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 仇人見面
青荷正在意亂情迷,哪料到被晴顏打斷,如此為老不尊,好不羞慚,只好急中求變。
她對慕蘭頗為喜愛,對晴顏更是青眼相加:“難得他品行端正、顏值出眾,武功高強、氣宇軒昂,關鍵是能為了綠芙,捨生忘死,性命不要。要不是他,三娃早已性命不保。”
念及於此,青荷瞬間脫離阿龍懷抱,一改小鳥依人之姿態,擺出一派長者之風範。因她面嫩,又無阿龍君臨天下的天生傲骨,更裝不出他不怒而威的沖沖霸氣,這長者風範,自然擺得不好,長輩氣度,自然演不像,以至連她的夫君,看過之後都要忍俊不禁。
青荷看了一眼憋得五迷三道的阿龍,居然毫無愧色,自顧裝模作樣,對晴顏嫣然一笑,幻想升級岳母:“晴顏,你叫他龍帥,我看阿龍甚為不快。你看他一臉不自在,我倒覺得你的稱呼應該改改。”
晴顏頗覺詫異,不知青荷話中何指,只知她毫無惡意,急忙插手施禮,上前請教:“還請夫人多多賜教!”
阿龍含笑看着晴顏,深知他與笛龍截然不同:“也難怪,吳越少年,謙虛謹慎、戒驕戒躁;蜀國孩子,活潑頑皮、隨遇而安。”
晴顏愛極了綠芙,可從來不敢對她多看一眼,更不敢多說一句,簡直比綠芙還拘禮。
他又無父無母,沒人幫着牽線搭橋、包辦婚姻,想靠單打獨鬥,實現雙贏,真是難上加難。天可憐見的,少不得阿龍親自出面。
念及於此,阿龍微微一笑,對晴顏說道:“她不想聽你稱呼她龍夫人,你跟着綠芙稱呼,她肯定愛聽。”
此言一出,晴顏喜出望外,綠芙卻是驚詫莫名。
瞬間,晴顏和綠芙的臉,都是一片緋紅,時刻、顏色、深淺,一般無二!
阿龍忽覺玩笑開得太過,急忙更正:“晴顏,你不如稱她龍娘娘,她肯定歡暢。你沒見慕蘭如此稱呼,她都笑得心花怒放?”
說話之間,阿龍手腳麻利,做好樂早餐。
晴顏、綠芙、慕蘭都是有說有笑,有的搬桌椅,有的拿碗筷,其樂融融。只有笛龍,悶悶不樂。雖是如此,臉色已比昨晚緩和許多。
青荷一邊喝粥,一邊皺起眉頭:“阿龍,你一直不肯教我劍術。雖說近水樓台先得月,我如今連個星星的影兒,都沒盼到。”
阿龍奇道:“平常我一指導,你便調皮胡鬧。如今可是太陽從西面出來,你還積極主動討教?”
青荷聞聽,眉飛色舞,偷偷向綠芙做了個鬼臉:“吃完飯,咱們接着跟他練習‘龍悅荷香劍’。”
話未說完,青荷的眼睛便落在笛龍與綠芙之間,神色瞬間黯淡。
阿龍心口一陣劇痛:“小魚兒素來淘氣,最喜歡坐在兄姊之間。”念及於此,脫口而出:“今晚咱們夜探常樂宮,去救小魚兒!”
青荷雖心疼的眼淚轉眼圈,卻急忙跳出來阻攔:“阿龍,近幾日不急,必須等待最佳時機。咱們不如好好練劍,再從長計議。”
阿龍默然無言,偷瞥笛龍一眼。
笛龍長睫毛垂了又垂,眸子黯了又黯,霧氣昭昭,蒙蒙一片。他極疼愛魚弟,恐怕救護小魚兒,他比誰都着急。
心知青荷的話無懈可擊,阿龍只能默許。
用完早膳,阿龍便帶着青荷與四個少年,習武練劍。
笛龍一改逆反,化悲憤為力量,發奮苦練。
與笛龍相比,青荷太過虛情假意。只練一刻,就氣喘吁吁,嘴巴里兀自說:“此劍太重,當真揮不動。”
阿龍疑道:“你又要搞什麼名堂?”
