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在路上

第一節 在路上

人生,宛如一段旅程,一段無法被自己遺忘的旅程!

我以魯西南的一個小鄉村為原點,以火車的鐵軌為曲線,把自己釋放出去。

現在的我停靠在江南水鄉――嘉興。

原來,我走出家鄉的理由是看看外面的世界,本來沒有打算做太長時間的停留,可是時間一晃就是八年,現在我已經二十八歲了!

我和八年前的我沒有什麼區別,如果非要說出最大的區別,那就是我比八年前的我更加心事重重了!

我的家鄉叫王黑樓村,是一個聽起來十分怪異的名字。但也只是在別人印象里,在我看來,沒有比它再溫馨的地方了!

我走出了王黑樓。王黑樓是一個鄉村,隸屬閻店樓鎮,閻店樓鎮屬於曹縣,曹縣歸菏澤市管轄,而菏澤又是山東省最貧窮的一個市。而我所來到的嘉興市則和菏澤平起平坐,都屬於市級城市,所以說我來到了大城市。

我的家鄉距離菏澤市有一百公里,可是我卻沒有去過菏澤,只是偶爾從那裏路過!透過車窗,我看到的和曹縣的建築結構沒有什麼兩樣,就連燃燒垃圾冒出的濃煙也是一模一樣的。

起初,我並沒有覺得我的家鄉有什麼不好,因為身邊很多人都安安穩穩的生活在那裏。我也在那裏,和所有人一樣安於貧窮,從來沒有嚮往過外面的世界!

那年我二十歲,認識了一個大我一歲的女孩!

我不知道什麼叫愛情,但是總想看到她,總想和她聊天,總想觸摸她的手指!

她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渾身不自在,滿腦子都是她的身影!

有一天,晚上,我吻了她!

我主動吻了她!

那種感覺猶如黃河泛濫,又或者更加熱情!

後來的日子也就經常發生親吻的事,感覺每次親吻的時候,頭髮都是豎起來的,相當亢奮和開心!

後來,那個女孩回家了!

據說,她早就訂婚了,這次回家是去結婚。

我陷入深深的絕望中!

那時候,整個天空都是灰暗的,即使艷陽高照的日子,也不能讓我有一絲一毫的笑容。

我開始討厭一切,包括我所在的鄉村,因為有些地方總會讓我聯想到那個女孩,想到她現在在別人的懷抱里!

八年過去了!

這八年來,我一直一個人呆在外面偶爾回一次家,也只是在家裏待兩三天,然後又匆匆的回到嘉興。

家,是永遠不會趕我的,只是自己在家裏總會想到一些傷心往事,所以我必須離開。

我和那個女孩的相識,是開心的事,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發生的。就算是分開也是毫無憎恨,無需解釋的!感覺就像是排隊打飯,我排在她未婚夫的後面,後來我插隊了,卻沒有插隊成功,被秩序員拉到隊伍後面來!

八年,像一瞬間,又像是一輩子!儘管我還不知道一輩子有多長,但是我可以把八年變成一瞬間,也可以把一輩子變成一瞬間。

這一瞬間,可以容納很多東西,我可以把歡笑,憂傷,成功,失敗,驚奇,失望裝進去,也可以把薯片,漢堡,可樂裝進去,讓一瞬間因為豐富而變成多彩多姿的瞬間。今天,我不得不再次裝進一種感覺:愧疚!

我的爺爺去世了!

對,就是那個溺愛我的老人。

現在,我踏上了回家的火車。

沒有人不知道他對我的疼愛有多深,包括我在內。

爺爺有氣管炎,那是折磨他半生的病。從我記事起,我就能每天聽到他吃力的喘息聲,他在努力的向空氣索要必要的氧氣。那是一種懲罰,懲罰他年輕時過度的抽煙。

他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除了我的父親,其他三人都小有成就。

他生病期間,倍受呵護,不用為治療費擔心,也享受著兒女們的精心照料。後來他又患上胃間質瘤,於是加速了他病情的惡化。終於,他在自己生活一輩子的小院裏離開了大家!

爺爺去世了,母親第一時間把消息傳給我!

我並沒有痛苦失聲,也不知什麼時候,我居然可以如此淡定的對待這樣的事情。

母親帶着哭聲說:“你別難過,路上注意安全!”

我說:“知道了!”

母親又說:“你爺爺臨走前,大家都在他身邊沒有受罪!”

我又說:“知道了!”

很多人在面對有人去世的時候,都會說:他沒有受罪!這樣的話大概是想讓懷念他的人感到欣慰吧,但死者是聽不到的!

我向公司請了七天假,因為爺爺要在三天後下葬,而我也想用剩餘的時間在家裏陪陪家人和奶奶。

嘉興沒有直達曹縣的火車,我只有先買票去上海,然後再換乘上海到商丘的,最後再乘公交回曹縣。時間大概需要十二小時。

母親又打電話過來了,我幾乎沒有聽到她說的話,只是回了一句:“我沒事,你放心吧!”然後就掛了電話!

說來也奇怪,我早就知道這一天遲早要來,並且還做夢夢到爺爺的死訊,甚至一度哭的半個枕頭都是濕的。可是距離母親打電話已經六個小時了,我卻一滴淚也沒有!

死,是人生的一部分,一個不敢觸摸,觸摸之後卻沒有絲毫悔意的地方。我一度恐懼死亡,但已經逐漸感到麻木了!

家人對我保護很好,二十八年來,我從未見過一個死人。我對於死人並沒有太大的好奇心!在十三歲的時候,鄰居家一個賣散裝柴油的人死掉了,我在路過他家門口的時候遠遠的看到了一隻露在外面的腳,僅此而已。再就是在電視上看到的滿臉塗滿番茄醬的英雄或者鬼子,但我很快就意識到那是番茄醬,那是在裝死!

我乘坐嘉興去上海的火車,其實心裏到不是太急迫。以前我趕時間回家,是想儘快看到爺爺,也讓他看看我。現在,他已經沒有辦法看到我了,所以我如果火急火燎的回去,往往是把樣子做給其他人看的,表示自己的一片孝心!

我誠然不喜歡裝作什麼樣子,感覺裝出來的樣子是虛偽的。可是我也知道必須那樣做,才是正常的,但心裏異常排斥着。

開往上海的火車,旅客並不多,一節車廂也就十幾個人,分部的非常散。我找了一個不會被人注意的座位,緊靠車窗,外面的座椅又可以遮擋過往的旅客的視線,然後我坐在那裏。與其說坐在那裏,倒不如說蜷縮在那裏,自己把自己刻意的縮小,幾乎是自己身體的一半。因為我想獨自一個人,不想看別人的眼神,也不想被別人注意,自己就這樣安靜的獃著!

火車有一股潮氣,還有發霉的味道,還有一股香腸泡在泡麵里的味道散發在空氣中。我懶得用眼睛去嫌棄是誰在吃泡麵,因為我現在只想坐車,只想單純的坐火車,然後去換乘,再去輾轉公交。

八年,這八年,總共沒有和爺爺呆的超過二十四小時!二十歲之前,我可是每天看不到他就會感到心慌的人!

想到這裏,眼睛開始發燙!即便如此,但還是沒有眼淚!我想了想這八年來,我所做過的事情,幾乎沒有一件是值得爺爺所贊同的,甚至還會讓他大發雷霆。我不得不說這是荒唐的八年時光,這段路程真的也需要我的反思和懺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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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風月終歸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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