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教訓

沐紅沿着河邊行走，不知該往何處去。

展目四望，大片的草坪，花木蔥蘢，綠蔭濃密，樹叢中掩映着亭台樓閣，風景秀麗。

男人小器，沐紅和他同居了一年，從沒有外出旅遊過。周末唯一的戶外活動就是去不收門票的運河公園散步。這個地方和運河公園有些相像，只是少了現代化的遊樂和健身設施，而且空氣要清新得多。

時令應該是夏天，陽光直射下來，光線強烈，溫熱的風吹在身上，被河水浸濕的衣服很快就幹了。天空藍得出奇，大片雲朵飛速飄移，遠處山巒起伏。沐紅頭腦里恍恍惚惚，彷彿身處夢境之中。

忽聽到有人在喊：“木頭，木頭。”

沐紅循聲望去，河對面有個人在對她招手。

“木頭？什麼意思？”沐紅納悶。

那人大幅度揮動雙臂，喊道：“愣着幹嘛？快過來呀。”

不遠處有一座小木橋，橫跨在河流兩端。沐紅過橋，向那人走去，當務之急是要找個人問問清楚這裏是什麼地方。

那人迎上來，笑道：“喲，頭上長了個大包。”親熱地摟住她肩膀，“還好，腦袋還在脖子上。”

這是個十多歲的少年，濃眉大眼，目光明亮，一身灰褐色破舊衣衫，腰裏系根麻繩，腳上一雙麻鞋，穿着打扮和她一模一樣。

沐紅忙把他推開。雖然那人年紀不大，但自己一個女人，和男生勾肩搭背，總歸不像話。

少年沒在意，繼續說道：“叫你別多管閑事，你偏不聽，怎麼樣，差點掉腦袋。我在樹林裏瞧着，替你捏了把汗。”

“你是誰？”沐紅問。

“什麼？”少年驚訝地瞪大了眼，“我你都不認得了？腦袋是不是撞壞掉了？”

沐紅摸摸頭，額頭上果然起了個大包，按上去隱隱作痛。

“這是什麼地方？”沐紅接着問。

“完了，腦袋肯定是撞壞了。”少年搖頭嘆息。

他領着沐紅穿過樹林，沿着石牆走了一段路，推開一扇小門，走進一所院落。

院子裏幾間低矮的土坯房屋圍成井字，少年帶她走進其中一間屋子，裏面光線幽暗，徒空四壁，沿牆一長排土坑，堆着幾條骯髒的被褥。

“你就歇着吧。”少年說，“睡一覺應該就會回過神來。我要去幹活了。”

沐紅拉住他：“告訴我這裏是什麼地方？你們是什麼人？”

“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少年驚訝，“這裏是大燕國的皇宮，我們是專干雜活的褐衣奴，你叫木頭，我叫石頭。”

“大燕國？”沐紅一頭霧水，“那麼現在是什麼年代？公元多少年？”

“什麼公元？莫名其妙。現在是建熙十年。行了，你就別瞎想了，躺下睡覺吧。等下了工，我把晚飯給你帶回來。”

石頭離開后，沐紅關上門開始檢查自己。她早就覺得不對勁了，只是不能在人面前脫衣確認。

衣服脫光，呈現在眼前的是平坦而結實的胸膛，手臂粗壯，肌肉隆起，手掌上佈滿繭子。再往下看，胯下垂着的正是她曾經羨慕卻無法擁有的東西。

沐紅驚叫一聲，把自己渾身上下摸了一遍，這是一具男性的身體，並不屬於她。

沐紅跑到院子裏，在一顆歪脖子樹下，安着一口水缸。沐紅把頭伸到水缸上方，水面倒映出一張男孩的臉，蓬頭垢面，驚訝地瞪着眼睛。沐紅搖晃腦袋，狠狠打了自己兩個嘴巴，水中的人影也是同樣的動作。