青荷心道:“場上五人,卻只有四口寶劍,怎能少了我的笛龍?”口中便道:“笛龍劍術勝我十倍,‘荷香劍’與他最匹配。”言畢,假意拿着“荷香劍”搖搖欲墜。
笛龍擔心母親重傷未愈,趕緊伸手去扶,青荷卻再無耐性強裝病西施,長劍交給笛龍,當即麻雀一般歡跳着跑開了去。
阿龍一聲長嘆:“也罷,她殺只雞都哆嗦,好劍到她手裏,純屬浪費!”
果然,中午餐桌之上,擺上三大盤雞。青荷雖然不擅長殺雞,卻是抓雞的絕對主力。
阿龍牽挂小魚兒,不盡悲哀:“他素來像只小泥鰍,活潑自在,如今卻遭牢獄之災,如何忍耐?”
青荷目光黯淡,一聲長嘆:“人生再世,倘若不吃盡苦頭,如何才能長大?”
阿龍心中一痛,淚眼朦朧:“青荷,也不盡然。你吃的苦,比誰不多?難道你真的長大?”
青荷一陣凄涼,只有狠着心腸:“勇於敢則殺,勇於不敢則活。天之道不爭而善勝,不言而善應,不召而自來。小魚兒向來不知天高地厚,也該讓他身處低谷,日後才有望保全。”
阿龍卻連連連頭,無限傷感:“青荷,也不盡然。你當年身處天坑,一困就是半年,豈不是身在低谷中的低谷?及至你出了天坑,更是一落千丈,低得不能再低,可謂百穀之王。時到今日,任是處於何等低谷,你都能一如既往,隨遇而安。由此可見,有的人擅長低就,生性便是能夠忍讓,並非後天所能學習。小魚兒骨子裏倒是隨你,樂觀豁達,只盼他弱之勝強,柔之勝剛。”
青荷莞爾一笑:“正是,隨遇而安,也是優點,整整半年,我都在深潭潛水,毫無怨言。如若不然,不是瘋了,就是死了,我如何熬得過去?只求小魚兒,能隨我這個娘,挺過這一關。”
阿龍看着一雙兒女:“多虧你娘日日夜夜在水下勤奮用功,如若不然,你們還在坐坑觀天。”
青荷微微一笑:“還好,我在天坑交了個猴友,喚做桃桃,它可沒少跟着我對你們兩個進行胎教。”
她說得格外輕巧,兩個孩子卻聽得十分沉重。
笛龍睫毛抖了數抖,眼中霧氣越來越重,終於熬忍不住:“博贏會將小魚兒關押何處?”
青荷峨眉深蹙:“若想救魚,萬萬不可操之過急。博贏就是一隻老狐狸,事到如今,咱們與狐狸鬥法,倘若自認比不過狐狸狡猾,必須擁有龍的包容廣大、千變萬化。”
阿龍悲從心來,心中暗道:“十八年來,從未聽她提及博贏,今日一改初衷,更顯無限包容。有誰知道?她才是一條龍。她內心傷痕,無法修復。我心底傷痛,無可痊癒。她明察秋毫,我洞若觀火。她不願探尋,我諱莫如深。虧得她如此粉飾,省卻彼此傷心。幸而她善記善忘,避免無盡憂傷。說來說去,她的一身龍氣,源於泰格。她倒經常提及泰格,算是良心未泯。泰格對她,是青梅竹馬;她對泰格,卻是兩小無猜。有時候,連我都替泰格憤憤不平。好在泰格有嫦雯朝朝相陪,暮暮相伴,不離不棄,無怨無悔。如若不然,這般蓋世英雄,理虧詞窮,任勞任怨,愛她一人,一世英名,豈非徹底斷送。”
阿龍只覺自己的思想離題萬里,急忙凝神定期,淡然一笑:“你們母親說的不錯,咱們不妨幻化成龍,呵氣成雲,積雲化雨,上天入海,容納百川。”
笛龍眼望阿龍,肅然起敬。
他聰明絕頂,怎會不察阿龍良苦用心?他重情重義,無論骨肉親情,抑或養育之恩,都是沒齒難忘。
