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第八章

“喂！”竹子微微睜開惺忪睡眼，耳畔忽然間傳來舍友的聲音“快起來，再睡就要遲到了，今天班主任值班。”，最後幾個字把他驚地一個哆嗦猛地從床上坐起，睜開眼看清屋內一切時喊他起床的舍友紛紛離開宿舍門，打開手機一看時間——早上七點十八分！

距離七點半上早自習只剩下十二分不到！而且舍友提醒了今天可是班主任值班，竹子的班主任嚴老師人如其名就是以嚴格而著稱，他不光是班主任還兼學校教導主任，嚴老師的身形和威嚴完全成反比——個子矮矮戴了副斯文眼鏡，常穿一身黑色西裝，他對學生要求苛刻頗為認真，但凡違反學校規章制度被他抓到了都會至少挨批至多處分，別以為作為班主任就會對自己班學生鬆懈，事實上恰恰相反，別的班學生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落在自己班學生里嚴老師可絕不會放過。

今天是他值班，早自習遲到可一直是嚴老師班會上反覆強調的重點，竹子胡亂地下床來不及刷牙就簡單漱了下口，擰開水龍頭沾濕毛巾用冷水擦擦臉，剛要離開又恍然間發現被子沒疊，趕緊再撤跑回去爬上床疊被子——這事情不得不做，白鴉職業技術學院是半封閉式管理，宿管部每天都會逐個檢查每個宿舍，沒疊被子一旦扣分會影響全宿舍的評優評先，竹子可不想因一人得罪全宿舍。

因此在他徹底離開宿舍時，距離上早自習只剩下了五分鐘，宿舍樓到教學樓尚有距離，而且他們教室位於三樓還需要爬樓梯，更糟糕的是——出門時天空還下起了中雨。

竹子一通雨中快跑以渾身濕透的代價趕緊來到了教室，一進教室門，教室內一片安靜，所有學生都在看着他，班主任嚴老師背着手站在講台前板著臉望着竹子，竹子倒吸一口涼氣，感覺一陣暴風就要襲來。

然事實上嚴老師倒沒有發什麼火，他只是用下巴指了指牆上的種，皺眉輕聲問了竹子這麼一個問題“你看看現在幾點了？”

竹子念出所看時間“七點~三十八分。”

“遲到了幾分鐘？”

“八分鐘。”

“我有沒有說要提前至少五分鐘來教室？”

“哦——！說~說了”竹子很緊張，嚴老師沒有發火，教室后黑板報黑板上還站着兩個同學，一看就也是遲到的。

“所以我再問你，你遲到了幾分鐘？”

【八加五等於···】“十三分鐘”

“給我站後面去站兩節課”嚴老師低聲沖道“學生手冊第21頁給我抄13遍，下周一早自習交給我。”班主任命令，竹子內心顫抖地倒吸一口涼氣，而後垂頭喪氣地在同學們頗有同情的目光中站在了教室后黑板報前，他最討厭的就是抄學生手冊，枯燥無味無限重複。

所幸的是，班主任沒有再多說什麼。

剛起床事情發生的太快太緊急，所以他都沒好好回憶剛才做的夢，現在到後面罰站才恍惚中回憶起了那奇怪的夢境冒險，雨潔、巨大蜘蛛、森林、藍鹿——以及最後那扇古怪無比的門。

他皺着眉思索，能確定一件事情——那的確只是夢，不是真的，【夢的本質是大腦的幻想】他對自己說，而後莫名地有一種悲涼的失落【那也就是說，雨潔只是假的~只是我腦子裏想出來的虛擬而已···她並不存在么~】

沒人能告訴他問題的答案

窗外陰雨綿綿，早自習學生們高聲朗讀課本，任課老師走進教室講授課本知識，這一切才是真真切切的。

但對於竹子來說，那夢也太擬真了，就好像他真的經歷過那一切似的，他想說夢裏的世界是真實的另一個世界，可——【那又有什麼意義，說到底還是得回歸當下，不然豈不是變成精神病了？】他苦惱思索着，想要嘗試想明白夢與現實之間的界限以及它們的區別，這簡直可以是說是一個哲學難題，想着想着，不知不覺中一整天就過去了。

接着平淡無奇地度過了三天，三天後，夢的真實感漸漸淡了，但雨潔的臉和輪廓他印象深刻，於是，竹子在現世用筆和紙嘗試描畫她的臉蛋，她那鈷藍色的眸子、潔白的秀髮、微凸的顴骨以及那小小的嘴唇。

他一有空就會去嘗試把雨潔畫出來，她的每一根線條都精雕細琢，兩周下來畫爛的稿紙在他的桌上疊得又厚又亂，他畫了很多，可無奈於畫工不到位畫地太丑，唯有一副他還算滿意，可那是日漫風格，不夠寫實，他怎麼看還是怎麼覺得不像。

他又在網上搜索了白髮藍眼的少女形象，搜索結果下來，大部分都是卡通動漫形象，這與雨潔完全不同，雨潔整體形象跟普通的少女沒什麼兩樣，她穿着短褲T恤運動鞋，沒有一點化妝非常清純，網上根本找不到一樣的形象圖片。

