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醉紅亂

顏歡的氣憤陡然變為了訝異，她望着驍陽，那表情顯然在說，“怎麼可能呢？”

驍陽正色點頭：“是真的。”

顏歡無奈的長舒了一口氣，決定相信師父：“我們怎麼進去？”

驍陽望向張狀元。

張狀元見他如此，目光一凜，連連擺手：“你沒看秦大公子的轎子都在這兒嗎。我，我有幾個膽子也不敢和秦公子搶人啊。”

顏歡看了看驍陽，又看了看張狀元，淡淡說：“那就留着膽子對付尋仇的妖怪吧。”說著轉身便要走了。

張狀元愁得幾乎要哭出來：“小姑奶奶，我怕得罪死人，更怕得罪活人。今天不管你怎麼激我，恕我都不能買你的帳了。”

顏歡眼看激將法不管用了，只得和驍陽無奈的對望一眼，二人都默默嘆了口氣。

顏歡瞥了一眼轎子，眸子突然一亮，旋即又愁眉苦臉的看着驍陽：“我倒是有辦法，可是這樣一來我的臉都丟盡了，還好他們都不認識我，但是——師父你確定那是妖氣嗎？你一定要進去嗎？沒有商量的餘地嗎？”

驍陽靜靜看着顏歡，一臉的平靜：“確定，一定，沒有。”

“如果師兄在這裏，這種事說不定用不着我來做。”顏歡喟然長嘆一聲，似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狠狠心、一跺腳：“為了師門，我豁出去了！”他轉眼望着張狀元：“你那秦大公子叫什麼名字？”

張狀元愣愣的看她一眼：“秦…秦言。”

顏歡點點頭，自言自語道：“秦言……”他沖他們招招手：“既然非要進去的話恐怕只有這麼一個辦法了，出了事我們一起擔著，氣勢洶洶的跟着我就行了。”

“可我不——”張狀元一臉懵逼，想張口為自己辯解，可是看到顏歡充滿殺意的眼神警告，只得把心裏的委屈咽了下去：“好吧……”

說罷她拉着兩人退到暗處，一不做二不休，先將袖上纏的護臂解開，露出寬大的袖管便頗有水袖風範；再將髮結一拉，如緞的長發便如瀑布般披在肩上，她伸手將頭髮揉了揉，驍陽面露驚恐：“你要做什麼？”

“裝潑婦啊，還有更好的辦法嗎？”顏歡巴不得呢，一臉的殷切：“你行你上吧！”

師父趕緊擺擺手：“這辦法挺好。”

顏歡暗暗給自己鼓勁兒，一面往門口走一面嘟嘟囔囔：“為了師門，為了師門，除魔衛道，除魔衛道……”臨近門口的時候，她陡然臉色一變，拍了拍大腿，一疊聲的大聲哭嚎道：“秦~言~~！”哭着便向醉紅樓的大廳奔去。

驍陽和張狀元驚恐的面面相覷，張狀元見狀就想默默退去，卻被驍陽死死拉住，像拎雞仔一樣拎進了屋裏。

這下醉紅樓的老鴇可慌了神，這醉紅樓的鶯鶯燕燕不少、來醉紅樓招蜂引蝶的公子更不在少數，可是還從來沒見過這麼不懂事來鬧事的主婦，看她身後兩個面露兇相的男子，便知道一定是有備而來，更別說其中一個身上還背了把長劍。若是放着不管，不說會驚擾其他賓客，更是生怕他們把醉紅樓給掀了，於是老鴇趕緊上前攔住顏歡，好言相勸道：“姑娘姑娘~咱們有話好說，這哭哭啼啼的，多美的一張臉都哭花了。”說著就要拿手帕給顏歡拭淚。

顏歡不依，避過她就要往上走：“秦言你這個負心漢，今天我偏要看看那個讓你迷得神魂顛倒的女人究竟是什麼樣！”說著奮不顧身便要往上擠。

老鴇打量了驍陽和張狀元，又看着哭鬧不止的顏歡，趕忙上前拉住她，好言相勸道：“姑娘~現在的男人哪個不是家花沒有野花香，有什麼話你們回去關上門隨便說，只是不要在這兒丟了臉面，讓秦公子難做人嘛~”

