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凡人歌(求月票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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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同學聚會在裕仙里夜市。

張雲起和田壯壯扯了會兒淡,見時候差不多了,掛了電話。他估計晚上肯定要喝酒,沒有開奔馳,騎着自行車載初見一起去了裕仙里的山公館餐廳。

兩人在山公館大堂里沒坐多久,大傢伙兒三三兩兩就來了。

游兵散勇們齊聚一堂,男男女女組成的混編部隊有二三十來號人,大家互相拍打着,親熱的不得了,幾個女同學少女般一聲尖叫,然後抱在一起。

張雲起打量了一眼這夥同學,男生變化不大,該怎麼奇形怪狀的現在依然奇形怪狀,女生們就不一樣了,時間才過去半年,但相比於高中時的青澀,總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就像那已經破土而出亟待春雨沐浴的筍尖。

女大十八變,此話不假。

這次的聚會,王小凱、楊偉以及晏詩都來了。

王小凱的登場方式如田壯壯說的那般別緻和騷包,穿着風衣帶着墨鏡降臨同學會,他解開風衣后,腰間露出一個黑色的、手雷般巨大的大哥大,甚是醒目,一下子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劉子城把它小心翼翼地取下來端詳了一會兒,道:“好像是舊的。”

凱子不置可否,只是微笑着,似乎這是平常物件,不值一提。

劉子城問:“很貴吧?”

凱子笑笑:“說到錢,一般人可買不起。是公司給我配的。”

劉子誠愈發羨慕:“牛逼啊!凱子。”

凱子笑着說還好還好,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倒是把裝逼精髓拿捏的恰到好處,把這群還談不上見過多大世面的老同學虎的一愣一愣的。

凱子抬眼掃了一山公館大堂,應該是想找曾經的相好余青青,但余青青沒看見,卻看見了大堂側面坐着的張雲起,他臉上的表情尷尬了一下,不過也只是一下,這傢伙從來就不知道什麼叫做要臉,直接走了過去:“張老闆,新年好呀。”

“回來了怎麼沒聯繫我?”張雲起其實有大半年沒見過這傢伙了,當初王貴兵把他從愛華電子的流水線上調到了里津運營中心當銷售員,天天出差,不過業務做的還是不錯的,這傢伙的那張嘴天生就是干這行的料子,大半年時間,已經從初級升到高級業務經理,現在負責湘南地區好幾個地級市的經銷網絡市場。

“我聽胖子說,你回老家了嘛。”凱子在張雲起面前徹底裝不起來了,畢竟他現在工資都是張雲起發的,拉了張椅子坐下,和旁邊的初見打了一聲招呼。

初見已經很久沒見過這個老同學了,抿着紅紅的嘴唇,眉眼含笑,語氣關心地和他聊了好一會,最後還小聲說:“凱子,青青今晚也來了,在上廁所。”

凱子一臉無所謂,點了點頭。

人到齊后,便宜班長林雪晴招呼餐廳服務員上菜。

一共兩桌,男女各一桌。

男的那一桌氣氛很熱烈。

大家都還是學生,互相之間差距不大,這也是大家畢業后的第一次再會,裝逼氛圍沒那麼強烈,當下只是喝着酒,聊着過去的一些回憶和吐槽在大學裏的奇葩見聞。

他們156班曾經的班草趙棟喝着酒,頗為感慨地說道:“讀了大學后我才知道,我們這批人最倒霉,去年國家出的政策,到我們畢業的時候就開始不包工作分配了,尤其是在首都那邊,留京名額都是限額的。”

劉子城抽了口煙:“這麼誇張?”

趙棟舉起四根手指頭說:“一點也不開玩笑,整一屆學生才留40%!他媽的,回頭成績不好爭不到名額,我還得捲鋪蓋滾回老家找工作。”

四眼仔張彬接話道:“其實在北師大讀了一個學期的書,我算是看明白了,十年寒窗苦讀考個名牌大學,就是為了混一張漂亮文憑,以便於將來到社會上當飯吃。扯其他的,鳥毛意義沒有。”

這傢伙以前在156班也是個學霸,初見常年第一,張雲起第二,張彬就是第三,北師大也是全國數得着的名牌大學了,但此刻他的語氣里充滿了濃濃的失望。

他吐槽道:“說起來,高中那會兒我們對大學多麼嚮往呀,就拿我學的中文系舉例吧,剛進去那會兒,我以為學校的老師個個都是魯迅呢,留着兩撇玩世不恭的鬍子,吃的是飯,排出的是自由的思想,指點江山,縱橫捭闔,最不濟也是一徐志摩,一邊寫詩一邊揚名立萬順帶泡泡妞,把我們一群來自五湖四海的小傻逼們熏陶一遍,哇!全都牛逼起來了!但實際上呢?連個魯迅的屁都聞不到!思想的聖殿裏充斥着生活的奴才,俗人當道,混世者成為了主流!”

田壯壯說道:“聽你說的,一棍子把大學全都打到也不客觀吧?”