可是,望向阿龍,四目相對,一聲“父親”到了嘴邊,卻難開口。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如此又過了數日。
上午,阿龍指點笛龍、晴顏練劍。
青荷攜手綠芙、慕蘭捉雞雨花山。
青荷頭前帶路,穿過岳睦坊。岳睦坊位於陵園最南端,是陵園門戶,漢白玉雕刻而成,晶瑩光潔,雄偉壯觀。六根大柱排空屹立,上系藍天,下接白雲,猶如天地間浮沉的一朵彩虹。路過陵墓宮殿,單檐歇山,琉璃為頂,莊嚴雄偉,渾厚肅穆。
青荷領女祭祖,祭拜完畢,便去捉雞。穿過北側岳睦門,回看陵墓,丹壁黃瓦,色彩斑斕,交相輝映。
再向門外走,忽見不遠處居然雕刻兩尊跪像,卻是當年陷害武穆的秦誨夫婦,低眉俯首,坦胸露乳,丑不堪言。因長年累月,烈日暴晒,風吹雨打,銹跡斑斑。
慕蘭連連搖頭,口中便道:“若論當年陷害武穆,秦誨不過是幫凶,趙鉤才是主謀。若是罰跪,趙鉤首當其中,當仁不讓,實在輪不到秦誨。”
青荷點頭,一聲長嘆:“絕學無憂,唯之與阿,相去幾何?善之與惡,相去若何?人之所畏,不可不畏。荒兮其未央哉。”
不料,三女剛剛拐過山坳,忽聞刀劍錚錚、錘鉞鳴鳴,不絕於耳。
青荷暗自心驚,急向上觀瞧:百丈開外,三男兩女,打得不可開交。
仔細觀瞧,卻是雪歌姐妹正與塞克、寒浪、卓星三個惡賊生死惡鬥。
無數冰蛇狂舞,毒牙猙獰,蛇信狂吐,窮逼猛噬。不僅如此,濃煙毒霧中,一對男女似身中劇毒,跌倒在地。
青荷心知不好,火速奔至近前,定睛一看,撲倒在地的卻是被暗算偷襲的岳簫夫婦。
雪舞獨戰塞克,不過是勉力苦撐。
再看雪歌,更是不濟,可憐她重傷未愈,面色蒼白,冷汗不斷,再也支撐不住。
危急存亡之秋,更是雪上加霜,但見“陰陽錘”電光火石般砸來,但聽卓星一聲冷笑:“歌兒,我就知道,你一路跟着我,只是為了營救凌飄。不如我現在成全你,你只要交出玉笛,定讓你跟着爹娘不離不棄。”
雪歌被蛇毒所迷,眼見一錘下來,根本猝不及防,便要血濺當場。
青荷捨命狂奔,卻是遠水不解近渴。忽見黑影一閃,“空明劍”勢如風雷,力敵千鈞,橫掃“陰陽”錘。
卓星飛身急閃,一聲淫笑:“凌飄,我玩剩的妖精,你還這般在意?”
凌飄掩住口鼻,更不答話,長劍一招狠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
卓星只覺劍鋒凜凜,呼吸受制,再不敢多言。
青荷屏着呼吸,飛身而上,“追風菱針”快如飛蝗。
寒浪眼尖,一眼瞥見青荷,登時現出一絲獰笑:“小妖精,又想我了么?怎麼我走到哪,你便跟到哪?”
綠芙聞言怒極,長劍極舞,助母雙戰寒浪。
寒浪冷笑不已:“倒是雜種!有其母必有其女,都是妖精,不顧性命!”
慕蘭雖是武功微末,卻不甘落後,飛身上樹,菱針在手,奪命狂襲。
卓星恨極了青荷,咬牙切齒,邊打邊罵:“三個妖精,來的正好!今日咱們將她們一起做了!”
雖是如此說,眼見凌飄奮不顧身,招式凌厲,卓星眼中的懼怕之色,一覽無遺。
迷霧之中,雪舞怒不可遏:“塞克,除了偷襲,除了構陷,還會什麼?今日不殺你報父祖之仇,枉自為人!”
塞克勢在必得,一聲狂笑:“小妖精,就憑你?當年我怎麼殺的岳睦,今日便怎麼殺你父女!”
雪舞聞言,恨不可抑:“禽獸!豺狼!蛇蠍!”
