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幸運的事
我的運氣一直都很好，也不知是我總拿出一種笨笨的姿態面對世界，還是自己很容易知足的緣故，或者兩者都有。
肯德基面試很順利，對於我這個說普通話非常吃力的應聘者來說，是一件開心的事。後來我又順利的通過了體檢，下個月就可以上班了。
距離上班還有十天時間，最近這幾天，我一有時間就出來走走。我的大概位置是嘉興城的東面偏南，所以我大部分時間是往西北方向逛。我心裏還在想着那個公交車上遇到的女孩，可是我不曾再次遇到她。
嘉興城，香樟樹眾多，幾乎是隨處可見。河流像是一張不均勻的大網，把這個城市劃分成大大小小的區域。
我更多的時間，是沿着河流行走。現在還沒有到三月，趕上晴朗的天氣，已經有了春天的感覺。空氣濕潤，河流安靜。我並不祈求嘉興歡迎我這個外來人，單求這座城市容許我慢慢稀釋往日的失落。
我的生活成本並不是很大，偶爾也會抽香煙，但一天的花費也就在十四五塊的樣子。
嘉興城，有一條護城河。我就在護城河的外面居住，距離護城河只是隔了一條馬路。
沿着護城河內沿往南行走，走了大概十分鐘，就會看到一座橋。穿過這座橋，然後向著反方向行走，會走到另一個橋的下方。那座橋不是別的，就是火車軌道經過的地方。穿過橋底，就看到南湖了！
南湖，中共一大會址！那裏的湖面上總會有那麼三三兩兩的紅船，那些紅船自然不是當年的紅船了，真正的紅船在湖心島。這些也是聽來來往往的行人說的，現在我儘管好奇，但並不想儘快看到它。波光粼粼的湖面，潔凈的道路，秩序的交通，總會讓我想到家鄉與之相悖的環境，我多數歸咎於農耕對於家鄉環境的影響，而這裏是城市。我在這裏還沒有看到，或者說還沒有人亮出自己的農民身份。
無論南湖還是護城河，都會有三三兩兩的垂柳，現在柳條上已經展露鵝黃色的柳芽。我感覺我和這些柳芽是一起成長起來的，因為我也將要為自己第一份工作，做着醞釀和試探。
從來沒有人告訴我愛和被愛，我也幾乎不懂，但是我卻不停地接受着家人無盡的關愛。現在的我，似乎在刻意尋找另一種愛的方式，又無路可走。
今天，又是一個好天氣，但我醒來的特別晚，也許是昨天走路太多，所以睡過頭了。我醒了之後，就不願意呆在床上，就起來打理打理房間。其實房間除了一張床，一台放着電視的電視櫃，也沒有什麼了！我倒是挺喜歡簡潔的房間，總覺得太雜亂了，連自己的思緒也變得雜亂了！
我打開窗戶一陣微風吹過來，夾帶着河水微微的腥味，但很快就散去了。俯瞰河面，感覺河水微微有些躁動，有點要漲水的架勢。
我在電視櫃下面找到了一個煙灰缸，忽然想抽一根煙了。很多情況儘是如此，當條件允許了，總不想辜負。我倒了一杯水，放在窗台上，陽光撒在杯子裏激蕩的細小水花上，如點點繁星。我點起了香煙，這是我第一次在這個房間裏抽煙也是從昨天下午到現在的第一根煙。
我感到了有一點眩暈，但是美妙極了！
當我抽到一半的時候，我聽到了隱隱約約的咳嗽。也不是咳嗽，只是嗓子裏感到不舒服發出的聲音。
當時，我沒有在意，還是堅持把一根香煙抽完了。我把抽完的香煙放進煙灰缸，然後把煙灰缸的香煙屁股倒到馬桶里，一併衝掉。
我抽煙的歷史大概也就半年光景，也就是和那個女孩接吻之後，為了解決相思之苦才開始抽煙的。可是雖然時間不長，我卻有了一個習慣：抽香煙，但不會叼在嘴巴上，左手持煙，抽煙后，煙屁股不會擰滅，抽煙后洗手。
香煙叼在嘴巴上，會熏的我睜不開眼了。
我左撇子。
如果擰滅香煙，手指上會有讓我厭惡的煙絲未燃燒充分的味道，洗手也是防止那種味道。
我其實也算是比較講究的了，不僅僅是抽煙，甚至是睡覺，我也有個人的習慣。
如果不打開窗子我是不喜歡抽煙的，特別是晚上門窗都緊閉的時候，我是不抽煙的。如果睡前抽香煙，即使是過了很久，空氣中仍然瀰漫著香煙味，總會讓我耿耿於懷，難以很好入睡。