張彬喝了口酒:“那也是,有追求的老師當然有,要不然大學不就變成了收費公廁?但是這類有追求的老師已經被學術論文淹沒了,他們想混個職稱,得經過九九八十一難,比我們當學生混個及格可難多了,所以根本就沒時間好好教我們,成天照本宣科,沒有發人深省的見解和真理,學生就很難知覺。所以如果我們想在學校里真正學到點什麼,你就沒法指望上那些個玩飯票的老師們,唯一的渠道就是自學成才。”

張彬繼續道:“就這麼說吧,我們的學校譬如海市蜃樓,外面看來是思想的發源地,神聖不可侵犯,進入了裏面,才知道那是培養太監的地方,專割你思想上的小雞雞,想勃起?先給你一刀。”

這番話可算是說到大家心坎里了。

趙棟說道:“還是他媽的凱子明智,書不念高考都不參加,直接跟着張老闆混,半年不到就發了!瞧這大哥大,牛逼呀。”

凱子擺擺手,謙虛說:“還不算啥。”

劉子城道:“聽你們說的,反正念大學也只不過是弄張飯票而已,如果這樣,我都想輟學跟着張老闆混算了。”

張雲起沒興趣對這類事兒發表意見,不過他覺得張彬對大學的見解還是有幾分鞭辟入裏的,對錯不論,至少有自己的獨到觀點,他笑笑對劉子城說道:“愛華電子生產基地的流水線歡迎你。”

大家都哈哈笑了起來。

現在的大學生可已經沒有了對70、80年代的社會主義工人的崇敬感,在浩浩蕩蕩的市場經濟下,工人們尊貴的地位早已經一去不復返,他們嚮往的是高檔寫字樓和小白領。

社會的階層化已經形成,而大學生們總是能率先感知到這一點,比如參加了這次同學聚會的楊偉,他沉默寡言的多,其實誰也沒有在語言上低看他一眼,反倒是關心他賣燒烤天天通宵熬夜累不累,辛不辛苦,這卻讓這個率先步入社會的老同學更加沉默了。

這次聚會大概率是晏詩拉他來的。

酒過三巡后,大家又聊到了談戀愛的事。

在這方面,在場每個男同學的興趣都相當濃厚,不過左右一打聽,一桌子男生裏面,就張雲起、楊偉以及趙棟有對象。

張雲起和楊偉的都是高中同學,大家熟的不能再熟了,趙棟的新對象是在大學裏剛剛認識的,光棍們全圍着他要探個稀奇。

趙棟作為他們156班的班草,長得確實比較帥,一表人才,率先泡到妞也正常,他從錢包里掏出一張照片,大家全湊過去一看,頓時酸味衝天,照片裏面的女生漂亮的跟嫩模似的。

劉子城羨慕的想自殺算了:“妹子哪裏人呀,這也太漂亮了吧?”

趙棟說道:“三沙的,我們系的系花。”

三沙張雲起知道,此地商業氣氛頗濃,八十年代與深圳同時起步發展,後來因為當地政策不準設立紅燈區,而被深圳遠遠拋在後頭。

趙棟說道:“十月份我帶她去北戴河玩了一周。”隨即他又痛心的感嘆道:“這一趟吃住玩,花了我整整一千塊錢,這還是我各種找理由從家裏騙的錢!”

劉子城安慰道:“你女朋友長得跟嫩模一樣,值了值了,現在發展到什麼狀態了?”

趙棟不滿道:“靠!我們就摸過手。”

張彬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道:“那倒是有點兒不值得。”

趙棟深有同感:“豈止不值得,我都痛心死了,一千塊錢啊。”

頓了頓,他又說道:“張彬,反正你也在首都,方便,這妹子你想不想要?想的話出一千塊錢,我轉讓給你?”

張彬對這位花花腸子的老同學十分不滿道:“女朋友怎麼能轉讓呢?即便我有錢,也沒法轉呀,愛情怎麼轉手?她喜歡的是你。”

趙棟堅決道:“有的,只要你肯帶她出去玩,絕對有可能轉讓,轉不了我倒貼你一千塊錢!”

趙棟見張彬猶豫,道:“打八折也行,我實在是沒有經濟能力再陪她玩下去了!”

張彬心裏一動。

在座的男生估計是都心動了。

是呀,只要有錢,原來女朋友都是可以轉讓的,哪怕對方長的跟嫩模一樣,哪怕你長得跟張麻子一樣,只要你給她提供藍天碧海、星級酒店、海鮮大餐,你的缺點都會變得那麼地鮮艷奪目,那麼地與眾不同,在她眼裏,就連你臉上的麻子,都是你為她在暗夜裏點亮的星辰大海。可是,親愛的爸爸呀!

為啥你叫張麻子,不叫張雲起呀!

*******大家喝着酒,聊着女人,聊着聊着似乎就有幾分意興闌珊。

然後,女人來了。

便宜班長林雪晴和幾個性格開朗的女同學端着飲料走了過來,說道:“你們就光自己熱鬧,也不過來陪女同學喝點?”

田壯壯問:“怎麼喝,要交杯嗎?”