“天哪，這是怎麼回事！”沐紅大吼一聲，發出的聲音像一隻剛學會打鳴的小公雞。她嚇得繞院子暴走了一圈，低頭看到自己赤身裸體，趕緊跑回屋裏。

躺在土坑上，把事情經過從前到后想了一遍，沐紅猛一拍大腿：“我這不是穿越了吧。”

熱門的穿越劇沐紅曾經看過幾部。

同居的男人吃過晚飯就開始打遊戲，一直要打到深夜。出租屋並不大，沐紅三兩下收拾乾淨，然後就躺在床上刷微信微博，朋友圈裏在談論哪一部戲，她就跟風上網看看。

一般來說，穿越到古代的人，日子都過得很風光，不是當王爺就是當寵妃，什麼活都不用干，什麼功勞都歸他，還有一堆人圍在身邊巴結伺候。沐紅看得滿心羨慕，怎麼輪到她穿越，就只能當奴僕，穿一身破衣爛衫，救了人非但沒半點好處，反而差點掉了腦袋。為什麼她要遭受如此不公平的待遇？

沐紅捶胸頓足，指天罵地，折騰了半晌，天地沒有回應，倒把自己累得直喘氣。

“算了，先睡上一覺，說不定醒來就會有變化。”

迷迷糊糊中，有人進來用力推他。

“木頭，快起來，吳總管來了。”是石頭的聲音。

沐紅被石頭拉出去。外面已是黃昏，院子裏幾十個人站成隊列，一個中年漢子在隊列前面訓話。看到兩人出來，漢子問道：“木頭為什麼沒去上工？”

石頭躬身回答：“稟總管，木頭下河救中山王，把頭撞破了，屬下讓他休息了半天。”

吳總管大驚：“誰讓他去救中山王的？中山王落水，自有內侍營救，要他去逞能。”

石頭說：“木頭腦子有點傻，怪我沒看住他。”

吳總管對眾人訓誡道：“跟你們講過多少次，你們是最低賤的奴隸，見到貴人的影子就該遠遠躲開，接觸到貴人身體便是大不敬。皇宮裏最要緊的是各司其職，各守本分。干好份內的活，不要多生事端，否則自己小命不保，還會給大家招來災禍。”

眾人齊聲答應。

石頭懇求：“求總管饒過他這次，下回我一定看好他。”

吳總管說：“不給點教訓，他哪會長記性？你去拿鞭子來抽他一頓。”

石頭去屋子裏拿了一條藤鞭出來，在沐紅身上甩了兩下，哀求道：“吳總管，就饒過他這次吧。”

吳總管奪過鞭子，劈頭蓋臉抽了十幾下，沐紅抱着頭縮成一團，雖然不是她的身體，鞭子抽在身上，一樣火辣辣地痛。

吳總管扔下鞭子，對石頭說：“你是領隊，手下人犯錯，你都要負責。罰你們倆今晚沒飯吃。”

吳總管走後，石頭把沐紅扶回屋裏，點燃松明子，拿出一罐黑藥膏為沐紅塗抹傷痕。

“石頭哥，對不起，害你沒飯吃。”既然佔據了木頭的身體，沐紅只能用木頭的身份說話。

“沒事。以後你可不能這麼莽撞了，皇宮裏兇險得狠，隨時隨地都會掉腦袋。”

“石頭哥，皇宮裏住着哪些人呢？”

“皇宮裏人可多呢，有皇帝，有太后，還有六宮嬪妃，公主王子。”

“當今皇帝叫什麼名字？”

“皇帝的名字不能亂叫，避諱。”

“今天我救的那個小孩是誰？”

“他是中山王慕容沖，皇帝最小的弟弟。”

慕容沖，這個名字好像在歷史書里見到過，但一時想不起來。

“石頭哥，咱們在皇宮裏當差，怎麼沒被閹掉？”

“你胡說什麼呢？”石頭笑起來，“只有侍奉貴人的內侍才會用到閹人。咱們是最低級的雜役，不許走進內闈，不能接觸貴人，誰會大動干戈來閹咱們？你的腦子還是有問題。睡覺吧，明天還要早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