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紅顏寞

“師叔，你覺得好一些了嗎？”顏歡和驍陽站在床邊，望着臉色蒼白的商陽，商陽不久之前剛才醒轉，可是到底傷了元氣，神識仍有些混沌。

“這是……”他皺起眉，神色痛苦而迷惑：“師弟，顏歡？我怎麼——”

顏歡聽罷和驍陽驚喜的相視而笑：“師叔認得我們！”顏歡雀躍不已：“太好了，殷姑娘給的葯果然管用，我這就去鎮上再抓些調血補氣的葯來。還有師父你的傷——”

“不礙的。”他點頭：“你只管去，我在這裏照顧師兄。”

顏歡點點頭，便輕手輕腳的走出了門。

日光和煦，秦府的花園裏綠草茵茵，府上壇中的幾株花草開的甚好。念及師叔已經醒轉，顏歡心中不覺微微釋然。

“在想什麼？”秦言不知何時來到身旁，看着顏歡，眼中並無戲謔神態。

顏歡見他沒有惡意，便就輕輕搖了搖頭：“沒有，我要幫師叔抓藥去，你能不能告——”

“左右無事，我陪你去。”秦言笑意疏朗，知道顏歡想問什麼：“那些家丁是不成的，他們不知道哪個鋪子最好。”

顏歡便也不推辭：“那就謝了。”

雲中鎮果然是個熱鬧富足的地方，走在街上，看形形色色的人群走過，嬉笑怒罵，顏歡心中只覺羨慕與滿足，她對於塵世的印象始終是淺淡疏離的，天灝門中歲月如梭，山上沒有紅塵，自然不似塵世這般熱鬧，許多修仙練道之人都忌諱的不得了，但在她看來卻是親切而美好的，她不知道以後要走什麼樣的路，可是如果真的能夠這樣一生四海雲遊，幫助許多有困難的人，有得吃有得玩，那可真是再好不過了。顏歡邊想邊觀望，笑容不覺爬上了臉龐，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秦言有些疑惑：“你傻笑什麼呢？”他雖這麼說著，嘴角也掛着笑意：“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在跟傻子玩兒。”

顏歡挑了挑眉，知道他沒有惡意，便也不介意他的調侃：“我覺得雲中是個好地方，看着這些，心裏會有點幸福的感覺。”

秦言聞言笑她：“沒想到你還挺多愁善感的，在我眼裏你還是怪丫頭一個。”他略略站定，不等顏歡發作，便招呼她向旁邊的一個鋪子走去：“過來。”

顏歡隨他上前，走進店鋪，但見店裏擺滿琳琅珠玉，一片眼花繚亂：“不是抓藥嗎？來這裏幹嘛？”

秦言敷衍過店家的熱情招呼，只向顏歡道：“不管怎麼說，你救了我，我想不出有什麼別的辦法報答你。”他放眼環顧店內珠寶：“喜歡什麼就挑吧，不還些情，本公子總是覺得過意不去。這是雲中最好的鋪子，總該有你喜歡的東西。挑好了我們再去抓藥便是。”

“你這是……”顏歡有些不解：“報答我？”

秦言努努嘴：“不然你以為是什麼？難道你以為我看上你了送你定情之物啊，少臭美了。”

顏歡做了個嘔吐的動作，擺了擺手：“我要去抓藥，可沒工夫跟你饒舌。那是我分內之事，這些東西我一概不要，救你的是殷姑娘，你我都欠她一份人情。快走吧。”

“你真不要？”秦言面露驚訝：“這裏的東西隨便一樣都——”

“不要，錢財都是身外物。”顏歡眯起了眼：“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可走了。”說罷便轉頭出了店鋪。

“誒，等等——”秦言趕緊跟上，在她旁邊碎碎念：“我這輩子還沒欠過誰，現在也不想欠你人情，不然每每見你總是不自在，不行，你不要我就自己挑來送你了，反正我是要送了才安心。”

顏歡轉身想要說些什麼，卻忽見秦言面露真摯之色，她心中頗有不忍：“你真要送？”

秦言睜大眼睛：“當然，趕着抓藥，你以為我在逗你玩兒？”

顏歡側側腦袋，思量道：“既然你真要送，”她環顧店鋪周圍的攤販，就指向一家小攤：“那邊吧！”

秦言不可置信：“好的你不要，你就——”

“這就挺好。”說著就兀自向小攤走過去，秦言在身後嘟囔：“真是怪丫頭。”

“是秦公子？”還未走兩步，忽而聽到身後一個溫柔的女聲，顏歡轉過身，看到來人喜道：“醉棠姐姐.”

但見醉棠一襲紅衣，上有許多金色流蘇裝扮，當真是華貴雍容。和秦言站在一起端的是郎才女貌，好似一幅風景畫兒似的，顏歡略一想，便笑出來。

“顏姑娘。”醉棠依依行禮，不知為何，神色有些寂寥。

“你少理她，一路上都傻兮兮笑個不停。”秦言不以為意，向醉棠說：“好巧在街上碰見你。”

醉棠看看顏歡，又轉目望向秦言：“我要到坊間買些香粉，不想見到公子和顏姑娘。”她淡淡一笑：“你們是來……”

秦言笑道：“是來給顏歡的師叔抓藥，我想買些玩意兒給她，誰知道她扭扭捏捏的推脫不要，不然這樣，醉棠你幫她打扮打扮，看這一身破不郎當的行頭我就火大。”

顏歡沖他嚷道：“不喜歡看你閉上眼就成了，是你自己要跟來的，還嫌——”

“好了好了好了！”秦言趕忙揖手：“算我錯了還不行嗎，再說你看你這一身——”

顏歡挑起眉毛，秦言見狀連忙擺手：“不說了，不說了。”

醉棠點點頭：“公子對顏姑娘果真關懷備至，讓醉棠羨慕。”她輕輕頷首，又問：“公子，那日府上作客，見老夫人身體似乎頗為不適，今日可好些了？”

秦言和顏歡相視一下，顏歡心中驀覺苦澀，秦言神色黯了黯，他搖搖頭：“我娘……”

醉棠見狀心中似已知曉答案，她微微福身，向秦言道：“醉棠能否幫到公子？”她看看顏歡，沉吟片刻，似是堅定了想法：“醉棠很想幫公子。”

“謝謝。”秦言牽起一抹苦澀的笑：“可是現在沒什麼能幫的，恐怕我要有些時日不能去樓里聽曲了。”

醉棠的眸色一黯，旋即笑道：“不礙的，醉棠便在樓里等候公子。”她向顏歡福了一福：“顏姑娘，公子既吩咐我帶你走走，若不嫌棄，你便與我一同去聞香坊吧。”

“我——”顏歡想要謝絕，秦言卻說：“葯我幫你抓，你去散散心吧。”他輕嘆一聲：“這些日子勞你奔走，我本想陪你到處轉轉，可眼下卻也沒有心情了。我去抓藥，你儘管放心，天黑之前我會遣人接你回府。”他停一停，目光似有隱憂：“雖然我很擔心我娘，但是也知道不能急於一時。你便不要多想，多去走走，喜歡什麼儘管買下，我會差人付賬。”說罷從顏歡手裏抽走藥方，辭謝了醉棠，便一人離開了。

顏歡望着他的背影有些訥訥，醉棠卻似頗有感慨：“秦公子這是心疼姑娘了吧……他總是如此，願意替人着想。”

顏歡從未見他如此真誠模樣，但乍一見，心中卻有些悲切。她不願多想，嘆了口氣，便與醉棠同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