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喪禮

10、喪禮

他身後跟着幾個仙童,也是一身的素服,手中拖着一丈玄色的銘旌,上前朝白岫行了禮,說道:“這是天帝親手所書的銘旌,雲君可想法子供起來。”

白岫輕輕點了頭,示意婢女將東西收了,那年輕神仙才開口道:“小神奉天帝命來此治喪,雲君節哀。”

站在此處大半日,這等客套話倒也聽進去了不少,半日的應酬,身累心乏,白岫此時也不想多說什麼,便道:“多謝天帝費心。”隨即伸手接過他遞來的敕旨與白綬,又道:“煩勞神君跑這一趟了。”

他見白岫沒什麼悲戚之色,一臉訝異地直盯着她瞧。

親生父親身亡也這般神情自若,泰然處之,可不就是個不孝女嗎?

這一路行來,他應該也聽說了這幾日神界盛傳的謠言,白岫今日見了不少這樣的眼光,已然有些習慣了,倒也沒有在意,之前沒在神界見過他,但看他周身的氣息,像是金烏一脈的子孫,便多嘴問了句:“敢問神君是?”

他作了個揖道:“失禮,小神姚策。”

“姚策?”先帝六子姚策?

他道:“雲君事務繁忙,本不應多擾,但從天帝處來時,天帝托我與雲君說一聲,他有要緊的事情與雲君商討,雲君抽了空,便去天庭一趟。”

天帝是神界的主人,白岫不過是個小小的雲中君,他非但不追究她私自行雨之過,還親書了銘旌,特意打發了這麼個舉足輕重的人前來治喪,這麼客氣,不知道有何用意?

她思忖了半晌,恭敬答道:“天帝召我前去,應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吩咐,我就去一趟天庭,眼下還有幾日要忙,我府中還有幾間客房,神君若是不嫌棄,便先在這委屈幾日。”

姚策客氣道:“叨擾了。”說完后便跟着童僕往客房去了。

白岫喚了雲來,疾行至天庭,早有引路的仙娥上前說道:“神君請了,天帝在南書閣等神君。”

她這一路惴惴不安,一直想着天帝急召的緣由,如今到了南書閣,心裏卻沒了忐忑。

若是為了前幾日私自行雨的事情而追究問責,也沒有什麼要緊的,索性不做這任人擺佈的雲中君就是了。

天帝見到她,寒暄幾句后淡淡說道:“昨日朕召了虞淵之主姚策前來議事,忽聞白就兄故去,傷懷異常。我與他幾萬年的情誼,也算是你半個長輩,想你是個女兒家,闔族之中也沒個神仙來幫襯幫襯,我便請了他來為你父君治喪,你不怨我多自作主張吧?”

“臣女不敢。”

“你父君可是要回雲澤?”

“過幾日是要將靈柩送回雲澤原籍,與家母合葬。”

他聞言,臉上現出為難之色,躊躇道:“你既要服孝,便也離不開雲澤,可這幾年凡界事多,倘或兩頭皆抽不開身,倒誤了事,既如此,你便在雲澤安心盡孝,這行雨的職責,暫且先交託於他人,如何?”

白岫這才明白,天帝將她召到南書閣,原來是想以服孝為由,收回她施雨的職責。

她想了想,答道:“臣女遵旨。”

天帝聞言,欣慰地點了點頭,而後殷切地說道:“你這幾日事務繁忙,想來也十分辛苦,若短缺什麼,只管派了人來報,白就兄為神界殫精竭慮,神界自然不能委屈了他。”

白岫誠惶誠恐道:“臣女代父君謝過天帝。”

這時,從側里進來個仙娥,上前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天帝神色驟變。

白岫忙低頭道:“父君喪事未畢,天帝若無其他吩咐,臣女先行告退。”

他不再言語,只輕輕點了點頭。

白岫行禮后,恭恭敬敬地退出來,離去時,她瞥到天帝眉宇緊蹙的樣子,不由地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來,腦中隨之轟隆一聲,思維頓歇,步子一滯,呆在了原地。

天帝察覺異樣,抬頭詫異地望着白岫問道:“還有何事?”

白岫清醒過來,有些窘然,忙道:“臣女告退。”

辭別了奉天帝旨意送她出來的仙娥,白岫一躍跳上雲頭,離開了天庭。

直到離開南書閣時,白岫也沒搞清楚她腦中冒出來奇怪的感覺是什麼。

或許是她天生愚鈍,讀不懂天帝看到她時,臉上的那一抹奇怪的神色,也從來悟不明白,高高在上的人,究竟是帶着何種心緒去看待那些生來卑小的人怎樣在底處哀嚎。

可當她真正自己悟出來時,一切卻又是另一副光景了。

父君下葬之後,姚策回天庭向天帝復命,白岫親自將他送出雲谷,離開了雲澤,之後又將跟着的一眾家僕仙童盡數遣了回去。

按例她須留在雲澤守制三年,離開雲澤將近一萬年,之前住的屋舍已然是殘梁舊椽,破敗不堪,白岫只好在墓冢附近草草搭了個茅廬,湊合著住了進去,雖十分簡陋,但總能遮些風雨。

之後又連着三日大雨,將老家庭前那顆雲桂樹硬生生的折斷,她施了術法去救,卻無濟於事,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它一日不如一日,直至徹底枯萎。

自母親將地脈補好后,雲澤又聚了不少的靈氣,而之前那些離開雲澤的神仙大多又搬了回來,雲澤之中漸漸熱鬧起來。

回雲澤之後,眾人或是感念母親恩情,每隔幾日便帶些吃食過來給白岫,她領了眾人的情,將吃食拿到西坳老婆婆的墳冢前,盡數供了起來。

老婆婆的墳冢已立在此處多年,因無人收拾打理,墓碑上已落了厚厚的一層灰塵,挽起袖子將周圍的雜草藤蔓拔除,又打掃了許久,拿了帕子擦了擦墓碑,當看到墓碑上的最後一行字時,白岫卻愣了一愣:顯祖妣白太夫人之靈孫白仲言立。

幼時,母親承擔著雲澤一族宗長一職,族中事務繁多,她整日早出晚歸,無暇顧及白岫,她一個人在家中煩悶,便偷偷解開母親設下的仙障溜出去,找西坳的老婆婆講故事聽。

老婆婆寡居已久,並無兒女在側,身邊只有一個孫兒,也就大白岫幾百歲,名喚白帞,字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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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界風月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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