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童年的夢想
（2更）
下午三點多鐘，秋號實在忍受不了電影院裏的烏煙瘴氣，一個人偷偷地溜出來了。
聽說打死人了，在他幼小的心靈下似乎沒有什麼影響，也許就像死了阿貓阿狗一樣吧。不過，他從來沒看過死人，一點好奇心促使他異想天開地要去瞧一瞧。也許能幫點忙，就像前天不小心踩死一隻毛毛蟲，他可憐巴巴地掉了兩滴眼淚，用小手挖了個坑把它埋了。也許，也可以幫這個死人埋了吧，他酸楚而又高興地想着。
秋號在電影院後面摸索了半天，也沒找到，突然，聽到前面房子裏面傳出說話聲。
“真晦氣，不經打，死了就死了吧，居然還要和這死屍一起躲在這裏。”
“都怪張強那小子碎嘴，幾杯尿下肚后就胡亂講話，搞的現在龍集鄉人都知道了。弄的吳鄉長很被動，不得已只好去縣裏打關係。”另外一個聲音道。
“李哥，你說吳鄉長咋就那麼大火呢？自己兒子把人家才13歲的女兒糟蹋了，還不許人講話，他也就是想來要點賠償而已，也不是真的要告狀，他也知道，根本是告不贏的。”
那個叫李哥的聲音又悄悄地傳出來：“靠，你小子也心軟起來，昨晚深夜你也不是和吳鄉長一起打他得么？”
“啊！李哥，這話可不能亂講，當時是吳鄉長抓起那鎚子死命地砸他腦門，才砸死他的，我只不過踹了他兩腳而已，如果不是你把他按在地上，吳鄉長能那麼輕鬆地砸到腦門？”
……
這時，秋號輕輕地趴上靠近窗戶的一根老樹樁，從掉了一角的玻璃窗向里看去，只見裏面亂七八糟堆一些東西，中間空地上背對着他坐着兩個大哥哥，一邊抽煙一邊在牢騷。離他們不遠的地方躺着一個人，準確地說，是一個死人！
一絲血腥味向秋號飄過來，秋號不禁有種要嘔吐的感覺。似乎是從那死人身邊一大片黑澤的東西飄出來的，長大后的秋號才知道，那是人被打死時候噴流出的血液。
那人的腦袋已經嚴重變形，腦門已經深深陷進去，眼珠子被擠出掛在臉兩邊，細長的血珠子似乎還在流動，秋號不由得一陣心窒，恐懼陡然從心頭升起，小腿似乎也在發抖。秋號突然發覺自己想逃離這裏，再也不願意看死人了，這怎麼和前天那毛毛蟲死的不一樣啊？他鬱悶、他懊悔、他第一次感到害怕，那死人眼珠子似乎咕嚕一轉，秋號忽然全身發抖，艱難地扭過頭，想逃跑，但是僵硬而又瑟瑟發抖的雙腳再也抬不起來，似乎被鐵鏈鎖住一般……
就在這叫天不應、呼地無門的時候，影劇院方向的喧鬧聲、屋子裏悄悄談話聲奇怪的一下子消失了。
影劇院大門前的廣播喇叭播出令人心酸的哀樂，秋號忽然間感覺天崩地裂，不自覺地放聲大哭，恐懼也消失地無影無蹤，只是不知為何非常地傷心傷心，屋子裏寂靜了幾秒后也驚慌失足響起兩聲狼嚎，奪門而去……
哀樂反覆放了幾遍后，傳來了廣播電台播音員萬分悲痛的聲音：“告……偉大的……零時……逝世……”
秋號迷迷糊糊地聽到這沙啞的斷斷續續的詞語，獃獃地任隨淚水爭先恐後地湧出來，似乎感覺滿腔滿腔地全是不可名狀的悲痛，這一悲痛時刻，似乎時間也停止了，悲痛擠滿了他的胸腔、心臟、鼻子、眼睛、腦袋、血液……
影劇院中人們如潮水般湧出。很多人搗胸磕頭，以頭搶地，嚎啕大哭，也有很多人四處奔逃。晴朗的天空忽然烏雲密佈，狂風大作，細雨瞬間從高空灑下，天夜裏哭的不夠，現在又哭了；那一大片一大片黑壓壓的人群，忘記了逃跑避雨，似乎這一刻就是他們宣洩淚水與無邊的悲痛時刻。
天地同悲……
“小四，快回家，主席夜裏去世了，要變天了……”
終於在大雨中找到秋號的秋立民喃喃自語道。看着秋號那表情，還以為他被面前突如其來的現狀嚇壞了，想來也是，一個六歲的孩子，何時看到過這麼多人嚎哭，而且還是在狂風驟雨中？
但是他那裏知道，秋號雖然才六歲，可是，自他三歲時候，他姐姐就經常講很多童話故事，使他幼小的心靈充滿了奇妙的快樂幻想；秋立民一邊做活也一邊給他講三國、水滸等他們大人年紀才懂的故事，這也使他早熟，有時候偶爾會以成人心態考慮一些小事情。
秋號終於清醒過來了，看了一眼陰沉着臉的爸爸，沒說什麼，拉着他爸的手，隨他回家了。
可是，這短短的一天，在他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把自己一人關在自己房間裏，他獃獃地胡思亂想。
從昨夜那不同尋常的氣候變化。如今的哀樂，用他簡單的故事裏的思維，他知道有個大人物逝世了，而那在同時間屈死的人，又給他提示什麼呢？他的小腦袋裏又經常響起爸爸不時的喃喃自語：“不公平啊，為什麼惡霸、當官的總是喜歡欺負我們老百姓呢？”
他小腦袋又胡思亂想到三國趙雲於萬人中猶如無人之地橫衝直闖救出阿斗，又想到諸葛亮那小羽扇一飛，千軍萬馬頓時向敵陣衝去……
他從來沒有像今天考慮這些，將現實中遇到的一些事情和故事聯繫起來，對比起來。
迷茫的思緒思似乎被一道明燈照亮了。
“我要上學，只有上學，才能學習到諸葛亮那般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本領，才能掃平人間不平事……”秋號歪着小腦袋想到。
可是可是，他又想到，似乎諸葛亮從來沒親自上戰場，要是遇到壞人怎麼辦？嘿嘿，要是再擁有趙雲那一身武藝，就不會被人欺負了。想到那屈死的人，如果有一身武藝，也不會被打死了。腦海中又出現前天3、4個小子欺負他，被他大哥撞見，一頓暴打，全被打跑了。雖然他一度崇拜大哥，但是爸爸、媽媽都說打架是壞孩子。所以他從來不打架。更不會去學如何打架了。可是，現在，他突然發覺大哥身上居然有這麼大的閃光點。
“恩，不錯，應該這樣。”秋號自言自語道。
“我不主動去打架，就不是壞孩子，但是誰欺負我，我去打他，就不是犯錯了吧。”
想通了這個問題，他撇撇嘴，“嘿嘿，看我多聰明。”
哎呀，那個是什麼樣的大人物啊，這麼多人為他傷心，連自己都莫名其妙地傷心，老天也隨着這大人物最後命運變換着臉色。思索了很長時間，他也想不明白，迷迷糊糊中沉沉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