不僅僅氣味讓我難以入眠，身體細小的不舒服也會讓我難以入睡。我睡覺不喜歡軟床，喜歡光面的床單。睡覺前，我會脫去所有的衣服，但礙於情面，我會穿着內褲，讓整個身體和床單，被子充分接觸。如果躺下來，忽然感到床單上有米粒大的顆粒，我會馬上坐起來，把床單重新梳理一下，否則我會難以入睡的。有時候那個騷擾我的“小顆粒”遊走在被褥間，要花費我很長的時間去搜尋。
偶爾有時候，天冷，會穿着秋衣秋褲睡覺，有時候也能睡得安穩。第二天醒來，我會發現自己已經變得赤身裸體了，而秋衣秋褲也不知是怎麼讓我脫去的，甚至內褲也不見了蹤影，並且不知道去向。有時候這些衣服被自己踹到被子另一端，有時候被自己扔到床的一側，但我是不知道的，那都是夢裏的事情了。
就這件事來說，夢裏的我比現實中的我更加追求自由，也許那才是真的我。
傍晚時分，天依然晴朗。嘉興的天氣能夠保持如此，也是十分難得的，至少我來到這裏這些天，一直就沒有一個完整的晴天。
我溜着嘉興的大街，空氣還是有點潮濕的。路燈從高處照下來，從一側看上去，路燈像浴室的花灑，只是灑落的不是細小的水珠，而是懸浮在空氣中的水霧。一排路燈集體噴洒水霧，帶着黃褐色的光，看上去十分壯觀。
回到住處，已經是九點鐘。我在房間裏聽到隔壁有悉悉索索的聲響，我想我那未謀面的女鄰居終於有了一點點動靜了！
我想去拜訪這個鄰居，至少相互認識一下。轉念一想，這樣肯定不合適，那個人自我防護意識這麼強，尤其現在又這麼晚，還是不要去的好。
按照慣例，我再次躺下來睡覺。我關了燈，聽着隔壁發出的細微的聲響，想像着她會是什麼模樣，哪裏人，做什麼的，然後走進了夢中。
夜對我來說並不長，因為我睡眠質量很好。我從未有過失眠，除非自己不想睡，那幾乎是被自己牢牢控制的，我特別引以為傲。
第二天，一早我就聽到一陣洗漱的聲音，還有沖馬桶的聲音。看了看時間，才五點鐘。我在這裏住了一個星期了，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隔壁的聲音，心裏有些激動。我也不是因為他是女孩即使是男的，也會讓我有同樣的感覺。
總想和對方有所交流，哪怕只是聊聊房租，聊聊這裏的天氣，聊聊各自的經歷。無論聊什麼，只要不是獨自一個人默不作聲的呆在屋子裏，望着天花板發獃，聊什麼都無所謂。
我也一骨碌起個床，洗漱完畢，打開窗子。這時候，看到窗子映出羞澀的朝陽，若隱若現的。
我再次點燃了一根煙，這時候，我又一次聽到隔壁傳來喉嚨不舒服的聲音。這一次，我知道是我抽煙是味道影響到了她。我連忙把香煙丟掉了，我不想因此讓這個未謀面的鄰居對我心生厭惡，因為這是我第一個鄰居，也是我唯一的鄰居。
我聽到開門的聲音，於是我打開了我的門。正當我預謀着出去還是停一下的時候，令我驚喜，驚奇的事情發生了！
我看到了我的鄰居！
我看到了在公交車上遇到的那個臉蛋微胖，頭髮里有陽光女孩！
對，沒錯！
我的鄰居就是她，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巧合，讓我欣喜若狂。
我幾乎無法壓制自己的心情。如果心情可以用肢體語言來表現的話，我幾乎要原地起飛了！
“你好！我是你隔壁的。”我說。
她的臉蛋非常純凈，帶着微笑。笑起來，露出六七顆牙齒，整齊而緻密，大小均勻，潔白如水。
“嗯，我知道，我們見過。”她安靜的說，語氣顯得十分淡定。
“沒有！那天我根本沒有看到你，只是聽到了你的聲音。”我說。
“那也算見過了！”她這時候走到了樓梯，已經邁出了一步。
“你要出去嗎？”我追問了她一句。
“嗯！”她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我趕緊跑到樓梯口，想多說幾句，發現這時候我的腦子斷電了！
“有事嗎？”她看我的動作，然後問了一句。
“我是想說，我影響到你了嗎？”我想到了我抽香煙時她發出喉嚨不舒服的聲響，就問她。
“沒有啊！我幾乎都忘了你住在隔壁了！你怎麼會影響我。”她說。
她沒有停留，而是不急不緩的走出去了！
我扶着樓梯欄杆，感覺自己好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