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掌握得爐火純青

五十二·掌握得爐火純青

從辦公樓出來,阮景的腦袋還有點暈乎乎的。

從冰冷的室外進到車裏,阮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肖崇言見狀,一邊將她攬進懷裏,一面冷聲冷語地讓常桉把空調再開大一些。

這樣的差別待遇,讓常桉不爽地咕噥了一聲,但還是照做了。他從後視鏡里看到肖崇言竟然“喪心病狂”地呵着阮景的雙手,那體貼的模樣,令常桉不得不別過臉去。

肖崇言抬起頭,“送我們回去吧,今天我就不去公安局了。”

阮景沒有反駁。

常桉嘀嘀咕咕地將兩人送到了目的地。

常桉一路上都在抱怨,以至於沒有發現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實際瀰漫著一種古怪。

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家門,阮景剛想往自己的卧室走,就被肖崇言一把拉住,他仔細端詳着她冷淡的表情,“你在生氣?”

阮景垂下眸子,“沒有,我只是有點累了。”

肖崇言要是能被這種拙劣的謊言騙過,他就不叫肖崇言了。察覺到阮景還有些彆扭的反抗,他乾脆扶着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抱起來,走了幾步,放在沙發上。他隨着蹲了下來,雙手圈住她的腰,不許她逃離。

阮景側開頭不看他,“你做什麼?”

肖崇言深深吸了一口氣,“關於我隱瞞你的這件事情,你總要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聽都不聽就判了我的罪,阮景,你這不公平。”

阮景沒說話,她眨了眨眼,惱恨地咬了咬嘴唇,落在男人眼中,就是在等着他開口解釋。

“關於白宙……我承認,我早就知道了,不光我,失憶前的你也知道。”

“那天真實的情況是,你追着一輛可疑的車,一直追到了那棟大樓,跟着一個男人的身影上了頂樓。”

肖崇言在講着她的故事,而阮景聽着卻好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她對這些事情一點印象都沒有。

“根據你的講述,你到天台的時候,就看見白氏夫婦已經被人控制了,你躲在角落裏親眼目睹了白母的自殺,從白宙那聽到了他的臨終遺言,然後被他們發現了……後來,還好我們及時趕到,救了你。”

肖崇言說得很簡潔,幾句話就概括了那一天的情況,但是阮景知道,這短短的幾句話裏面,可以延伸出無數個細節,解她無數個困惑。

“後來,有人偽裝了白氏夫婦的案發現場,並且故意混淆視聽,等這個消息傳到京都的時候,已經演變成白氏夫婦遭遇了車禍身亡。”

阮景已經轉過頭來,靜靜地聽着他說,肖崇言安撫性地摸了摸她的頭頂,替她將耳邊的一縷碎發掖過去,又沒忍住,揉了揉她的耳垂。

阮景左右動了動,皺着眉頭,示意讓他趕緊說正經的。

肖崇言卻不急,他乾脆在阮景身邊坐了下來,又傾身將她整個人抱到自己的腿上,像抱着一個娃娃一樣,將她整個人環進了懷中。

“可是白宙的死有蹊蹺,後來經過我們確認,當時那些走私團伙的人已經全部追你去了,沒有人惦記着將白宙推下去。”

“所以那天,除了我以外,天台上還有別的人?”

“沒錯,他應該就是一開始你追的那個人……現在想一想,或許他就是最近這一切事件的幕後操控者。”

“這件事情為什麼你們不早點告訴我?”

肖崇言沉默了半晌,輕輕啄着她的額頭,嘆息一聲,“那些不法分子看清了你的臉,在你從天台上下來之後,你遭遇了好幾波綁架和暗殺……我們不清楚我們內部還有沒有他們潛伏的線人。梁顏死的那天,我們還同時失去了幾位優秀的同事,我們承擔不起警隊裏面再出一個叛徒的後果了。”

阮景心中忽然隱隱約約有了一個預感,“所以,我的記憶……”

“那些人抓白氏夫婦,是想從他們口中知道有關那一批古董存放的地方,和那條安全的走私線路,可是白氏夫婦死了,在他們看來,只有你一個人知道。就是因為這樣,有人想殺你,有人想綁架你,我們不得不這樣做,因為當時我們對這個團伙了解得太少了,你還記得這個秘密一天,對你來說就更加危險一天,我不能冒這個風險。而且你失憶的事,一查便知,他們摸不清你的套路,反而會投鼠忌器,不敢傷害你。”

肖崇言解釋了一大串,看到阮景還是冷着表情,心底里也不由得忐忑起來。

“對不起,阮景,我一直瞞着你。”

