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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晚上。

兩幢宿舍樓隱藏在幾棵巨大的銀杏樹之中。遠遠看過去，只有幾處微弱的燈光從樹葉里透出來。

林柒一倚在床邊，看了看錶，又看着空無一人的宿舍，惆悵地嘆了口氣。這才6點45分啊，漫漫長夜該怎麼打發？

爸爸媽媽倆人不知道在哪兒聽說“四月的雲南是最美的”，請了一周的假出去旅遊，離開時千叮嚀萬囑咐讓林柒一不要太想念他們，好好享受獨自在家沒有人管的美好時光。林柒一隻好留在學校。

得知袁緣這周也不回家的消息，可以說是很開心的事情了。原本想趁着剛開學好好抓住輕鬆的尾巴再出去放鬆一番，已經計劃好了跟女生一起的兩天的行程，甚至興奮地列出了表格。可是，剛剛，袁緣穿得美若天仙出門去赴楊林帆的約去了。臨走時還柔聲安慰林柒一，“別生氣，回來給你帶好喝的‘單身奶茶’”。

這是嘲笑么？badgirl。

林柒一翻了翻手中的幾張試卷，又嘆了口氣，才認真地將自己的試卷與葉辛年的試卷分類開，然後做了一番對比。

那天生物課結束后，葉辛年把他所有的試卷都丟給了她，雙手環抱地倚在自己的桌前告訴自己說：“我覺得你很有必要把所有的錯題都重新做一下。”

這種居高臨下的語氣林柒一是十分不服氣的。但是看到公告欄上貼着的成績單，看到葉辛年的名字出現在名單的第二位，林柒一隻能乖乖收下試卷，可憐巴巴地在心裏默默地抵抗。

成績好了不起啊？我語文成績也很好！

才提起來的鬥志，在得知葉辛年的語文成績之後瞬間弱了氣勢。

到底是怎麼做到理化生不退步，語數英還節節高的？不是都說能量守恆、人品守恆，怎麼在他身上都沒有節制的意思？身高、臉蛋、成績、家世……好像什麼都有了。

太招人恨了！

“麻麻，有人給你發短訊啦~”

林柒一正思考着，桌上的手機短訊提示音響了起來。

/操場見。葉辛年/

見面？難道偷看相片的事情終於被知道了？還是數學習題抄答案的事被知道了？又或者，是自己最近胡思亂想的事情被他看出來了？

天吶！不管是哪件事都會出人命啊！

******

該說些什麼？

這算是第一次正式的約會吧。袁緣低着頭，小心翼翼地呼吸着。

特意穿了年後買的春裝，搭配黑色的連體襪，踩着小皮靴。臉頰上泛出的熱氣和初春還微冷的風相撞，讓袁緣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緊張。

楊林帆不時地抬頭看看坐在面前的女生，大腦中不停地搜尋話題，但是總是無果。面前的兩碗酸菜肉絲麵已經放了一會兒。

“我們坐這兒吧。”隔壁座位有人坐了下來，是兩個女生。

楊林帆輕咳兩聲，從餐具盒裏拿出筷子和調羹遞給袁緣。兩人悶聲埋頭吃面，隔壁桌聊天的聲音準確無誤地滑進耳廓。

“怎麼樣？”

“別說了，真的很土，第一次帶我出去吃飯竟然帶我來這裏...衣品也不怎麼樣...”

“...他怎麼想的？是捨不得花錢？”

“誰知道？”

“也太寒酸了點。”

聽着隔壁桌聊天的聲音，袁緣夾面的手頓住，輕輕抬眼看了一眼楊林帆。男生仍在吃着面，看不到表情。

一點反應都沒有？聽到這樣的話應該會生氣的吧。

袁緣舀了一口湯，仍在觀察着對面的男生，想着該怎麼開口說些安慰人的話。

“那個...”

