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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局面。這甚至比對付伏地魔時更加艱難,因為面對殺死自己親人和朋友的惡魔,哈利不需要做任何選擇,除了戰鬥。但此刻見到昔日崇敬的鄧布利多教授,而現在卻很可能會將哈利當做里德爾一樣防備的“偉大的白巫師”,他該怎麼辦?溫順地伏在地上搖擺自己的尾巴,還是豎起渾身的毛髮出威脅的警告?等待老校長的安排,還是不顧一切的逃跑?袒露自己真實的身份,還是徹底隱瞞?信任,還是戒備?
然而年長的巫師並沒有給他太多時間去抉擇,他彎下腰,小心翼翼的把哈利抱起。就像多年前……或者說多年後,在德思禮家門前從海格手裏接過來那個小嬰兒,然後輕輕的放到麻瓜大門前一樣,笑的溫和而慈祥。但忐忑和不安亂鬨哄地擾亂了哈利的大腦,他甚至來不及思考就回頭一口咬在男巫的手腕處——牙齒一路穿透過綉着金色星星的袖口。
“阿德里安!哦,上帝啊……鄧布利多教授。”莉莉氣喘吁吁的跑過來,為自己的寵物道歉。“它……阿德里安它剛剛還好好的,也許只是……絕對不是故意……哦,真對不起!”
“沒關係,我猜你的貓只是受到了驚嚇。”鄧布利多點點頭,帶着理解的笑意,一雙藍色的眼睛透過半月形的眼鏡溫和地注視着哈利慌亂而茫然的綠眸,直到哈利反應過來——‘梅林保佑,我竟然攻擊了鄧布利多!’——瑟縮着收回自己的尖牙。“不過,我記得你們馬上有一節魔法史。”
“是的,但是我非常擔心阿德里安,所以我……”莉莉絞着手指,看了一眼瑪麗然後小心翼翼地道:“但我們絕對不會遲到,您知道,只要轉一下。”
老人用手輕輕安撫哈利僵直的脊樑,微笑着搖頭:“不,不,莉莉,你和我保證過,每周只有在算數占卜和占卜課衝突的時候才能用一次,否則……”
“否則您就收回它,我記得。”莉莉乾巴巴的說,但眼睛瞄到哈利向她投來充滿祈求的目光時,鼓起勇氣做最後的爭取。“但是教授,阿德里安它……”
“我會替你照看它直到波比治好它。”鄧布利多和藹的說,但口氣裏帶着哈利聽得出的不容置疑,顯然另外兩個女孩也聽出來了,於是莉莉只好嘆息着妥協。
“那麼,謝謝您,教授。我們這就去上課。”
哈利的眼睛一直追隨着母親和她的朋友一起離開的背影,並感到自己的心臟不斷地向下沉,直至腳底。梅林在上,他發誓鄧布利多絕對是故意支開她們的,目的是那麼的顯而易見——鄧布利多知道他是阿尼瑪格斯,所以要試探他的身份。一場審問嗎?或者吐真劑?不,這不是鄧布利多會做的事,但這個偉大的巫師總是無所不能,哈利甚至無法保證當老人那彷彿透視一切的藍眼睛一直逼視他的時候,他是否真的能堅持地隱瞞下去。
“阿不思,雖然我不知道你的目的,但是……”直到有人說話,哈利才想起屋子裏僅剩下的那個觀眾——龐弗雷夫人皺着眉頭,氣勢洶洶地問:“這裏邊一定有古怪!說吧,你神神秘秘地支開她們,打算做什麼?”
“波皮,我僅是希望你放過這隻貓。”鄧布利多緩緩的說,並終於發現要安撫過度緊張的哈利是件不容易的事,於是嘆息着停下撫摸哈利背脊處的手。“我答應了西斯,不會讓任何人威脅這隻貓做它不願意的事。所以如果它不想被檢查,那麼波皮,請不要勉強。”
答應斯內普——西斯,哈利聽見鄧布利多曾這樣稱呼過過他從前的魔藥學教授,那麼西斯·普林斯應該是斯內普現在的名字——不讓任何人威脅他?
哈利驚訝瞪大眼睛看向鄧布利多淡笑着的臉,並聽見龐弗雷夫人用難以置信的語調問:“答應西斯?一隻貓?哦,他會在意一隻貓!我以為……哦,我是說,這是為什麼?只是一個小檢查,如果他真的沒對它做出什麼,為什麼不允許我幫莉莉看看她的小寵物?”