阮景沉默了一會兒,“那麼,我只剩最後一個問題了。”女孩睜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瞧着他,“肖崇言,你告訴我,我們原來是什麼關係?”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極近,他彷彿一低頭就能吻到她紅潤的唇。

可是當下,懷裏的女孩兒正用這張他遐想了好長時間的紅唇,說著他並不想聽到的問題。

“現在想一想,你的生活中,不管是你穿的、你用的、你吃的,還是你戴的,完完全全都符合我的審美,原先我只以為我們興趣愛好相同,可是你也說過,天底下哪有那麼巧的事情。”說完這段話,她忽然笑了,她推開肖崇言,自己站了起來,帶着幾分少女般的俏皮,“還有性格和舉止,你現在的性格,完完全全就是我上大學時候心目中的白馬王子,我該不該相信,你真的是老天特意按照我的喜好為我送來的真命天子?”

阮景的一番話說得十分浪漫,可是她的神色卻慢慢冷了下來。

“阮景。”肖崇言的眼中蘊起晦暗難辨的風暴,“你可以懷疑一切,但你不該懷疑我對你的用心。”

阮景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男人嘆了一口氣,可能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她一邊自己嘴上說著防備他懷疑他,可是行為卻很誠實,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執着地祈求一個合理的解釋,來替她說服她自己,讓她不再懷疑。

他終於開口,“你不是心底已經有猜測了嗎?”

阮景眼底的光明明滅滅,聲音很輕,“我們曾經,是不是在一起過。”

肖崇言站起身,長嘆着將女人擁入懷中,一手溫柔地拍着她的背,“因為你失憶了,我不想造成你的困擾,就從來不提起,傻姑娘……你相不相信愛上過一次的人,哪怕失去了與他有關的所有記憶,也會再次愛上他。”

他的聲音極有安撫力。

阮景突然覺得,這幾個月以來的不安盡數化作了委屈,不斷放大,那股子酸澀充斥着她的整顆心,恨不得掉下幾顆眼淚來。

“你知不知道我剛醒來的時候,其實很害怕。”

“我知道。

“你知不知道,我那個時候誰也聯繫不上,我有多迷茫。

“我知道。

“你知不知道,我很不喜歡這種未知的感覺,就好像我不是一個完整的我了。”

…………

“我知道。”

夜風裹挾而至,阮景終於忍不住紅了眼眶。

“那麼我要你,幫我找回我的記憶。”

肖崇言的表情很淡,淡得猶如入夜的一片薄霧。

他說:“好。”

自從他說了那一個“好”字,阮景心中一直懸而未落的石頭忽然放下了,彷彿在她的潛意識裏,沒有什麼能比男人給她的承諾,更能帶來安全感。

第二天,阮景醒得很早,外面的天還沒有透亮,空氣中都涌動着一股子陰霾的因子,壓抑得令人喘不上氣來。

本以為自己醒得已經夠早了,可是等阮景收拾整齊走出卧室的時候,就看見餐桌上已經擺好了滿滿當當的早餐,而男人卻不見身影。

正在疑惑間,浴室的門開了,一個穿着清涼的男人擦着頭髮走了出來。

看見正站着發愣的阮景,肖崇言頓了一下,低下頭看了一眼,默默地轉身走回浴室,並且從容地關上了門。

阮景眨了眨眼睛,忽然捂住了臉——他大概是忘記帶換洗衣服,又以為外面沒有人……

再出來的時候,男人已經披上了一件寬大的浴巾,將他整個人都裹在裏面。

男人的表情淡定,看不出端倪,相對於臉紅得跟個蝦子似的阮景,彷彿剛才那個險些被看光了的人不是他,而是她。

直到肖崇言換好衣服,在餐桌旁坐下,盛了一碗粥率先喝了起來,阮景才從窘迫中回過神來,清了清嗓子,佯裝無事。

冷不防,男人抬起頭來,“你曾經看過的,不記得了?”

“噗……”阮景一口粥險些噴出來,嗆得直咳嗽,“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我有沒有胡說八道,你很快就知道了……吃完飯我們一起走。”

阮景一愣,“去哪兒?”

“諮詢室。”

肖崇言說完,阮景就知道他要做什麼了,有些忐忑地“嗯”了一聲。

男人嘆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碗筷,“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當然要給……”

聲音很輕,幾乎微不可察。

這一天,阮景才算真正意識到,肖崇言真的是一個不一般的心理醫生,他把催眠這一種臨床醫學手段掌握得爐火純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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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她是寂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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