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村長與兒子
農村的夜裏不像城市一樣燈火通明。
晚上8點，各家人家都熄燈上床，四周變得漆黑一片。
有兩個身影悄悄地溜進了林家的院子，扒在凌薇的窗戶外面往裏面瞧。
屋裏黑乎乎地，兩人探頭探腦地瞧了一會兒，也看不清啥，轉而來到老林老兩口的屋前，剛準備敲窗，卻聽見牆角那響起了一個聲音：“我在這兒呢。”
“哎呀，媽呀。”其中一人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一下子叫了出來，又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他仔細端量了下牆角，心有餘悸地道：“林叔，你在這裏蹲着幹啥？”
老林沒有說話，低着頭不知道想什麼。
另外一個人拍了拍剛才說話的人的肩膀，示意他站一邊去，自己則走到林老爹的旁邊，也蹲了下來。
聽到林老爹身上的酒味，他在心底嘆了口氣，都是為人父母的，他現在怎能不了解林老爹的心情，他們也是沒辦法啊。
將身上的玉溪煙遞了一根給林老爹，然後自己也點了一根。
黑暗裏，煙頭的火光忽明忽滅，映着來人的臉，分明是村長和他的兒子李傑。
兩人在牆角靜靜地抽完了這根煙，村長就準備起身往屋裏走，卻被林老爹一把抓住。
“要不，老頭子我替他去？娃子，娃子，他還這麼年輕。”林老爹的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平日裏遇到多難的事情，吃了多少的苦都不掉淚的林老爹在此刻卻忍不住紅了眼。
“哎。”村長長嘆了一口氣，想了想時間還來得及，最終還是沒有忍心直接拂開林老爹的手。
又拿出了兩根煙，村長狠狠地吸了一口才慢慢地道：“老林啊，你來村裏有四十多年了吧。”
“四十六年了。”林老爹道，剛到丈八村的時候，他只是個五六歲的小孩子，一轉眼，孩子都這麼大了，大到可以.....
“四十六年了。”村長接過老林爹的話頭，他和林老爹也算是從小玩到大的發小，比別家多了些情分。“九十七年了，你們林家是山神大人庇護的第39個外姓家族。”
聽村長說起山神，林老爹臉上的狠勁一閃而過，眼前又浮現除了大哥、三妹懇求的眼神，最終還是化成頹廢，他喃喃自語道：“真的沒有別的法子了嗎？”
“能有什麼法子？”村長嘆了口氣，“你是忘了老王家、老修家、老文家的事情嗎？”
老林怎會忘，那日鮮血滿地，地震山搖，三家人瘋狂自相殘殺，最終斷了根。
“當時他們手上還有着祖宗傳來的東西都不行，更別說現在了。”村長道，從那天起山神大人便再也不讓他們碰修行的那些東西，所以他們現在和普通人無異。
“而且就剩三個了。”村長的目光透過老林頭家的圍牆看向村裡一座一座的房屋，“他們也不依的。”
林老爹的目光隨着村長遠遠地望去。此時的村裡寂靜無聲，彷彿所有人都進入了夢鄉，但林老爹知道，每一戶房子中都有個目光死死地盯着這裏。
兩人誰也沒再說話，靜靜地抽着煙。直到李傑出聲道，“爹，時間到了。”
村長狠狠地抽了兩口手中的煙，然後丟到地上碾了碾道，“走吧，去晚了，山神好生氣了。”
兩人靜靜地走在房裏，見凌薇一身酒氣睡得正熟，明白是林老爹不願孩子受怕，希望他無知無覺地就去了。
林老爹仍然蹲在剛才的地方，不起身，不言語。
李傑將凌薇背上背，兩人沒再看林老爹一眼，悄無聲息地出了門。
過了一會兒，只聽見林老爹的房中傳來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我的兒啊，我的娃子啊，娘對不起你啊~”
“轟”的一聲，林老爹一頭撞在了院牆上，振得老牆上的磚都掉了好幾片。
他將頭死死地頂在牆上，一動不動。
湊近了才能聽見他低低地抽泣聲，臉上的血與淚早已混合在了一起，或者本來就不分彼此。
聽見身後的動靜，村長不由得再次長嘆了一口氣，他望了一眼旁邊的李傑，狠了狠心繼續往前走，還剩三個，三年之後，所有人都會好的，以後丈八村裏的孩子也會好的。
李傑心裏也不是滋味，往年村長是不會讓他參與這件事的，只是這幾年村長的身子骨越發地不行了，所以今天才把他帶上了。
但是村長並沒有告訴他具體的事情，只是說十點之前要將人送到後山山頂的洞中，此刻他已經隱隱感到了什麼。
“爹。”李傑猶猶豫豫地叫到，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到剛才後頸有一絲涼意，又很快地消失了。
前面的村長卻沒有回頭，只是道，“走吧。”
很快，兩人就來到了後山的山洞前，李傑知道這是山神所在的地方，平日裏村裡人從來不敢進來，祭祀的話，也只是將貢品放在門口。
“好了，把他給我，你回去吧。”村長伸手準備接過凌薇。
李傑望了望面前彷彿又蒼老了幾歲的父親，沒有將凌薇放下，反而向上蹙了蹙，道，“爹，還是我來吧。”
村長的手一頓，他望了望李傑，又望了望在他背上的凌薇，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好，你跟緊我。”
山洞洞口不算大，但卻很長，洞裏七拐八拐地確實有些複雜，村長一邊在前面引道，一邊告訴李傑山洞中做了哪些記號，以確保自己不再迷路。
“爹，這？”李傑望着這錯綜複雜，不時會類似樹根一樣東西出現的甬道問道。
“你先把路記住，其他的事情，爹臨死前會告訴你的。如果三年後爹還活着，那這些事你還是永遠不用知道的好。”村長回頭深深地看了李傑一眼，他們老一輩已經商量好了，誰也沒有告訴年輕的一代這些事情。不知道有時候是一種幸福，不知道就不用一直背負這愧疚與罪惡活着。
“好了，到了。”
前面的甬道忽然開闊了起來，變成了一個約有二十來個平方大小的圓形地下洞窟。
洞窟的中央有一個圓形的物體被樹枝層層錯錯地纏繞着，仔細一看，從樹枝的縫隙中，類似心臟的東西正在“噗通噗通”地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