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解毒的代價

狐道人的書房不大，密密麻麻擺着幾個比人高的書架，堆滿各種各樣的書，看名字，多是經書和一些煉丹秘籍。

二人在裏面翻閱圖書，時不時你碰我的頭，我踩你的腳。

秦桑這才發現，香暖長高了，能夠着他的胸口了。在他的提醒下，香暖把孫小聖喚過來一看，孫小聖也從一隻半大奶狗，變成了小豹子一般的大狗。

或許因為秦桑是妖精，倒沒有任何變化。

二人左思右想，想不明白，也就不放在心上。

翻了一天，仍然一無所獲。香暖累得趴在地上，把頭靠在書堆上，有氣無力地抱怨：“這是什麼鬼地方。我怎麼這麼倒霉。桑桑，你是我的剋星吧？我怎麼一碰到你就沒好事。”

秦桑翻個白眼，繼續翻閱。

“我以前是個多麼奮發有為、積極向上的道士，就是因為你，淪落到現在。我告訴你，做鬼我都不會放過你。還有，憑什麼，做人怎麼這麼可憐，受傷的總是我，你倒好，氣死我了，氣死我了！”香暖越說越氣，偶然發現書架下落着一本書。

她伸手摸出那本陳舊的書，擦去書上的蜘蛛網和灰塵，書的封面寫着幾個大字——《凝息要法》。

這本《凝息要法》着實有些奇怪，通篇沒有文字，只有圖畫，都是一些道人盤坐，運氣導引的畫面。

對於香暖來講，看了也不懂如何運氣，畢竟她只有兩種氣，一個是“生氣”，一個是“脾氣”。

秦桑接過書本，自己研究起來。他試着按照書上示例，調整內息，並按照箭頭所指方向，匯聚、運轉。

彷彿一條魚兒在他身體中左突又奔，打通身體每個部位的關鍵，使無數河流衝破閘道，匯合在一起，形成汪洋大海。

此刻，大海之中洪波湧起，奔騰呼嘯。浪花與浪花之間搏鬥不休，無數力量在彼此抗衡，正是內息運轉最關鍵的時刻。

秦桑的身上籠罩着赤金光芒，全身汗如雨下，汗水剛滴下，便化作霧氣，蒸騰向上。

香暖看得目瞪口呆，知道他在修鍊，也不敢打擾。

待他睜開眼睛，彷彿剛剛大戰一場，長出一口氣。

香暖興奮地看着他，問：“怎麼樣？能救我了嗎？”

秦桑撓撓頭，道：“沒有啊，這書上沒講怎麼解毒。”

“合著你在這兒比比劃划半天，我還給你護法，逗我玩兒呢？”香暖的眼神一下黯淡了，她看秦桑流露出難過的表情，一揮手，道：“走，吃飯！”

夜裏，香暖疼得睡不着覺。

她的身上起了很多水泡，又癢又痛，連坐都坐不下去。

秦桑發覺不對，查看以後，嘗試為她解毒。

他讓香暖平躺，伸手按照書上的法門，引導香暖體內四處遊走的毒素，迴流到最初被蜇的右手上。

瞬間，水泡全消。

秦桑道：“我已將所有毒素集中，這隻手恐怕保不住了。”

香暖看着焦黑一片的右手，心頭一片茫然，道：“不，沒有手，那怎麼行。我寧可去死。”說著，她就要坐起來。

秦桑急忙伸手按住，另一隻手竭力控制住香暖體內的毒素，道：“別動，你再動，毒素遊走的速度更快，恐怕馬上就沒命。”

眼淚撲簌簌掉下，香暖哽咽着說：“桑桑，我不要當一個廢人，我不要。沒有手，所有人都討厭我……”

強烈的痛苦襲來，秦桑咬住嘴唇，極力不讓自己流淚。他嘴唇發顫，堅定地說：“不會的，香暖，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保護你，相信我。你說過，永遠都不會放棄。等我們從這裏出去，我去找樹爺爺，他什麼都知道，一定會治好你的手。”

