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報案人
“砰!”,伴隨一道驚雷落地,御城新年第一束煙花如約而至。
百米外的玄色天空落下了無數道色彩斑斕的影子,在綻放瞬間點燃了另個世界裏一場空前絕後的視聽盛宴。
御城北郊,名為朝花惜時的高檔別墅區內此刻火光衝天。漫天火舌奪去了本該屬於煙花的絢爛,將整個御城的新年氣氛烘托得更加喧囂熱烈。
火光中,一道歪歪扭扭的身子似被抹去了靈魂的傀儡,飛蛾般一步步倒退着投入身後的汪洋火海……
******
“哐當!”辦公室房門被撞開,急促的聲音挾風而至:“穆隊!出事兒了!”
穆江離眼神倏然一眯,低沉暗啞的聲音危險響起:“怎麼回事?”與此同時,他隨手合上了之前翻看的一卷案宗,若是留意,會發現那案宗上記錄的日期距離今日已然十年。
“指揮中心接到群眾報案,吉源渠南段明渠出現死屍!”說話的人叫苗有恩,是御城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的一名刑警,虎頭虎腦的,瘦弱的身子讓其看起來像是剛從大學畢業的學生。
似要加深穆江離對此次案件印象,苗有恩在說完后又補充了一句:“裸屍!”
“走!”穆江離聞言二話沒說,抄起椅背上的外套起身大踏步走出辦公室。
合起的抽屜里,名為“朝花惜時失火案”的卷宗像是從來未被人打擾過般,不知何時再次被穆江離重新放了進去,安靜得悄無聲息。
吉源渠是十三年前由政府投資建造的一項改善市區環境,美化市容市貌的大型公益工程。整個建造過程歷時兩年半,共耗資六個億。而它的建成使得政府贏得了民心,同時也令吉源渠成為御城市標誌性歷史工程。
然而,就是這樣一項利民工程,在承載盛譽的同時卻也背負着罪惡。
吉源渠里,自建成以來,已然不知送走了多少個鮮活生命。不管這些生命是意外落水,或是自殺,亦或者他殺。
四五輛藍白相間的警車在河邊交替閃爍着警燈,警戒線將案發現場同看熱鬧的群眾遠遠隔離開,卻依舊有膽子大的人對着警戒線躍躍欲試,試圖衝破后想要看清裏面究竟發生了什麼。
穆江離從車上下來,在朝現場負責秩序的民警出示了證件后,隨即彎腰進入隔離區。
最先接警的是成安區轄區派出所,本以為這案子會落在他們手裏,結果在將屍體打撈上來后才發現壓根不是那麼回事兒。
取證早已完畢,法醫此時正在對屍體進行現場勘查,但初步判定已然給出。
他殺。
“穆隊!”成安區帶隊的人是楊寧副所長,同穆江離是老相識,見其過來當即打了聲招呼。
對這位年輕有為,三十歲就當上市局刑偵支隊支隊長的年輕人,他打心眼裏佩服。
當然,除了佩服對方的工作能力,還有對方比自己超出整整一頭一米八八的絕佳身高,以及,那張時刻保持着囂張跋扈,總是傲慢的不可一世但偏偏又足以顛倒眾生引誘無數花痴少女的臉!
嘖,想想都讓人嫉妒。
“怎樣?是第一現場嗎?”穆江離劍眉微蹙朝楊寧輕輕揚了揚下巴,一邊套鞋套一邊問其道。
“不是。”楊寧搖頭,“從上游漂下來的,法醫說有可能經過前方暗渠。”
“報案人呢?”穆江離問。
“那邊!”楊寧指了指不遠處一道身影,“一個兼職快遞員,在校大學生,自述是在橋邊想要停下來整理單號時不經意間看到的屍體。”
穆江離隨着楊寧所指看過去,便見河邊一棵早早抽了絮的垂楊柳下,一道身穿速遠快遞工裝的身影正背對着他接受辦案人員詢問。即便對方此刻穿着初春多數人早已捨棄的厚厚棉衣,但穆江離依舊判斷出,那道身影纖細瘦削,無端地給人一種弱不禁風的錯覺。
“嗯。”穆江離點點頭收回視線,伸手在楊寧肩頭拍了拍,“辛苦了,剩下的就交給我們!”
“好。”楊寧道了聲好,客氣的話還未來得及說,便見穆江離一邊戴手套,一邊朝屍體走過去。
現場勘驗的法醫是武澤言,個頭不到一米七,長得白白胖胖的,渾身上下找不出一絲身為法醫該有的冷漠,一身白大褂罩在身上反倒讓其看起來像某個市井賣炊餅的大郎。
見穆江離過來,武澤言蹲着沒動,卻在對方距離自己三四米的時突然開口:“死者,男,三十四到三十六歲之間,死亡時間24小時以內,致命傷是溺水導致的非心源性肺水腫。溺水前頭部曾遭鈍器所傷,開放性創口,創口形態不規則,創緣不整,創腔內有組織連接且嵌有異物,初步斷定兇器為紅磚,現場並未發現兇器。同時,死者下身有盲管性刺穿……嗯,若是貫穿看起來倒有點‘三刀六洞’的意味。”
武澤言說著吧砸了一下嘴,穆江離蹲下瞥他一眼忽視了所謂的“三刀六洞”,問道:“其他呢?還有嗎?”
“哦,有。”武澤言忍不住嘴巴又吧砸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這男人,性無能。”
穆江離聞言下意識蹙眉,視線朝白布遮蓋下的屍體某個部位看去,只見那裏坦蕩得一馬平川。
之後穆江離便聽武澤言又道:“其他結果要等具體驗屍報告出來后才好說。”
“嗯,知道了。”穆江離點頭,起身欲要離開,卻在轉身之際眼神幽幽地丟給武澤言一句話,“大郎啊,別太變態!”
“嗨,穆隊,您這樣說可就尷尬了哈!”武澤言嘿嘿了兩聲。
因為死者溺水不到二十四小時,身體特徵很容易辨別,穆江離立即安排苗有恩結合之前楊寧提供的線索對死者進行身份確認。
垂眸再次在死者身上看了眼,穆江離卻在下一秒敏銳地捕捉到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猛地抬頭,他便對上了一雙烏黑雪亮卻又冰凌凌的眼睛。
那眼睛的主人似乎沒料到他會看過來,微微怔愣了一下,下一秒便眯了起來,眸底的清冷眨眼消失。
是那個報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