散着如LED燈似的光,竹子那個瞬間感覺自己充滿了力量,從經驗邏輯上來判斷,光是黑暗的剋星,那摧毀雨潔晶心的黑影被捅后肯定必死無疑。

竹子倒握着長刀舉起來嘶吼着沖向那靜等他的怪物人影,在靠近人影后,竹子猛地跳躍起來對着那黑暗人影的頭部精準扎去——然而他撲了個空,那個黑影根本沒有實體,真正的黑暗不會因為所謂的光明而受到半點影響——能被光明消滅的黑暗根本不是黑暗。

一種力量將憤怒的竹子撞開,由於沒捅到黑影,所以他的刀刃砸在黑影背後堅硬的白色烏鴉石雕上,那個瞬間,長刀由於無法承受巨力而展露出脆性,整個刀身有超過一半都斷裂飛掉,刀刃與石雕撞擊時產生的巨大反力將竹子狠狠地彈開摔在了地上,那隻剩一半刀身的刀柄狼狽地落在他的手邊。

他掙扎站了起來,他不甘心,他握着殘缺的光劍站起來衝過去對着那黑影猛地砍去,但這黑影他看得見摸不着,竹子不斷砍不斷砍,嘗試各種方位各種角度還是如此,那殘刃的光芒看似耀眼,實則接觸黑影后就會被徹底淹沒,三番幾次下來,他在時間裏消磨光了怒意和力氣,最終徒勞地用光劍殘刃輕輕劃過黑影之後,竹子沮喪無力的跪在了地上,‘當’一聲,殘刃光劍落在地上,他晃了晃腦袋瞪大眼睛痴痴地呢喃“你到底什麼意思啊,你到底想怎麼樣?”

幽藍色的文字浮現在他的眼前‘它會輕而易舉地摧毀你所珍惜的東西’

‘你所謂地保護,只是僥倖殘存而已,在它面前你保護不了任何東西。’

“它到底是什麼…”竹子望着那古怪可怖的黑影,他看不懂。

文字繼續‘在一切塵埃落地之後,你會和所有普通人一樣,你會吶喊,會咆哮會舉起你所以為的那把劍,你呆愚地以為自己在那個瞬間擁有了足夠的力量可以去摧毀它,去完成你所謂的復仇。’

‘你不是主角,你改變不了自己的命,你是現實中苟活的螻蟻,所有人都一樣。’

竹子微微眯眼,深吸口氣“你到底想說什麼?”

‘在徒勞掙扎后,你會傷地體無完膚,而它,不會因此哪怕受到一丁點的傷害,它甚至都沒法因此察覺到你的存在,因為跟你一樣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也太渺小太無關緊要了…’

‘最終,你又會和所有人一樣沉靜下來,去心靈世界尋找能徹底麻痹自己的辦法,你會被迫接納它因為你別無選擇,你生來就註定要與它共生,並且死後還要埋沒在它的陰影之中——就跟所有人一樣。’

“怎麼才能殺死它…”竹子呢喃,這次文字給了他答覆

‘它不存在被殺死的可能’

“它到底是什麼…”

‘所有人都知道它是什麼,你也知道——它叫…’

‘生活’

竹子眯着眼凝望那‘生活’兩字,若有所思片刻后他反常地噗嗤一笑,嘴角下揚雙眸笑着道“什麼啊~我還以為你會有什麼高深言論,哈哈哈”他莫名其妙地又流淚了,但這次他沒有去擦,或者說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你不會以為自己講得東西很有深意吧?蠢貨”他彎下腰竭盡全力發出諷刺的語調,他非常渴望能夠激怒惹惱這夢境背後的操控者“你也太把自己當個東西了,還生活,生你媽啊生活,你到底是什麼啊,你是神?你是耶穌還是安拉?你是佛祖還是玉皇?說真的,我覺得你講得這些根本就是狗屎。”他攤手抬頭看向黑影,抱怨“你到底想要怎麼樣啊,你跟我說這些目的何在啊?你說話啊?”

長久的寂靜終究將竹子的情緒融化乾淨了。

最終,他跪在地上緩緩地把光刀殘刃捧在手裏,他望着這古怪的發光體,在無法琢磨透這東西確切的材料后,他說出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我不想殺死它了”他袒露妥協“我…我也知道…只要它想,我沒法保護任何東西…曾經有個人把心放在我這兒,我把那人的心弄丟弄碎了…而現在的雨潔…我知道她與我不在一個世界,所有人都會認為她是假的,但…她也把自己的心交給了我…我不想弄丟…我想要保護好這個心,我想要那顆心回來…我也不想帶走,我只想再次見到她,然後完好無損地還給她…這樣就夠了…”

他眸子不易察覺地微微抖動“能不能永遠見到彼此我不在乎,我只是不想讓它的心在我手上壞掉…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麼東西,但我清楚在這個世界裏,沒有你做不到的事情,我求求你,把雨潔的心…還給我~可以嗎?”

文字神奇地緩緩浮現‘沒有任何人可以幫你復原破碎的心’

‘你無法向外界索取,你只能從自己內心找到答案’

‘那把劍的作用,其實是殺死你自己’這段描述出來時竹子整個人顫了下,但很快眼神平靜回歸安寧,他沒覺得有多奇怪,相反,認為還挺合理。

再看那殘缺光刀時,眼神已多了許些異樣變化。

‘但你可以把自己珍貴的心挖出來去還給她’

看完這段文字后,竹子情緒波瀾不驚,他握着刀柄把殘缺但仍舊鋒利的刃部對準自己的心臟“只要這樣就行了嗎?”

