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思君不忘
孫德音拉着何雲檸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順手遞給何雲檸一個橘子,慈愛的看着她,說“吃吧!”
何雲檸開始剝橘子,也不知道為何,她剝橘子的時候總是把橘子皮撕成很小很小的一塊兒一塊兒,然後把所有的橘子皮攥在手中片刻,才扔掉了。
何雲檸拿下一片橘子喂到孫德音嘴邊,帶着小孩子般撒嬌的聲音說道:“奶奶先吃吧!”
孫德音慈愛的笑笑,接過橘子,吃了起來。片刻溫馨的笑容之後,孫德音的眼神又成了何雲檸從小見慣了的樣子,憂來思君,片刻不忘,樹葉飄零,白露成霜,秋風瑟瑟,游思斷腸,煢煢孑立,淚沾衣裳。
“奶奶!”何雲檸輕聲喊了一句。
“嗯!”孫德音說道,“現在情況如何?”
何雲檸說道:“大部分的僕人都已經散去了,只有嘉卉和盼卉還是不肯走,依然想和我們在一起。”
“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難啊!”孫德音語重心長的說道,“你還記得,我讓你辦這件事兒的時候,告訴過你什麼。”
“當然記得,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好!檸兒,那麼這件事兒,你怎麼看?不妨事,大膽的說說。”
何雲檸說道:“黎嬤嬤來咱們府上多年,老家中也沒有什麼親戚,在咱們告訴大家自謀生路之前就表示與咱們同甘共苦的,是信的過的。嘉卉一直是二房的服侍的人,說真的,我從小也拿她當姐姐看待了,至於盼卉,是大房的丫鬟,她的脾氣秉性,我是不太了解,所以,請奶奶做主吧!”
孫德音說道:“外患要解,內憂更要除!既然此事我已經交給你做主,你就處理了吧!”
何雲檸說道:“看來奶奶,早就知道了此中因由。我心中有了打算,您看看是否妥當,我假意放了她去,不動聲色,順着她的去處,恐怕能尋到大嫂子的所在!”
“哼!”孫德音冷笑一聲,道:“常婉燕,你也不必再叫她大嫂子了,她的所作所為,我早已不拿她再當何家的人了。”
何雲檸氣憤難當,說道:“在咱們危難之時,大伯父大伯母含冤被關,咱們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大哥想着解救的辦法,我們生意的對頭錢府更是落井下石,為難着大哥,讓大哥去那邊遠的地方籌謀,現在情況不知怎麼樣,就在此時七零八落之時,常婉燕卻帶着銀子跑了,丟下的咿呀學語的兒子女兒,真是不像話!”
孫德音倒是比何雲檸平和的多,說道:“你何必這麼大火氣,按照你的辦法,把常婉燕找回又當如何!”
“所以,奶奶的意思是?”
“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何必呢!讓她走,也讓盼卉走,你也不必責罰盼卉,但是要讓盼卉知曉,我們是知道的,是盼卉與常婉燕裏應外合,她才能攜款而逃,讓盼卉告訴她的主子常婉燕,做了這樣見不得光的事兒,就別想着有機會再回來!”
“是!”何雲檸應聲答道,“那嘉卉呢?”
“既然你拿她當姐姐,那就留下吧,以後也別說什麼主子丫鬟的了,做姐妹相處吧!”
何雲檸點點頭。
孫德音又接著說道:“還有一件事兒,我和你母親都是這個意思,你平時和思佩姑嫂關係處得極好,你去勸勸,讓她走吧,也許她肯聽,是咱們對她不住,能盡量補償些什麼就補償什麼吧!”
何雲檸一時之間有些為難之色,補償,真是說笑話了。既然當時奶奶父母都知道各個何慕松心有所屬,又何必安排這門婚事。哪個新娘誰不曾期待夫君掀開紅紅的蓋頭,讓新郎摘下插在頭上的發簪,任由絲髮批兩肩,看着自己嬌羞嫵媚的笑容,一起伴着燭光閃耀,從黑夜到天明,明日清晨待由夫君在小軒窗前對鏡梳妝,深淺畫眉,只羨鴛鴦不羨仙,可是這一切,都成了夏思佩的夢中幻影,都未曾真實的存在過了。何府給過夏思佩什麼,一場像模像樣的婚禮,還有一個心不在焉的完成婚禮上各種儀式的丈夫何慕松,然後新娘都沒有見過新郎一面,新郎就在走進洞房之前的那一刻走掉了,頭也不回大步流星的走掉了。補償,補償什麼,補償一位疼惜她愛護她的新郎,才能填補這兩年來獨守空房的寂寞。奶奶孫德音的意思是讓夏思佩離開何府,尤其是現在的這樣的境況,可是讓夏思佩去哪裏呢,如果這樣子回到娘家,怎麼會不當成一個笑話,倒是在何府,大家是表面上不敢怠慢她的。
孫德音善解人意的說道:“知道這些事兒,一件一件的,都不容易,可是,這段時間,也只能把擔子壓在你的身上了,檸兒,辛苦了!”
