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放下相框,她動手一一揭開房裏的防塵布。
來到靠牆而立的兩排書架前,她像是在追尋回憶,在書架上找尋關於媽媽過去的點滴。
她找到了之前媽媽收藏的幾本相簿,裏面有婚紗照,還有一些生活照,甚至有一本專屬於她小時候模樣的相簿,看着這些照片,淚水不受控制的滑落她的臉頰。
「媽媽,我已經見到爸爸了,可是……我沒辦法恨他,你會不會怪我?說起來也奇怪,在失去他的那些年,我明明就很怨恨他,為什麼真正看到他時,我卻沒辦法將嘴裏對他的埋怨付諸行動?我好矛盾,媽媽,你可以告訴我,我該怎麼做嗎?
「媽媽,還有一件事我忘記告訴你了,我上次到薩爾斯堡有見到謙哥哥,隔了這麼多年,我發現自己還是好喜歡他,而他上次也說想跟我結婚,我聽到的時候,好高興喔,可是……伯父並不喜歡我,因為我不是龍門的人……
「媽媽,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知道自己是沒辦法傷害爸爸的,因為我隱約也猜到黃雄升應該是有對我隱瞞什麼,可是……只要想到當媽媽離開的時候,爸爸不在我身邊,我還是很難過……媽媽,你為什麼要離開?為什麼要留下我一個人?為什麼我好不容易見到了謙哥哥,卻不能跟他在一起?我不甘心……可是又無法改變現狀……」
沒想到她面臨的最大阻礙不是身分,也不是謙哥哥不喜歡她,居然是因為她無法認冷明傑為父親,無法真正成為龍門人,而註定無法跟謙哥哥在一起,她……到底該怎麼辦?又能怎麼辦?
在心裏的無助與思念母親的雙重打擊下,李若曦卸下了外在的武裝,看着照片中的媽媽,難過的哭了起來。
她不知道從今以後自己該何去何從!
虎嘯堂因為黃雄升「落跑」,形同解散,而龍門也因為她的「堅持」,再也無法留在那裏,她一直以來最想殺的冷明傑也因為是謙哥哥口中有如父親般敬愛的長輩,加上她想殺他的意念根本沒有自己所想像的那麼堅定,所以一夕之間,她所有的方向與目標都被摧毀。
想愛的人,沒辦法愛。
想做的事情,沒辦法做。
這樣的她,忽然之間不知道究竟還剩下什麼生存的意義。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媽媽,你可以告訴我,我該怎麼做嗎?」李若曦捏着十字項鏈,眼淚滴落在照片上。
強烈的空虛與自身的無力感,讓她的情緒極度低落,發泄似的用力推了下書架,架上的雜誌和一些雜物紛紛掉落在地上。
她蹲下身,不在乎房裏的凌亂,可是桌腳旁的某樣東西吸引了她的視線。
那是手工製作的精裝日記本,上頭有燙金的十字架,李若曦愣了下,有些疑惑的翻開日記本,才發現原來這是媽媽的日記本。
雖然疑惑為什麼這麼多年都沒有發現這本日記本,可是她還是將原因歸咎於可能是媽媽當初收的時候,它被其他的書本擋住,現在因為她推動書架,日記本才又再次出現。
曰記本裏面寫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她看得出來,大約是從媽媽遇見爸爸,對他產生感情后,媽媽才以文字記錄下來。
二月十四日微雨
今天是西洋情人節,也是我的生日,對我而言,今天應該是我這輩子最難忘的一次生日,因為我收到了明傑送我的十字項鏈。
我從來沒有想過他會幫我過生日,因為我接近他的目的是為了弄垮龍門,所以今天收到他送我的禮物,我竟然有強烈的罪惡感,我知道他真心對我好,可是……他是我的敵人。
八月二日晴
我結婚了。
跟明傑在一起,我真的過得很快樂,幾乎忘了自己的任務,所以當他開口跟我求婚時,我其實是很高興的,可是我知道,接下來的日子必須要儘快將東西弄到手,否則我怕我會真的愛上他——冷明傑。
一月十日雨
太糟糕了。
我居然懷孕了,怎麼辦?
我想拿掉孩子,因為害怕一旦孩子生下來,會更沒有勇氣背叛他,因為我發現自己其實已經愛上他了。
可是我心知肚明,如果明傑知道我懷孕的事情,他一定會很開心,這樣我是不是更能得到他全部的信任?
也許,我該留下這個孩子……
三月十三日陰雨
今天幫主夫人病死了,龍門上下一團混亂,我乘亂拿走了明傑易容的研究文件,看他的反應,似乎沒有發現,黃堂主要求我把文件送回虎嘯堂,可是他不允許我把若曦一起帶回去,我知道殺手是不能有感情的,可是……
若曦是我的女兒,難道我能夠把她丟在龍門不管?
如果事發之後,他們知道我的身分,還會善待我的若曦嗎?我真的不敢想像。
五月二十六日
黃雄升對我的忠誠起了疑心,就算我已經將文件交給他,甚至也為了組織而在龍門卧底這麼多年,可是他們還是不相信我。
聽說明傑在我帶若曦離開之後,消沉了很久,我知道他一直在找我,可是我不能再見他……
若曦最近也是一直哭,哭着要爸爸和若謙,我知道自己這麼做對若曦很殘忍,可是現在的我又能怎麼辦?
七月十五日
今天出任務的時候,我差點被暗槍射中,是誰想對付我?
感覺黃雄升最近對我的態度已經愈來愈不耐煩,他總是責怪我為什麼經過這麼多年卻殺不了明傑,難道黃雄升忘了,當初是他叫我以取得文件為首要任務?
我有不好的預感,如果我哪天出了意外,應該就是黃雄升找人下的手吧!
如果真是這樣,我的若曦怎麼辦?
我的女兒……
合上日記本,李若曦感覺心頭抽痛,眼淚有如斷了線的珍珠,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捧着日記本的手不住的顫抖。
「如果照媽媽的日記本看來,那麼當初設計媽媽意外死亡的人,應該是黃雄升,而不是爸爸……」
想到自己這些年來的怨恨與犧牲,居然只是成為黃雄升底下的一名殺手,種種的不甘與憤怒,甚至是氣自己為何竟將所有的精神與力氣投注在錯的人身上,想到這些,她掩面哭了起來,哭得好傷心,渾然沒有察覺房門外的呼喚聲。
「若曦,你……怎麼了?」
龍若謙的腳傷尚未痊癒,軟硬兼施的從劉軒宇口中得知在她的座車偷偷安裝了定位器,因此急急的找來這裏,沒想到卻撞見她不知為何哭得如此可憐,他的胸口泛疼,三步並作兩步的來到她的身邊。
「你怎麼了?為什麼哭?」他蹲下身,二話不說,將縮在地上哭泣的李若曦摟進懷裏,手指輕輕揩拭她眼角的淚水,看到她雙眼通紅,似乎已哭了有一段時間。
完全沒料到龍若謙居然能找到這裏,李若曦愣了下,眼中的淚水來不及收回,撲簌簌的滑落,疑惑的看着他,「謙哥哥,你怎麼……」會找到這裏?
「你為什麼哭了?」他顧不得剛才因為心急,勉強奔跑,而造成大腿和背部傷口隱隱作痛,現在滿心滿眼只看得到她哭得可憐兮兮的模樣,他抱着她,以手輕拍她的肩,輕聲哄道:「告訴我,是不是因為爸爸剛才說的那些話,惹得你傷心難過?如果真是這樣,我回頭會再好好的跟他算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