“我吃好了。”楊林帆面前的碗空空如也。

“那他之後還有聯繫你？”

“沒有，我怎麼可能還理那個土包子……”

隔壁桌的聊天還在繼續，楊林帆看着袁緣沒有說話。

“其實……”其實我並沒有覺得有什麼。袁緣抿着嘴，將筷子放在桌上，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他給你發那麼多信息你也沒回么？”

“看心情啊，高興就回兩句……”

土包子、看心情……怎麼會碰上這樣的人。袁緣咬了咬下嘴唇，有些憤怒。

“以前怎麼沒發現這裏的面這麼好吃，你要不要再點一碗？”袁緣突然夾起一口面往嘴裏送，又接着喝了幾口湯，美滋滋地邊咀嚼邊向楊林帆建議。

袁緣一口一口地從碗裏舀起湯往嘴裏送，好像那碗面是味澤具佳的山珍，百年難得一遇。看着突然笑靨如花的女生，楊林帆看得有些出神。

“好，再點一碗。”

******

一中操場。

林柒一握着手機站在環形操場邊上沉思良久。

怎麼就來了？人家要麼是來興師問罪的，要麼是來看笑話的，自己怎麼還這麼聽話乖乖地送上門？葉辛年沒有再打電話過來，其實可以裝作沒看見啊...或者，找其他的理由推脫也可以。

而且，自己根本連一套說辭都沒有準備好。這樣，豈不是自投羅網？

但，怎麼就來了？

早死晚死都得死，總之死不承認就是了。

不能去不能去，還是得回去。

兩種想法不停地在腦中交替佔領城牆，林柒一站在原地被自己氣得跺腳。

總覺得耳邊有一個聲音在告訴自己，今天肯定有事發生。而不規律地跳動着的心又在不斷暗示自己，要發生的應該就是自己這幾天胡思亂想的兩件事情。

心裏的不安感從看到短訊那一刻就開始漫上心頭。也許是因為猜想還沒有得到印證，所以還只是惴惴不安，但越靠近操場，越是覺得血脈噴張，渾身的細胞都緊張起來。

手機被緊緊的握在手上，林柒一咬了咬牙，轉身準備離去。

“嗯-----嗯-----”

手機在手中劇烈地震動。林柒一咽了咽口水，不敢按下接聽鍵，看着屏幕上忽隱忽現的“葉辛年”三個字一陣心煩里亂。

黑暗中，男生看着前方的女生，握在手中的手機屏幕忽亮忽暗。

這是想要做逃兵么？葉辛年抬步朝林柒一走了過去。

暗下去的手機屏幕讓林柒一愣了兩秒，隨之而來的葉辛年的聲音讓林柒一聽清楚了自己心裏的聲音。

“不敢見我么？”

是啊。為什麼不敢呢？

葉辛年站在林柒一身後，林柒一微微側身，能感覺到自己的臉頰已經開始隱隱發燙。正對着操場的教學樓頂端上的大燈突然亮了起來，將林柒一和葉辛年的影子拉得好長。影子一長一短卻靠得異常的近。

晚上七點的操場上沒有其他人，顯得有些靜悄悄的。

“摘抄本上的問題，看到了么？”葉辛年開口問道。

“什麼？”

摘抄本？不是相片和...林柒一微微吐了口氣，細思方才葉辛年的話。摘抄本上的問題？摘抄本自己拿到了，可是都沒打開過啊。

“沒看到？”葉辛年舔了舔嘴唇，準備走到女生面前，卻被女生制止了動作。

“等等等等等等，你別動，你就站在那兒說話！”

葉辛年笑出聲，柔聲說道：“好，我不動。那…你轉過來說話總可以吧？難道你準備背着跟我對話？”

林柒一悄悄吐着氣，按住胸口狂烈跳動的心臟，不停地問自己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沒有等到林柒一的回答，葉辛年又往前走了一步，湊到林柒一右耳邊問道，“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忽然移動的影子讓林柒一慌了神，迅速轉身去阻止男生的動作和話語。

“不可以！我不會回答你的。”

話音才落，林柒一已經詫異得說不出話來。自己竟然用雙手捂住葉辛年的嘴不讓他言語，握在手裏的手機抵着男生的下巴。而男生為此重重地靠鼻子呼吸，從鼻腔中呼出溫熱的氣息噴在女生的手掌上。

林柒一忘了說話，撒腿就想跑，卻被男生抓住了手腕。

男生看着女生不斷掙扎着想要逃離的樣子，勾了勾嘴角，方才被捂住的嘴唇沾到了女生手心裏的虛汗。因為體溫上升的緣故，女生手心的溫度也比平時高了幾倍，葉辛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我就知道。”