塞克恨意不已,極盡惡毒:“雪舞,你之將死,罵有何用?想當年,我為岳睦立過汗馬功勞!他卻為了一個奇劍,與我說翻臉就翻臉!我不過問他要“三墓兵法”,他便疑我串通北韃!又打又殺!”說話間,“金塞弧刀”猛劈而下,猶如風捲殘雲,橫徵暴斂,冰雪交加。
眼見妹妹不支,雪歌不顧傷痛,奮起平生之力,躍身而起,“雪鉞”直劈塞克:“我且問你,我兄雪揚,是否為你所害?”
塞克一聲冷笑:“雪歌!時至今日,不妨讓你死個明白!這可怪我不得!他小小年紀,又是嘉王之孫,我只想利用,未想加害!至於節外生枝,實在事出有因,何必斤斤計較?這些都是天意,你想逆天不成?”說話之間,“金塞弧刀”駭電出擊。他以一敵二,獨擋兩雪,絲毫不吃力。
卓星索性撕破臉,一聲長嘯:“阿歌,你只知騙我,怎不知問我?是我聽母妃說,雪揚項上的玉簫,藏有“三墓兵法”。哪料我剛剛得手,逃至江邊,父王便意外趕到。我當時年幼,太過恐慌,心下一急,連娃帶蕭,丟入陵江。”
青荷聞言怒極:“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塞克、卓星天良喪盡,壞事做盡,不除此奸佞,當真人神共憤!”
眼見塞克突下殺手,青荷心道:“生死關頭,只能鋌而走險,擒賊擒王!”索性甩開寒浪,出其不意,飛身形直奔塞克。
毒霧之中,青荷迅疾如閃,出手如電,劈風神掌,憤然狂襲。
塞克眼見青荷貿然出擊,一聲冷笑:“倒是妖精!如此不顧死活!我倒想看看,你有幾條性命給我?”右手“金塞弧刀”駭電相格,左手探向後背,心想放出“霸王金翅蝶”。
青荷看出端倪,哪裏容她暗中用毒:“塞克,你看這是什麼?”說話之間,左手一揚。
便在塞克一晃神之功,青荷招式突變,飄身而起,快的不可思議,眨眼間繞到塞克身後,掌虛腿實,“旋風無影腿”再次炫踢。
此時此刻,塞克金翅蝶未出,已是身前兩隻雪鉞迅猛攻擊,身後青荷霹靂狂踢,如此險象環生,如何躲的過去。這也怪不得塞克大意,他實在始料不及,不過數年不見,青荷的武功已是風雲突變。
危急之中,塞克方才躲過兩雪,再也躲不過一荷,后心便被踹了個正着。塞克只覺鑽心一痛,更是眼前一黑,身子便飛出數丈開外,重摔於地。
寒浪、卓星眼見決戰的主力挫敗,都是暗叫不好:“塞克一倒,我們便是以二敵六,毫無勝算。”
可是如此就走,當真恨恨不已:“可惜我千辛萬苦設的局,讓這個不要命的妖精,攪得一敗塗地。”
眼見雪歌姐妹勢如瘋虎,心知難以對付,寒浪、卓星再不痴心妄想,各自飛出“伏波疊浪釘”、“峨眉陰陽刺”,搶過塞克,躍出戰圈,飛身而走,轉瞬蹤跡不見。
平心而論,青荷的功力與塞克相比,可是遠遠不及,只因攻其不備,出其不意,才贏得僥倖。
眾人更是不敢怠慢,疾縱而上,將昏迷不醒的岳簫夫妻抱出冰蛇毒霧。
此時此刻,雪歌再也支撐不住,精疲力竭,頹然倒地。
凌飄眼含熱淚將她搶在懷裏,只覺她渾身冰涼,不覺觸手一驚。又見她腦袋旁垂,歪歪斜斜,已是奄奄一息。原來,卓星適才一擊,已將她的後腦留下重創。眼見她性命不保,凌飄淚如泉湧。
雪歌徐徐掙開雙眼,不理凌飄,只看雪舞,輕聲說道:“舞妹,我要走了。千萬別告訴爹娘。多替我為他們床前盡孝。”
雪舞擰過臉去,唯恐臉上淚水讓姐姐看到:“歌姐說的什麼話?你正當壯年,怎能就死?盡孝之事,我可無法代勞!再說,你不顧及父母,也要念及姐夫和孩子,就算怎麼難過,也只能繼續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