顏歡看也不看老鴇，仍是衝著樓上哭道：“秦言，你這個狼心狗肺見異思遷朝秦暮楚的東西，你把那個女人帶出來讓我看看！不然我就在這兒弔死給你看——”說著一邊往樓上擠，一邊心中暗暗叫爽，君子報仇果然一天不晚。

“別別別！”老鴇趕忙勸阻：“姑娘有話好說啊——”

“沒什麼可說的，我~現~在~就~去~死！秦言我恨你！我做鬼也要攪得這裏不得安寧——”

“別鬧了！”一個丫鬟模樣的人從樓上的一間房裏走出來，沖老鴇示意：“媽媽，姑娘請這位夫人進去說話。”

老鴇面有難色：“可是……”

丫鬟不由分說的打斷老鴇：“我家姑娘說她心中有數，不會受什麼委屈的，媽媽放心吧。”

老鴇權衡片刻，終是鬆開了顏歡的胳膊。顏歡對張狀元吩咐：“打手二號，你留在這。”說罷沖驍陽眨了眨眼：“打手一號，你陪我進去。”驍陽點點頭，沖張狀元使了個眼色，便隨顏歡上了樓。

小丫鬟一臉不悅的把他們請進房間便關門走了出去，一陣幽香撲面而來，把顏歡嗆得輕輕咳嗽了幾聲。環顧室內，面前是一張紅木圓桌，幾把椅子整齊的擱置四周，一看質地就是上等材料；屋子左側是個不大但典雅的女子閨房，一道粉色淺紗隔開了雕花床榻，把周圍的一切襯得如夢境般朦朧，華麗的紅羅帳整整齊齊的掛在床幃，床上和床邊空空如也。另一邊是一面屏風，上綉鴛鴦蘆葦、小橋流水。屏風后影影綽綽，看不真切。顏歡扭頭看了看驍陽，他卻搖搖頭道：“不知怎麼又沒有了。”

顏歡瞪大眼睛看着他，恨不得一拳捶扁他英俊帥氣的臉，驍陽一臉無奈的沖她攤攤手。顏歡張大嘴沖他用口型無聲的吼：“我這副模樣，怎麼收場！”

“這位姑娘，我不過是出言指點幾句，你至於感動的以身相許嗎？”未及多思，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屏風後面傳來，只見秦言自屏風後面繞出來，掛着一臉無奈的苦笑，嘆道：“秦某怕了姑娘了，我在這裏向你道歉。”他深深鞠了一躬：“請回吧！”說著在桌旁坐下，不作一言，顯然是生氣了。

“秦公子，來了便是客，不妨喝杯茶再走吧。”一個紅衣女子說話間便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沖顏歡和驍陽笑道：“醉棠招呼不周，還請二位見諒。秦公子來此只是聽曲，還請姑娘不要介懷。”

秦言皺一皺眉，向她說：“都說了只是一場誤會，你又打起趣來。”

女子看了看顏歡，盈盈一笑：“姑娘隨我進去換件衣服再來吧！”說著便請驍陽坐下，吩咐門外的丫鬟斟茶。顏歡看她膚白如玉、一雙眼睛顧盼間皆是風情，不由有些尷尬，便乖乖隨了她去，把一臉鬱悶的秦言留給驍陽去安撫。

女子帶顏歡進了屏風后的小間，顏歡打量一言，這裏是間琴室，還有尚未焚盡的蘭草香，旁邊是一張藤椅，並着一盞茶壺，的確，這裏是品茶聽曲的好地方。

醉棠看她有些局促，捧着一件衣服遞到她手裏：“姑娘不要誤會，我和秦公子只是彈琴聽曲的朋友關係，醉棠身世漂泊，承蒙公子不棄才不至於淪落風塵，秦公子是個好人。”她目光微微黯然：“醉棠身份低微，自知配他不起。”

“不不不。”顏歡連連擺手：“你不用向我解釋，我們什麼關係也沒有。只是、只是一場誤會而已，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醉棠顯然沒有相信顏歡的解釋，眼眸黯然一瞬，便沖她笑道：“姑娘先換了衣服，再去側間洗了臉。我到客廳等候姑娘了。”說罷便推門走了出去。

顏歡看着她的身影，幽幽一嘆，便轉身進了側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