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蟾蜍百合
“他不會死！”吳子啟一把扣住小八的肩膀，嘴裏呼呼地喘着氣，雙目赤紅，一字一頓地道：“共生，小八，聽到沒有，共生！”
小八猛然瞠大眼睛，他一分神，紫色立即蔓延到了他的下巴。
“吳子啟！你瘋了！”季言蹊扔開刀，想去攔住他。
可是吳子啟速度比她更快。
他毫不猶豫，割開他和小八的手腕，貼在一起。
血液相融的瞬間，一道深濃的紫色跟着蔓延過來。
完了。
季言蹊頹然跌坐在椅子上，茫然不敢置信地盯着他們交錯的手：“瘋了，你瘋了……”
共生是什麼？
寄生物同時寄生兩個人的身體，寄生物死了，兩個人都會死，兩人其中一個死了，寄生物卻不會有事。
等於寄生物有了兩條命，寄生者的性命卻得不到保障，因為寄生物有了後路，在遇到危險的時候不會全力以護。
所以共生的例子雖然有，卻極少。
沒有人會這麼蠢，拿自己的命去填別人的命。
可是，吳子啟卻做了。
季言蹊瞪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吳子啟，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樣。
葉長青也在觀察他們。
相較於吳子啟來說，他其實對小八觀感不錯。
小八才十九歲，身形單薄，笑的時候會露出一顆小虎牙，此刻瞪大眼睛的樣子，像一隻無辜的迷路的鹿。
從答應和他們合作，葉長青一直防備着吳子啟，卻真的沒多留意小八。
他體質特殊，遇到寄生物的話，會有下意識的警惕。
可是，在小八上車之前，他沒有任何感覺。
最重要的是，以往遇到寄生物，就算他離得最遠，寄生物也會捨近求遠地撲向他。
這一次，為什麼會例外？
寄生的過程非常痛苦，更不用說共生。
吳子啟咬着牙一聲不吭，牙齦甚至都隱隱滲了血。
他最是桀驁不馴，總是一副我最囂張最厲害的樣子，此時卻面容慘白，看上去軟弱了許多。
葉長青沉默地看着他，突然看他這張臉順眼了不少。
只是，可惜了……
季言蹊不忍再看，抽了些濕巾給吳子啟：“張嘴，不然你這牙齒都保不住了。”
“我下去透透氣。”葉長青推開車門下了車。
他心裏有不少疑問：寄生小八的，究竟是什麼植物？又是什麼時候得的手？
從廠房到車裏，一共就這麼點距離，葉長青來回走了幾遍。
最後一趟，臨出廠房前，他頓住腳步，緩緩地關上了那扇鐵門。
鐵門背後，是一株已經沒多少綠意的植物，上面的斷痕非常新鮮。
“你腳受了傷，亂跑什麼呀？”季言蹊皺着眉頭走過來，攙住了他手臂：“他們要走了……你在看什麼？”
葉長青垂眸看了眼地上的植物，沉聲道：“把它帶回去吧，我想我已經知道小八是被什麼植物寄生了。”
什麼植物？
季言蹊疑惑地看向地上已經萎靡到幾近枯萎的植物，驚訝地道：“就它？這什麼呀？”
雖然心裏很奇怪，但她還是很聽話的彎腰把這株植物連根挖了出來，團一團，塞進包里。
反正都這樣了，栽是肯定栽不活的，等會回去給人研究吧。
“蟾蜍百合。”葉長青微微皺眉，慢慢地道：“它的外觀十分奇特，花朵由6片花瓣組成，上面有着大量的斑點，一般是白色，黃色，紫色或柔和的粉紅色。”
想起小八那由深及淺的紫色斑點，季言蹊拿包包的手抖了一下：“我去，你是說寄生小八的是一朵花？”
以前不都是整株植物嗎？
現在還能這樣？
“嗯。”葉長青想了想：“可能它之前想過整株寄生，但是因為之前這鐵門一直開着，它被擠壓得太厲害，既吞噬不了別的寄生物，也沒有足夠的養份讓它脫離，所以最後它只能另闢蹊徑。”
但不得不說，它是成功的。
因為單一的一朵花，存在感極小，加上它本身就虛弱，葉長青甚至沒有察覺。
可是儘管是這樣，它的殺傷力卻足以給人們警示。
如果不是吳子啟，小八甚至會被這樣一朵“虛弱”的花給吞噬了……
季言蹊打了個寒噤，忽然就懂了葉長青的未盡之語，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你說，以後寄生物會不會越來越厲害？以前2級以下的寄生物我隨便殺，以後就反過來，2級的你被它們隨便殺？”
“……為什麼是我被隨便殺？”
“呃。”季言蹊有點慫，她能說是快說出去的時候，下意識改的口嗎？
葉長青瞥她一眼，冷哼：“看來你也知道自己的烏鴉嘴屬性。”
“……我錯了，沒事，我還小，呸呸呸，童言無忌！”
車上冷不丁傳來一聲嘲諷的笑：“就你還童言？天山童姥的童嗎？”
季言蹊頭皮一僵，瞬間暴跳：“吳子啟你個渣渣！我剛才就不該拿紙巾，該拿你的臭襪子塞你一嘴的！”
這人咋這麼欠抽呢，剛一恢復就開嘴炮！
“……”吳子啟拎着個大包跳下車，身後跟着沉默不語的小八，他神氣地打量了季言蹊一眼，吹了聲口哨：“少女，哥這是在誇你好嗎？”
季言蹊循着他視線低頭一瞧，拔刀：“受死吧！”
“哎呀卧槽。”吳子啟立即跳開，扔出一枚暗器：“看我的暴雨梨花針！”
啥玩意？
那團黑東西來得又快又准，季言蹊下意識躲開后，才發現是車鑰匙。
再抬頭，吳子啟他們卻已經走得很遠了：“喂，吳子啟！”
吳子啟腳步頓了頓，卻沒回頭，掏了掏耳朵：“叫我幹啥，愛上我啦？可惜哥喜歡少婦，不好你這口。”
不等季言蹊回答，他瀟洒地朝身後揮揮手：“行啦，不廢話，車送你了，小言蹊要加油哦，下一次見，希望你是少婦呀！”
“你！”季言蹊跳腳，本來有點想哭的，被他這一攪和，卻是五味雜陳，一點淚意都醞釀不出來了。
葉長青沉聲道：“他們這是去哪？”
“他們被寄生了，不能回市區的。”季言蹊看了他一眼，懨懨地道：“看他們這方向，應該是去第一區了吧。”
“第一區？”
季言蹊訝異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奇怪他連這個都不知道，後面想起他三年沒回城市，又有些瞭然：“其實這只是寄生者的叫法，當時寄生者數量不多，加上人們的排斥，擔心他們鬧事，所以上邊乾脆劃了一片小區給他們住，我們一般……把那裏叫禁區。”
禁區很偏僻，又在半山腰，這三年沒人維護，路早毀了，要車也沒用。
葉長青點了點頭，暗暗記下這個方向：“回吧，這邊不安全。”
“嗯。”
兩人回到車上，發現吳子啟他們只拿了些日常用品走，那隻好不容易獵殺的寄生物，他們碰都沒碰。
季言蹊打開副駕的門，輕輕拿起座椅上的兩張工號牌，神情有些寂寥。
腦海里，不知怎的，竟總是回蕩着那天小八看到她，一臉驚喜的叫出的那聲季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