這話...是什麼意思？林柒一抬頭看了一眼男生，方才的四個字又從腦中閃過。

心裏的小鹿真的開始亂撞了么？

＊＊＊＊＊＊

兩杯奶茶分別不停地在桌面和兩人的手之間交替，慢慢地見了底。

吸管與液體分離，吸進空氣的聲響讓楊林帆尷尬地放下奶茶杯，袁緣手中的奶茶也所剩無幾，楊林帆輕聲詢問，“要不要再點一杯？”

“好。”袁緣拉了拉斜挎在身上的背包，微微點頭。

深知楊林帆是因為剛剛面館裏隔壁桌女生的談話內容，所以才在吃完面后將自己帶到奶茶店裏，袁緣覺得萬分愧疚。雖然自己賭氣的行為讓自己心裏覺得楊林帆應該不會太介意那些對話，但是，不該聽的話已經進了耳朵。

其實自己並不覺得第一次約會在麵館有什麼不好。

可才第一次約會就讓楊林帆覺得自己沒面子，袁緣十分苦惱。摸出手機，袁緣還是給林柒一發了一條信息求助。

/怎麼樣讓男生覺得有面子？袁小緣/

只剩下一隻手腕的林柒一拍着胸口順氣，臉上的潮紅還沒有褪去，心裏猜測的葉辛年即將脫口而出的問題在腦中不斷地盤桓。

“麻麻，有人給你發短訊啦~”

短訊提示音讓糾纏在一起的兩人終於對視了一眼。林柒一用眼神示意葉辛年鬆手，葉辛年卻只是面上帶笑看着她，絲毫沒有放開的意思。

“為什麼躲着我？”

“我...”

“吃醋么？”

“吃醋！我吃什麼醋啊..”

“怎麼可能不是吃醋。”

林柒一深吸了一口氣，直直地看了一眼葉辛年。

男生的臉雖然隱在黑暗裏，但是藉著教學樓上的大燈能清楚地看到，男生的瞳孔不停地來回移動，那短小的移動距離透着緊張和喜悅。

“你...”

突然加快的心跳頻率帶着體溫也極速升高，遇見4月微涼的晚風，讓林柒一打了個寒顫。

握着林柒一的手腕，葉辛年也真切地感受到了林柒一身體的微微顫抖，不自覺地鬆了手上的力道。

察覺到緊握着手腕的手微微鬆了些，林柒一輕咳了一聲，有些不敢相信地碰了碰葉辛年的手，示意他鬆開，然後說道，“我先看短訊。”

葉辛年不依，拉起林柒一的手將她帶到了環形階梯最中間的台階后，雙手倒插在褲子的口袋裏坐下，心情愉悅地說了聲：“看吧。”

林柒一已經解開了手機鎖，卻被拉扯着也坐在了長椅上，這才認真看了短訊。

讓男生覺得有面子？

看着袁緣發來的這個問題，林柒一表示疑惑，這是博了楊林帆的面子了？

搶着付錢？或者挑對方毛病了？

藉著手機屏幕反射出來的光可以看到，林柒一因為思考而一高一低的眉毛慢慢到了回同一水平線上，女生按下發送鍵。

/讓他覺得你沒他什麼都做不成柒柒/

/我們在喝奶茶，我有什麼做不成…袁小緣/

/哈哈不會插吸管柒柒/

/店員都會插好...袁小緣/

/或者你可以想想怎麼讓他高興，我覺得這比較靠譜柒柒/

/那你覺得怎麼樣他會高興？袁小緣/

林柒一舔了舔嘴唇，拿起手機敲出幾個字，按下發送鍵以後忍住笑。

******

“一會兒就送上來，你先吃點東西。”楊林帆從樓梯上走上來，卻沒有看到女生的影子，疑惑湧上心頭。

楊林帆定定地站在原地，試探性地叫了聲，“小緣？”

衣袖被輕輕往後扯着，楊林帆回過頭，女生的身影已經近在咫尺。袁緣的詢問聲從耳後傳來，“我們邊走邊喝好不好？”

躺在袁緣背包里的手機還定格在短訊界面上。發信人是林柒一，短訊內容是：主動出擊！

而林柒一此時收到了一條短訊。發信人是陸遙，短訊內容是：我有話想跟你說。教室見。

陸遙按下鎖屏鍵，抬步往教學樓方向走去。

我想你應該知道我要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