最終他不得不再次把希望寄托在網絡醫生諮詢上，他很想清楚這一切到底是什麼原因，會不會有什麼科學解釋，【這種怪異現象說不定還會引起什麼社會關注？】他在一個心理諮詢網站匿名發表了這麼一篇提問：為什麼我會夢見白髮藍眼的少女，我還知道她的名字，然後我跟她一起去冒險，那個夢非常真實，我連續做了兩個相互有強烈關聯的夢，這是為什麼？那感覺就像是看連續劇似的。

這次他的提問下面很快就有了回答，其中有人表示自己也有同樣連續做同一個夢的經歷，還有人表示這是正常現象，夢只是夢不用去管它。更有甚者發了篇議論小文，告訴竹子現實才是最重要的，不要糾結於夢，夢都是無意義的。

最有意思的是，有一個人還私信給竹子，表示自己是白鴉城權威的心理醫生，可以通過先進的醫學儀器觀測竹子的大腦得出結論，同時還附送着給了竹子一個地址：白鴉城精神調理中心。

“你才是精神病，我正常得很！”竹子生氣地回復，這醫生豈不是在罵人嗎？

那醫生耐心給了回復：您誤會了，我並沒有說您是精神病，夢境異常也是心理異常的一種體現方式，現在大城市裏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都因為壓力問題或多或少有心理精神上的缺陷，這是一種很正常的現象，包括我們醫生自己有的時候還要找其他心理醫生療理呢。我們這裏有美國TOLS生命科學公司授權的最先進技術，可以通過數據分析來顯示您的腦部精神活動從來發現異常區進行診斷，通過藥物或心理治療來讓您擺脫現在所處的困境。

竹子感覺這醫生說的也有道理，但他現在還不想去精神病院檢查，他嫌麻煩，他在網上訴求的目地是希望有人能一語點破他讓她恍然大悟~所以這諮詢的事也就很快不了了之了。

但經歷了那次的夢后，他感覺自己有了些不同，多了些勇氣和想要證明自己的慾望，他不知道這種感覺是哪兒來的。

這個學期的中旬，也就是十一月的時候，學校開始了‘全校元旦晚會支持人大賽’的招募海選，學校要求每個系每個班海選時都要出至少一個人，直觀來看，是不是這種比賽名額有限競爭強烈？

錯，事實上恰恰相反，排除一些的確有主持天賦和表演慾望的學生外，大部分學生其實是反感參加這種比賽的，他們面子薄不想站在台上被很多人以或批判或觀賞的眼光去看，也不想成為大眾中被人議論的對象，更不想因為這種他們認為意義不大的比賽而浪費自己寶貴的課餘時間，他們得利用課餘時間玩遊戲打籃球追劇談戀愛，如果要參加校級元旦晚會，那就說明他們得有至少半個學期的課餘時間要訓練、練習演講、修改方案等等。

這是一個學生們大多不想參加的活動，有的人認為自己沒有上台水平天賦，害怕在幾千人面前拿着話筒說話，還有人則認為這種節目吃力不討好又沒錢拿幹嘛要折騰？

因此，校部任務遞交給系部，系部再交給每個班級時，竹子的班級里一個人都不想主動參加，嚴老師為這個事在班會上相當不滿“你說說看，你們馬上都要走上社會了，這點基本的上進心怎麼都沒有，海選又不是正式比賽，重在參與啊。”

班級近五十人，還是一片死寂，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發聲，竹子這時候其實心跳已經開始加快，他想證明自己，他想站出來說自己要參加，他知道班級里很多同學都看不起他，他認為，如果他這時候站出來說自己願意參見海選比賽，絕對會引起一片嘲笑，老師也一定會露出懷疑和鄙夷的神色。

見班級里還是沒有人站出來，嚴老師只能拿出最後的殺手鐧“既然沒有人，那我就點名讓人去了。”

竹子心跳更快，他很清楚以嚴老師點名的方式來的話，被點的人不是學習委員就是班長、團支書這些，他什麼都不是，橫豎都不會是他。此時此刻，班級里的班委開始有些躁動不安、甚至可以用瑟瑟發抖來形容，有些班委怎一臉皺眉思考的姿態，是在琢磨着萬一自己被點到該用什麼樣的借口來逃避。

【我不能讓老師把名額給別人浪費】那個瞬間他心裏有一股力支持着他，在嚴老師要直接公佈參選者名單前，竹子猛然站了起來“老師！”

所有人目光凝聚到了他的身上，嚴老師茫然地扶了扶眼鏡，起先倒沒猜到竹子想說什麼，以為他可能這時候肚子疼要上廁所。

班主任了解班級里每個學生的特性，在他印象里，竹子是一個木訥、內向、成績一般不愛說話的人，這種人在班級里基本沒有什麼存在感“怎麼了？你有什麼事，竹子。”

“老師——”他因緊張和心跳加快而紅起了臉“我想代表班級去參加海選。”他鼓起勇氣說道。

和他所預想的完全不一樣，全班沉默了三秒后，在嚴老師的帶頭下，同學們鼓起了熱烈的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