何雲檸說道:“奶奶,別這麼說,現在這種情況,應當多分擔一些的。”
孫德音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哎!你先去忙吧!想來這何府咱們也是要離開了,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能在贖回來!”何雲檸看到奶奶的淚光婆娑,她在這裏住了多久了,大約從成親就開始了吧,或者更久,這裏對於她來說不單單是一座庭院,而是一個家。
何雲檸說道:“奶奶放心,咱們還是會搬回來的!”
孫德音欣慰的笑了笑,接着轉頭望了望窗外,窗外的景色一如往常一樣絢麗宜人,接着孫德音好像是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對何雲檸說道:“若歸來,可還能找到安家之所在嗎。”
何雲檸沒有多問,她知道,奶奶是惦記着多年未有音信的爺爺。
何雲檸打發盼卉離開,並沒有像想像中那樣輕而易舉,並不是盼卉不肯承認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而是盼卉現在也真的是無路可走了。
盼卉央求着何雲檸,說道:“三小姐,我求求您了。您就留下我吧,我真的無路可走了。”
何雲檸只是看着盼卉,面無表情的說道:“早知現在,何必當初”。
盼卉接着泣不成聲的說道:“當時,我確實是一時財迷心竅,才答應幫着大少奶奶逃走,她答應事成之後,給我一筆銀子,可是如今,我才知道,是我錯了。當時,大少奶奶看着家中一日不如一日,想着離開這裏,她是少奶奶,不方便出府打點一切,於是就賄賂我從外面打點逃走之後的行程,那些日子我跑出何府的次數明顯的多了,儘管我掩飾的再好,我想也是會引起懷疑的,不過我想着,事成之後,我就能獲得一筆銀子,以後衣食無憂,索性也就豁出去了。”
何雲檸依然是面無表情的繼續說道:“現在的你,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對不對?”
盼卉點點頭,說道:“大少奶奶走了之後,根本就不管我了,只是拿了她手上的玉鐲和頭上的金釵打發我,還說什麼,我一個丫鬟,給我這個已經足夠了。”
“大嫂,讓你在外面跟誰接應?”何雲檸問道,“說實話!”
盼卉說道:“我真的不知道他與大少奶奶是何關係,我是帶着大少奶奶的信物出門聯繫接應的人,我猜,我想,也許是大少奶奶的親戚吧!”
“猜想?也許?”何雲檸冷冷的重複着盼卉的話,語氣中似乎要逼問出到底是誰接應着常婉燕。
“三小姐,我幫着大少奶奶聯繫的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公公,他說他自會安排大少奶奶出逃之後的行程,我只是負責傳遞消息,其他的我真的一概不知,三小姐如果還是不信我,請三小姐看看我的傷。”
“你的傷?”
“是啊,當時,大少奶奶想用玉鐲金釵打發我的時候,我哪裏肯依,於是和大少奶奶起了爭執,接着,他們和我動手起來,才把我推開了,大少奶奶他們才坐船離開了這裏。”說罷,盼卉撩開了袖口,那傷痕依舊還在。
“我信你!”何雲檸淡淡的說道,依然是波瀾不驚的神情。
“三小姐,那就是說,我可以留下了嗎?對不對?”盼卉急切切的問道。
何雲檸說道:“我只是說我信你,沒有說讓你留下!”
“三小姐!”盼卉執着的央求着,“我想親自去求求老太太!”
何雲檸說道:“沒有這個必要了!奶奶現在把府上的事情暫時交由我打理,你的去留我們早已心中有數,你就不必打擾奶奶休息了吧!”
盼卉眼見哀求無望,只好不再繼續奢望,低着頭一步一踉蹌的離開了何府。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看着盼卉這樣黯然傷神的離開,也是不禁有些悵然若失的感覺,可是,盼卉陪着常婉燕落井下石,何雲檸是不能原諒的了。
接着,就是要勸着夏思佩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