“呵呵,西斯在這方面風評確實不好,那是因為……”在哈利為這部分對話感到疑惑——說起來,現在的斯內普又為自己贏得了怎樣的新稱號?——的時候,鄧布利多帶着明顯的愉悅向他眨眼睛,然後才用難以理解的神秘語調對女巫說:“它並不僅是一隻寵物,波皮,它是霍格沃茨的一個特殊的客人。所以事情的重點不在於西斯,而取決於我們的貓先生——它並不願意接受你的好意。”
好吧,雖然那顆懸着的心還不能放下,但最少他不用再擔心會在龐弗雷夫人面前暴露身份了。哈利乾巴巴的想,並開始同情被鄧布利多莫名其妙的話弄得愣了好半天也說不出任何話的女巫。“阿不思……”
“那麼我們可以走了嗎,波皮?”老人揮揮手,帶着莫測高深的笑意,輕輕拍了拍哈利的小腦袋。“我辦公室里有不少太妃手指餅,也許我們可愛的小貓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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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僵硬的趴在那張桌腳是爪子形狀的巨大桌子上,隔着一碟點心和佔據了幾乎半張桌面的捲軸堆,望向他前邊不遠處那杯升騰着裊裊白起的蜜蜂薄荷茶,和坐在它後面的老巫師,並極力忽略牆上那些假裝睡覺的歷代校長們射過來的一道道偷窺的目光。
三分鐘前,他被鄧布利多帶到這並安置於這張桌子上,然後老校長就在他桌子後邊忙活起來——不只有太妃餅乾,還有各種各樣閃亮奪目的小糖果。哈利猜測,要不是熱茶對於一隻貓來說太過分了的話,鄧布利多一定會為他也準備一份。
如果不是有着各種各樣的原因,哈利真的很想變回去,以向老巫師證明自己已經成年,而不是渴望無數點心的小鬼頭。
“你真的不打算嘗一嘗嗎?”在他們對視了半分鐘之後,鄧布利多看上去有些失望的嘆息。“關於你,西弗勒斯只告訴我兩件事——你是個格蘭芬多,並且還是個孩子。所以,我以為你也許會喜歡這些……”
‘孩子……如果比他年齡小的都算的話。’哈利乾巴巴的想着,但仍然緊繃著身體伏在那,不打算做任何回應。
“真遺憾,雖然我知道你不願意向我透露自己的身份,但這多少影響我們這次愉快的談話。”鄧布利多低頭啜了一口他的熱茶。“好吧,那麼我來說,你聽。我們從哪裏開始呢……是的,也許該從貓頭鷹給我送來的一封神秘信件講起。”
哈利感到稍稍放鬆下來,將繃緊的後腿收攏在肚子底下,支起耳朵靜靜聆聽。雖然他不知道老人想向他講述什麼,但總比一場拷問來得好。
“和學生們不一樣,除了固定的節日我很少收到來信,成人們都喜歡用比較直接的方式,即使有事也通常使用壁爐,所以一封無署名的黑色信封引起了我的好奇。上面的內容更令我驚訝:有人要約見我告知我關於伏地魔的事。”鄧布利多對驚訝地歪起腦袋的哈利愉快地眨眨眼睛。“類似於陷阱對不對?但是我了解湯姆,這不是他喜歡的手段,於是我在豬頭酒吧見到了西弗勒斯。”
“幾乎一眼,我就認出他是個斯萊特林。但很奇怪,他看我的眼神——激動,愧疚,絕望,悲憤,懷念……複雜的難以言喻,卻熾烈、直接——那絕對不會是一個正謀划著陰謀的人會擁有的。”校長微笑,很仔細地觀察哈利的表情。“他給我講述了他自己的故事,雖然我明白那並不是所有的,但我相信他所說的那些事。西弗勒斯·斯內普,那個孩子竟變成如此出色的男巫師,真令我驕傲。雖然成年的他出現在這個時代實在令人驚訝,但我更好奇是什麼讓這個可憐的孩子走出黑暗的深淵——他不願意告訴我,本來我期待你能給我個答案,但看起來你暫時並不願意。”
“然後,我歡迎他來霍格沃茨任職,化名為西斯·普林斯。我猜測西弗勒斯一定沒告訴你這些事,他真的不善於向別人講述自己——在豬頭酒吧的那次大概已經讓他生不如死。”老人藍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緊哈利的眼睛。“那麼,你不想說些什麼嗎?”
在鄧布利多的問話結束的那一瞬間,哈利的心臟猛然跳動起來。他抬起頭看着專註的老人,張開嘴,但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不知道該怎麼辦,當鄧布利多詢問的時候,想要拒絕他是如此的困難。但……但他真的不能!
‘對不起,我只能讓您失望了。’哈利從喉嚨里發出一聲悲鳴般的喵嗚,將臉低頭埋進伸直的前腿里。
“好吧,既然你不想說。不過別為此感到難過,我想我能理解……在我拒絕西弗勒斯用吐真劑的時候,他竟然對我表現出難以置信的驚訝,並堅持用牢不可破咒證明自己會絕對忠誠於正義。我不知道未來的自己做了什麼讓人感到失望的事,使你們對我如此戒備。我為此感到抱歉。”哈利痛苦的抬起頭望向他曾經最信任的老人,而後者毫無芥蒂的向他微笑,用魔杖魔杖示意門口,大門應聲而開。“不過,當你需要幫助的時候,我希望你能來找我。那麼,可愛的小傢伙,我們該說‘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