文字沒有給他回應,竹子抿着嘴閉着眼,眉頭一皺直接就將把光劍對着自己的心捅去,結果,在捅進去的剎那,他感覺不到刀刃與血肉穿插的質感,相反的,手一空,光劍消失了。

他睜開眼,詫異地發現自己的手可以進入胸腔內,他整個人都是虛影,他望見心臟那邊的位置散發著柔和的藍色呼吸光芒,手探進去,取出來后,這正是雨潔的晶心。

周圍立刻天翻地覆化為熟悉的一片純白,他瞪大雙眼握着晶心看着近在眼前的藍鹿,一行文字漂浮在鹿頭的位置

‘你唯一能做的只有改變自己,不要辜負這趟旅途…’

“等一下”他站了起來靠近那隻藍鹿“你到底是什麼?你為什麼不斷在我眼前出現?你能說話嗎?你告訴我好不?”

那隻藍鹿沒有理他,轉身離開,竹子這次沒有去追逐,他獃獃地望着那神秘的鹿在自己眼前越走越遠身形越來越虛,似乎被這神秘之物獨有的美所迷住,純白的世界開始消散,最先是地上出現綠草,而後是頭頂的藍天,緊接着,帶着清香的微風、樹林、山石都逐一顯現,耳畔遠處還隱隱約約聽到流水的聲音。

這是一片祥和美妙的森林原野,竹子記得,他第一次做到有雨潔的夢時就是在這片森林中,他震驚地明白自己又回歸的起點,遠遠望去,他也見到了那棵已經長成參天巨木的銀杏樹。

這一切似夢又非夢,他往前走了一步,握着手中的晶心神色複雜,巨大的銀杏前,那精靈般的少女努力墊着腳揮着手盡量把動作幅度做大好讓竹子看到“我在這兒!我在這兒!竹子!”她叫道,竹子毫不猶豫地直接跑了過去【我見到她了,我還能再見到她,我沒把她的心弄壞】他破涕為笑地來到銀杏樹下那少女的身旁,“你的心在我這兒,看。”他把那晶體交給雨潔,“你的也在我這兒”她也向竹子展示“我能感覺到,你之前救了我。”她微笑感激着說。

“不”竹子搖了搖頭“是你救了我…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我一直覺得,你肯定會再次出現的。”雨潔回應。

兩人分別把自己的心重新拿在手上后,離奇的事情又發生了,這兩個晶心化為了璀璨星光般洪流在半空中飄散纏繞旋轉,它們聚集結合在銀杏樹的樹榦樹枝上,短時間內,光溜溜的樹枝上長滿了茂密綠油油的銀杏樹葉,這些銀杏樹葉又快速老化微微蜷縮,最終的定格成秋季的金黃,片片金黃樹葉像細雨一樣緩慢飄落,美地不像話。

雨潔和竹子欣賞性的目睹着銀杏樹的變化,而後他們再相互看着對方時,雨潔先笑了,她捂着嘴道“竹子,你的頭上,好多樹葉啊。”

“你的也是”竹子溫和地幫她把頭頂積累的樹葉抹掉,雨潔吐了下舌頭,在竹子的手挪開后她抬起手也把竹子頭髮揮了揮。

一道由金黃色銀杏樹葉所構造的門框出現在樹榦那邊,門內白白地一片,兩人同時望了過去。

“這應該就是最後的通道”竹子想了想,意味深長地說“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我們——應該就此離開了,只有走進那扇門,也許…”

雨潔微微眯眼輕聲開口“我們回歸自己的世界后,就再也永遠看不到彼此了,對么?”

“也許吧~”竹子不確定“但我們終究是要離開這裏的。”

“那這最後…我——”她抱緊自己露出細微羞澀而後低下頭“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竹子看向她,心裏清楚得很“是的,我也喜歡你。”

雨潔抬頭望向他兩眼散發著期待的光“那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是一個世界的,我們頭髮和眼睛的顏色都一樣,你會和我交往嗎?”她問道。

這問題的答案根本不用多想“我會——而且就算你頭髮眼睛還是這樣,我也依舊會。”

雨潔笑得就跟第一次吃糖的孩子,她靠近竹子摟着他的脖子踮起腳吻了竹子的嘴唇一下,她這整體幅度非常輕,似乎是怕用力了會造成傷害,對於竹子來說,雨潔的嘴唇就跟棉花糖一樣。

雨潔又輕輕地離開了他“謝謝你,竹子~謝謝你陪我走過這些旅途”她眼眶閃着水光緊緊盯着竹子,以倒退的姿態來到光門那邊“我會記住你的,我會一直記住你的。”她緩緩後退,她先將手伸進了光門之中,而後依依不捨地站在原地笑着看着他,微風拂過她的臉頰撩起她那雪一樣的秀髮,她抿着嘴感覺自己還想說很多話,但意識到自己越說會越難過後,只得強壓自己的情緒,轉身進入了那扇門。

“是的~”雨潔走後,他孤零零地一個人站在原地低着頭,回望這周圍的夢幻場景感觸深刻“我也會記住你的。”這裏的自然環境介於夢與實之間,此地的造物者刻意忽略現實風景中的冰冷,以孩童時期明目所見地溫暖色調替代真實【看了真讓人舒服啊】

【那藍鹿到底是什麼呢?】

【算了…還是回去吧,我現在好想點支煙抽一下啊】

想完,依依不捨地在原地停留一分鐘后,他也走進了那扇溝通夢與實的傳送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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