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新世界的大門
忽然一個穿着警服的隊友在他們身後喊道:“阮景,常隊長找你呢,有資料想讓你幫着看一下。”
肖崇言驟地放開她,後退了一步,恢復了往日的風度翩翩。
阮景結巴了一下,“來……就來了。”
她匆匆從他身邊跑開,進了大門,終是忍不住回望。
天色將晚,日頭並未完全沉入天邊,而月華已然初上。
他還站在原地,彷彿是夜間的一抹濃霧,那樣深沉地望着她,就像既盼她一路順暢的走遠,又忍不住想要將她喚回來。
阮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總覺得裏面有什麼情感濃烈得要衝出來。她按住自己的胸口,收回了目光。
常桉交給阮景的是一份厚厚的,有關白先文在盛合十三年來的一些職位變動經歷,還有警方調查到的所有相關信息。
阮景一連熬夜看了兩天,總算理出來一些有用的信息。
譬如,十三年前,承接京都國家博物館電力修繕的,正是白先文負責的子公司。博物館失竊后,警方私下裏調查,卻找不出任何不對勁兒的地方。
但無論如何,總要會一會這個白先文。
可是怎麼會?
白先文屬於公眾人物,關於他的許多消息真真假假,警方分辨起來會浪費許多時間。
這時候,反而是陳明給了大家靈感。
一天午餐時,調查組的幾個隊員們圍坐在一起吃飯,一個團體中,往往沒到的那個人會成為大家的議論對象,肖崇言不幸中標。
有人說:“我說小吳,你不會不知道吧,我們肖醫生,可不只是肖醫生。”
小吳接話,“他在研究文物方面,還是小有成就的,報紙上發表過好幾篇論文。”
這件事阮景在柳川就曾經聽說過,她啃了一口雞腿,隨口說道:“白先文若真的在走私,對文物方面一定感興趣,他倆肯定能聊到一起去。”
餐桌上詭異地安靜了一瞬間。
阮景發誓,自己說這句話的時候純粹只是為了搭話。
但這個奇思妙想好像一下子就替她的同事們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我覺得可行哎,如果是生意上的夥伴,既能接近他,又不至於引起白先文的警覺。”
“我覺得也是,可以讓肖醫生替咱們探探路。”
“但是……肖醫生清風霽月,你讓他卑躬屈膝地討好白先文?我覺得不可行。”
“可不可行要分是誰去說了……”
霎時間,所有的眼睛齊刷刷地定格在阮景身上。
阮景嘴裏還咬着一口雞肉,艱難地咽了下去,蔥白的手指指了指自己,“我?”
常桉重重地點頭。
常桉做主,給阮景放了半天假,並將肖崇言臨時辦公的地址告訴了阮景,然後迫不及待地揮了揮手,將她從局裏趕了出來。
這幫人,為了破案,毫無下限……
阮景按圖索驥找到了肖崇言的臨時辦公室,雖說是臨時,但是設施一應俱全,前台還有一個據說是從濱江調過來的姑娘。
“阮景?好久不見了,你怎麼來了?”她睜大了眼睛,除了詫異,還有一絲熟絡。
又是一個認識她的?可是,這姑娘分明是肖崇言的員工,而不是警局的隊員,怎麼會見過她呢?
將疑惑壓在心底,阮景淡笑着打了招呼,“肖醫生呢?裏面有病人嗎?”
那姑娘驚異地打量着她,“你叫他肖醫生?”
不對嗎……
所幸那姑娘沒糾結太久,“應該是有的,不過不要緊,你的話,肖醫生肯定說‘直接進去就好了’。”
被她過於熱情地推進去,阮景只好將嘴邊的話壓了下去,敲了敲諮詢室的門。
門沒關,她輕輕一敲就自己開了,阮景試探着走了一步,發現裏面只有肖崇言跟小王,並沒有什麼病人。
肖崇言立刻就發現了她,“你怎麼來了。”他的聲音很溫和,一邊說,一邊站起來把她往裏面迎。
小王的氣色看起來有些蒼白,他沖肖崇言點了點頭,“那肖醫生,我就先出去了。”
肖崇言頷首,眼看着小王帶上了門,這才理了理衣服,坐到阮景身邊。
“說吧,什麼事?”
不知是不是故意,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很近,近到阮景若是側過頭看他,恐怕要作出個鬥雞眼才看得清了。
阮景不由得上半身使勁兒往旁邊偏了偏,清清嗓子,“他們叫我來問問你,有沒有興趣做一回卧底?”
“我的有沒有,要看和誰。”
於是沒聊幾句,肖崇言輕易地拉了阮景下水。
再加上警隊眾人的獻計獻策,肖崇言很快就搖身一變,成了一名氣質儒雅的考古學家,身懷寶貝,準備在京都尋找合適的賣家。
而阮景……不管她情不情願,在常桉導演的執導下,不情不願地當了一個跟在考古學家身邊、關係不清不楚的女助理,據悉,這個“不清不楚”的人設,還是肖崇言親自添上的。
準備期間,在肖崇言的諮詢室,阮景又一次見到小王,這回他的氣色比上次紅潤了許多,見到阮景又可以有說有笑了。
有一個預約好的病人上門,前台姑娘迎進去,又是招待又是倒水的,忙得不亦樂乎,可是小王只是看了一眼,就又收回了視線,坐得穩如泰山,很沒有一個優秀員工的自覺。
說來奇怪,小王在肖崇言這裏並沒有什麼明確的工作,在柳川的時候也是,一有情況就手忙腳亂,他似乎僅僅是為了跟着肖崇言而跟着肖崇言,若放在古代,這就是一個公子身邊的小書僮。
晃神的工夫,小書僮已經找好了聊天話題。
“一晃時間過得真快啊,都快過年了,好想回家啊。”
“是啊。”
“阮小姐是不是也想回家了,我記得您家是濱江的。”
“是的。”
“那倒跟肖醫生是一個地方的人……肖醫生到了濱江,大概還能被叫一聲肖老師,羨慕羨慕。”
半開玩笑的一句閑聊,終於引起了阮景的興趣。
“他在濱江教過書?”
“是啊,我也是聽小花說的,不過也不能算是教書,也就是當了一個學期的客座教授,學生不多。”說著,小王摸了摸腦袋,“好像是……濱江大學。”
“你知道他教的什麼專業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
小花就是那個有着一張圓圓的笑臉的前台姑娘。
而濱江大學,就是她的母校。
肖崇言在濱江大學教過書?可是為什麼,她一點也不知道呢?
她努力地回憶着吳庸去到柳川的時候,說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