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這裏的人冷得凍死人
天璇宮金庭玉柱，琉璃黃瓦上有龍鳳盤踞，處處精緻，顯得華美大氣。
吉祥邊帶香暖進去，邊解釋。這裏是天璇星君的宮殿，這位星君雲遊在外，已有幾千年不回天宮，只留下幾個仙侍維持宮殿的完好。
其中一個尤其擅長茶道，資歷最長，叫聽雪。吉祥託了她好幾次，才同意教教香暖。
看着吉祥輕車熟路的模樣，香暖忍不住打趣：“你怎麼哪裏都門清。”
吉祥拍拍胸脯，炫耀道：“別看我是四級仙童，那也是很有潛力的。這幾百年來，我把天宮上上下下，里裡外外走了多少遍。就沒有我不知道的。”
他的表情轉為嚴肅，低聲道：“待會看到聽雪，記得喊姑姑。正經點，聽話點，少說廢話。”
香暖見他如此鄭重，也不由收起調皮表情，亦步亦趨跟在吉祥後面，進了偏殿。
偏殿四周立着漢白玉柱子，從牆到地都是精雕玉琢，陳設也極盡奢華。靠窗位置擺放着一架書櫃，暖陽從雕花窗透進來，照在一把支起的古琴上。
恍如夢境。
一名女子半蹲着，用雲絲手絹輕輕擦拭面前的茶桌。
茶桌用整棵紅心樟樹樹根雕刻而成，桌上歷經歲月形成的紋理如行雲流水般自然、古樸。陽光折射下，散發出羊脂般潤澤的光，又像流動的水，美得天然，美得純粹。
那女子的動作如此輕柔，彷彿面前是嬰兒的皮膚，美卻脆弱。
吉祥候在一旁，一言不發，耐心等候。
香暖暗想，天上的人奇奇怪怪，都不愛理人。還是人間好。
女子將桌子擦拭一遍，邊將手絹搭在旁邊架子上，邊開口道：“你們來了。”
吉祥方上前，親熱地說：“雪姑姑，給您把學生帶來了。她一心想學茶道，我一想，您是此中高手……”
聽雪抬起手，攔住吉祥的話，輕聲細語地說：“不用說了，我也不拿師父的架子，想學就認真。如果怠慢，我也不會客氣的。”
吉祥拉着香暖的手，連連點頭，笑着說：“自然，自然。香暖，你跟着雪姑姑好好學。”
香暖也乖巧地點頭。
吉祥自去工作，留下香暖在“天璇宮”內。
聽雪走到紅木香盤前，緩緩點燃檀香。
香暖上前想要幫忙，手指捲曲，卻不知從何下手。
聽雪看出她的用意，眉頭皺了一下，又展開，手指前方道：“不必了，你先到下面坐着，人齊了，就傳課。”
香暖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空空的地面，不知坐哪裏好。
讓我坐地上？
地上就地上，第一天上課，別得罪了老師。
她走到空地上，準備盤腿坐下。
聽雪雲袖一拂，殿中陡然出現兩套茶桌凳，並排安放。
香暖這才明白，神仙一揮手，要啥啥沒有。難怪世人都想做神仙。
檀香輕輕裊裊升起，聽雪闔目，沉浸到香的世界裏。
香暖百無聊賴，擺弄桌上的茶具，茶壺，茶漏，茶杯，還有許多認不出名字的東西。
除了我，還有別的學生？還有人肯來受罪？
她托腮苦想，還沒想出名堂。
清風徐來。
一個梳百合鬢的少女，蓮步翩翩而來。
她走到殿中，緩緩屈身，兩手相扣，放在腰側，行了福禮，才開口說：“玉青來遲，還請姑姑原諒。”
聽雪見玉青溫雅有禮，眼含贊意，擺擺手，讓她坐下。
學生到齊了。
聽雪首先講述茶道的由來和發展，以及對茶道的認識。
她無需看書，侃侃而談，言論不多卻精深：
茶道，並不僅僅是喝茶，它是建築、園藝、美術、工藝、宗教、思想、文學、烹調、技能等融為一體的藝術，是文化的集大成者……
聽雪講得興起，邊講邊度步。
玉青聽得認真，邊聽邊點頭，時不時和聽雪眼神交匯，眼裏都是信服和崇敬。
反觀香暖，也是邊聽邊點頭，只是點頭的頻率有點高，點着點着，就點到桌子上去了。
合著，她是睡著了。
聽雪咳嗽一聲。
香暖睜開朦朧睡眼，立刻坐直身子，兩手交疊放在桌上，擺出好學生的樣子。
晚了！
聽雪停下步子，指指香暖問道：“你為什麼學茶道？”
香暖不情願地站起來，搜腸刮肚，咧開嘴角，笑着回答：“因為茶道可以陶冶情操，對修行有好處。”
“錯！”聽雪重重地說：“因為仙侍選拔要考茶道。我不管你們的動機是什麼，學就要有認真的態度。”
香暖聽得心中慚愧，雪姑姑辛辛苦苦講課，自己又犯了雲台觀的老毛病，真的不好。
聽雪見她面有愧色，倒不算冥頑不靈之人，臉色和緩下來，輕聲問：“你還想學嗎？”
“想！”香暖重重地點頭。
聽雪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遞給香暖，道：“拿回去，抄一遍交給我。”
打個瞌睡，就要抄整本書。這一覺的代價也太大了。
聽雪掠過鬢邊頭髮，道：“好了，今天的課就到這裏，下課吧。”她又指指香暖，補充道：“你什麼時候抄好，什麼時候回來上課。”
玉青起身，向聽雪又行了禮，道謝，才出門。
香暖有樣學樣，跟着行禮，告別。
她追上玉青，笑着打招呼：“你好，我叫香暖。”
玉青回頭看她一眼，並不說話。
香暖也不覺得窘迫，依然熱情地說：“你叫玉青，對吧？你也是參加仙侍選拔，才來學茶道的嗎？不知道為什麼，我一聽課，就想睡覺。”說到這裏，她苦着臉，撅起嘴。
玉青壓根沒搭理她，施施然走了。
留下香暖，站在原地默默思考，生命中又一個難題。
我這麼招人煩嗎？
為什麼都不理我？
天宮裏的人吃冰長大的嗎？
完全看不到我的存在啊！
帶着許多問題，她決定去找這裏唯一的朋友，吉祥，混個飯要緊。
上課睡覺，一定是因為沒吃飽！
到了住處，吉祥拉着她，對今天的課程進行了詳細的盤問。
香暖也一五一十，把罰抄書，抄不完不讓上課的事說了。
吉祥簡直是痛心疾首，在屋子裏團團打轉，道：“恨鐵不成鋼，辜負我對你一片心意啊！”
香暖撇撇嘴，道：“那我有什麼辦法，我以為要教我玩茶壺，結果比念經還枯燥。考不上大不了回凡間嘛。”
吉祥搖搖頭，道：“嫩，太嫩！請問你怎麼回凡間？”
香暖睜大眼睛，不明白吉祥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