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壽宴（二）
“孫兒給祖母請安。”我和大哥哥姐姐們一同向祖母請安。
“都起來吧，來了就好。等會兒同你們母親和大姐姐一起去前廳向你們祖父祝壽去！今個來了不少王孫貴族，簪纓世家，我聽說連太子太子妃都來了，這可是殊榮啊，熙兒可聽說了？”
站在一旁的大夫人忙笑道“的確如此，劉媽媽親眼所見，跟着父親一同進了前廳呢！”
大夫人單名一個熙字，是從一品太子太傅秦昭平老大人的獨嫡女。聽說從小就跟隨其父進宮多次，與太子妃更是熟絡。
“你母親今日身體可還好？前段時間聽說染了風寒，過了這大宴，你跟紈妍抽時間回太傅府陪陪你母親。”
大夫人忙笑着回答祖母“知道了，母親。”
她們在那裏聊些有的沒的，我便開始走神。
我小時候從記事起，就知道我的外祖父家在一個很偏僻的地方，再大一點，才知道他們因為早些年犯了錯被皇上流放關外，我十二歲那年，關外舅舅來信說，外祖父和外祖母不堪重苦，在搬運崖石時不小心墜入崖底。從那時候開始，母親便開始病重，撐了兩年，三年前還是沒了。
我羨慕大姐姐有那麼多的表兄表姊妹，不，我羨慕所有的姐姐哥哥，哪怕是曾經唱曲兒討生活的芳姨娘，都還有個哥哥時常挂念着，這些年有了父親的接濟，芳姨娘哥哥也常來看望大哥哥他們。
我呢，什麼都沒有。兩年前，關外來信，我舅舅也因常年困苦，饑寒交迫，客死異鄉。之後我寫信給舅舅唯一的兒子，開始還有音訊，現在也沒了。母親說什麼事都不要出頭，我就聽話安靜，大夫人怎麼打壓我，我都寧願忍氣吞聲也不去找父親。我時常想着，我什麼時候有個出頭日呢？
“紈姝！你祖母叫你呢，竟也一問不答！”秦姨娘突然叫我名字，我嚇得一激靈，急忙將頭低的更低，做出卑微狀。
“一天天的都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一句話也不說！畏畏縮縮！早知道你跟你那母親一個死樣子，我就該不讓你娘倆進門！敗壞門風！”祖母又訓起了我，我早已明白套路，急忙跪了下來，做出一副嚇怕了的樣子。
我知道我跪不久的。果然不出我所料。
“母親何必生氣，這麼好的日子，妍兒快扶你四妹妹起來。”大夫人說完，大姐姐果然來扶我起來，我戰戰兢兢地站起來，大夫人急忙走過來拿手絹替我擦乾眼淚，“這小臉哭的，可別哭了，可心疼死為娘了！陳家妹妹走了之後，這可就是我的親孩子啊！”她摟着我的肩膀十分悲傷地對祖母說：“我不管，母親下次再訓姝兒，就先訓我好了。”
裝模作樣。
我配合著大夫人，將頭低的更低。“就你寵她！她個白眼狼，和她母親一樣，怎會記得你的好！不提了，你們快跟我一眾去前廳招呼客人！”
“是，母親。”大夫人慈愛地拍拍我的頭，便領着眾人去前廳。
三姐姐突然回頭揪了揪我的頭髮，我看着她氣呼呼的樣子，竟然覺得日子也許總會有點明媚。
到了前廳，賓客們都已入席，看到祖母來了，又都紛紛站起來示禮。祖母和母親以及眾姨娘急忙招呼客人入座。
我突然覺察到一股視線，果然看到了宋修離。
阿離是從三品光祿寺卿宋仲義的庶女，我們年少時一起入的講堂，她算是我唯一的好朋友了。她本是庶長女，卻因着家中沒有嫡女，加上她娘親去世早，便從小跟着嫡母當著嫡長女來教養着，她正是跟着她母親一同來的。我進前廳時便看到了。
我跟着姐姐們入座，祖父這時陪着太子和太子妃也來了，眾人急忙站了起來，我也跟着站起來向太子和太子妃請安。
之後我隨着眾姐姐們將壽禮奉上，祖父笑呵呵地將大姐姐和三姐姐誇了一番。大姐姐送的一塊是羊脂玉，請人雕刻了一隻鹿出來，栩栩如生，令人憐愛極了。之後又誇耀了幾個哥哥，甚至連四歲的五弟弟送的幾個大字都誇耀了一番。至於我的壽禮，祖父壓根沒看。
忽視這種東西從我小時候開始懂事就明白了，我早已習慣。
我父親是從二品武官散秩大臣，不過我朝素來重文輕武，比起我祖父的正三品，眾人們顯然是看重祖父些。祖父是在當今聖上剛執政的時候就跟隨着的了，加上祖母的大女兒又貴為皇妃，祖父更是水漲船高，在官場中很有威嚴。我父親數日前派去南方巡查軍情，今日未能趕回來。
吃完了午膳，眾人也做鳥獸散，紛紛辭別。我在門口跟阿離說著話，她母親在車上等她，她問我為何哭，我不肯講。我們正瞎鬧着，突然看到一頂豪華的轎子停在了門口，之後六皇子下來了，向我笑了笑。我急忙恭敬地向他問安，“珏哥哥安好”。
他就是我那嫁入皇宮的嫡姑姑所出的倍受皇帝喜愛的六皇子硃諭珏。
他說了句免禮便進府了。我見時間也不早了，便催着阿離快隨着她母親回府，她便也磨磨蹭蹭地走了。我現在門口望着她們的車馬遠去，便回了西院。
剛回到西院洗了把臉，便被紅月叫去了東頭三姐姐屋裏。我剛進去，她便迴避眾人，急哄哄地問我她今天好不好看，我當時就明白了，逗她說：“不好看的，姐姐今天看到太醫院院使家的小公子后臉就一直紅撲撲的，丑的很。”我說罷，她就鬧着要打我。我躲來躲去，她抓不到我，臉就又紅了。
太醫院院使家的小公子何青溪在京城裏的貴公子權勢排行榜里恐怕有點排不上名，他父親不過是個正五品，不過論顏值，那真是名列前茅了。真真是劍眉凜然，貌若潘安。
幾日前跟着他母親來我家向三姐姐求親，因着父親不在家，大夫人便說等父親回來再作商議，不過齊姨娘是頂滿意的。三姐姐也喜歡的不得了，兩人喜結連理也是早晚的事。
我們倆折騰了一會，我就看到三姐姐雙手撐着下巴獃獃地望着門口，我用手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她臉又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