香暖的眼裏燃起希望的光，她看着苦苦支撐下，已是滿頭大汗的秦桑，終於下定決心，閉上眼睛，重重點頭。

第二天早晨，秦桑做好早飯，香暖也從房間出來了。

她的毒解后，精神全然恢復，還取笑秦桑的早飯太難看。

香暖用僅剩的左手笨拙地拿起筷子，想要去夾碟子裏的青菜，一雙筷子怎麼也不聽使喚，一陣扭動，一隻筷子掉在地上。

秦桑低下頭去撿，一陣酸楚湧上鼻腔，眼睛微微濕潤：“別急，我喂你。”

香暖堅持要自己來，她拿起筷子，一遍遍嘗試，等到菜上的熱氣消失，終於夾住青菜，放到嘴裏，咧開嘴笑着說：“好吃！”

少了右手的日子，真的不好過。

下午陽光正好，香暖要去洗衣服。秦桑拗不過她，便跟着去了。

到了河邊，她蹲下去洗衣服，沒成想，不習慣的左手讓身體失去平衡，直直往前倒去。

秦桑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香暖坐在河邊，看着秦桑洗衣服，強顏歡笑，道：“以前我給你洗多少衣服，你這是還我的。”

秦桑笑笑：“都是我欠你，開心了吧。”

“那當然，何止是洗衣服，以後我天天麻煩你，煩死你。”說著，香暖左手捧起水，潑向秦桑。

秦桑伸手擋開，溫柔地說：“好啊，我看看你是怎麼把我煩死的。”

香暖的眼裏湧出淚水，低聲道：“桑桑，我好想自己洗衣服。我以前老嫌你把衣服扔給我，我真後悔，我寧可洗一輩子衣服，嗚嗚。”

秦桑擦乾淨手，把香暖抱在懷裏，輕輕拍着她的背，一句話也沒有說。

因為，說什麼都沒有用吧。

夜裏，秦桑睡得正熟，聽得香暖房間傳來呻吟聲。

他猛地驚醒，三步兩步跑進去，見香暖擁被而坐，眉宇間一片痛苦。

香暖看見秦桑，哭出來：“痛，好痛！”

秦桑走過去，關切問道：“怎麼了？告訴我。”

香暖伸出殘缺的右手，道：“好痛，我感覺它提着好重好重的東西，我想放下，又放不下，特別痛。”

秦桑握着她的胳膊，道：“手沒有了，所以沒有什麼很重的東西。這都是你的幻覺。”

“怎麼可能，我明明可以感覺我的右手，它還在動，在流汗。為什麼，為什麼？”香暖如痴如狂地說。

她的哭聲，讓人心生憐憫，秦桑的心都快被這哭聲揉碎了。

他緊緊摟住香暖，緊緊地。

此後幾天，香暖總能感覺到她失去的右手還在，甚至水滴在手掌皮膚上的觸感，都十分逼真。

抱怨解決不了問題，在秦桑的照料下，她逐漸恢複信心，積極地訓練左手，面對生活中的問題。

一天天地，香暖漸漸長大，五官越發清晰，出落成一個小美人了。

這天在秦桑的幫助下，她用左手也做了一桌菜。

二人坐在一起吃飯時，聊起了這種變化。

顯然，這瓶子裏的時間和外界的時間不同，香暖和孫小聖的成長印證了這一點，也就是說，他們如果不能儘快從瓶中出去。

秦桑雖可無恙，香暖和孫小聖卻會很快老死。

香暖才不想英年早逝，雖然少一隻手，她還沒活夠呢。

秦桑取出兩瓶酒，道：“我在賊老道房裏找到的。你看你現在呢，也到了可以喝酒的年紀，咱們把它喝了，慶祝，慶祝。”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慶祝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