林雪晴道:“狗嘴吐不出象牙,光做夢不拿出行動的?那邊堆女同學,能不能交杯還不是看你們的魅力?”

大家亢奮起來,端起酒杯走過去,男女互相交叉着坐,推杯換盞之間,氣氛熱絡,感情維繫的十分之深,為若干后同學聚會搞破鞋埋下了一顆小小的種子。

張雲起見王小凱坐在旁邊沒動,風衣已經脫了,大哥大還明晃晃地擱在桌子上,叼着煙在吞雲吐霧,他說道:“你不過去跟女生喝點?”

凱子遲疑了一下,最後在煙灰缸里掐滅煙屁股,端起酒杯走了過去。

他的前女朋友余青青坐在初見身邊,神情是很尷尬的,她似乎沒有意識到凱子今天會過來。

凱子一點也不尷尬,至少他臉上一點不尷尬,一桌子女生他全都喝了,女生喝果汁他喝白的。

最後一個是余青青。

凱子敬酒的時候,余青青拿着杯子遲疑了好一會兒,最後把杯子裏的果汁倒了,滿了一杯白的,一口氣全喝了,然後趴在桌上整個飯局都沒有再起來。

這頓飯局吃的格外漫長。

大家把盞話酒,回首往事,一番嬉笑怒罵后,見時間差不多了,才按照國際慣例,勾肩搭背去唱卡拉OK。

到了K歌房,張雲起和穿着深藍色套裙的初見坐在左側比較僻靜的沙發上,看着拿話筒鬼哭狼嚎老同學們,她俏臉帶着恬靜的笑。這個女孩就是這樣,不那麼的愛湊熱鬧,但總會以一個安靜的心態欣賞老友們的喧囂。

高三散夥飯那次,張雲起唱了首歌,得到老同學們的廣泛認可,林雪晴可能有點兒閑的沒事幹,跑過來把話筒遞給他:“來來來,張老闆,給姐姐來首好聽的。”

張雲起說道:“兩個話筒這麼多人搶着唱,我就等會兒吧。”

這時初見小聲笑着說:“好久沒聽你唱歌了。”

張雲起道:“那來首《凡人歌》。”

林雪晴不滿:“好呀好呀,張雲起,雖然初見是你媳婦,但公眾場合也沒必要這麼偏心吧!”

初見小臉微微紅了起來。

張雲起說道:“沒辦法,我不想回家跪搓衣板。”

林雪晴噗嗤笑了起來,隨後嘆了一聲,說道:“初見真幸福呀,真幸福。”

張雲起拿起話筒,點了那首《凡人歌》,這是李宗盛眾多歌曲中他最喜歡的一首,聽得多了,就會有一種感覺,於庸常的聲音中訴說著他那凡俗一生的縮影。

本是後山人,偶作前堂客,醉舞經閣半卷書,坐井說天闊!勞勞碌碌卷半生,回首蕭瑟處,陡然驚覺,苦是恆常,萬般皆命,半點不由人!

這時《凡人歌》的前奏已經響起,在動聽的旋律中,張雲起的聲音響了起來: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間

終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閑既然不是仙,難免有雜念

道義放兩旁,利字擺中間

多少男子漢,一怒為紅顏多少同林鳥,已成分飛燕

人生何其短,何必苦苦戀

……

一首歌唱完,有掌聲響了起來。

張雲起把話筒遞給了其他同學,跟大家一邊搖骰子喝酒吃燒烤侃大山,一邊聊起了當年的眾生相,一個個可愛可笑可恥可憐的平凡逸事,一幕幕平凡場景就浮現出來。蒼天下,黃土上,誰人不凡?自命不凡罷了!

聚會搞到了深夜十一點才結束,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回家的路上,初見特別感慨地說,時間過得好快,又半年過去,感覺以前的老同學都不一樣了。

張雲起笑笑:“哪裏不一樣?”

初見說:“說不明白,心態吧。”

張雲起說道:“其實進了大學后,大家不可避免地要和社會接軌,就會漸漸看到世界的另一面,然後明白很多事情,發現生活遠不是書本里說的那麼簡單純粹。”

初見點頭,過了會兒,又說:“對了。剛才吃飯的時候,我有聽見你們男生那一桌說的話,感覺趙棟說他女朋友的話不太合適。”

張雲起問:“怎麼不合適?”

初見抿嘴說:“他既然喜歡她,怎麼可以那樣子形容她呢,居然把自己的女朋友當成商品一樣轉讓,標價一千塊。”

張雲起笑了笑:“愛情是建立在經濟基礎之上的。婚姻尤甚。這一點其實現在還不算明顯,但是在市場經濟的不斷催化下,會越演越烈,一個明顯的特徵,隨着物質不斷豐滿,思想不斷開放,新時期的女性也開始要追求自我和獨立,但靈魂之獨立的前提是經濟獨立,而在廣義範圍上,女性創造財富的能力普遍弱於男性,因此經濟上又多依附於男性,這中間就存在巨大的矛盾。”

初見有幾分訝異,她從來沒有想到張雲起心裏會這樣看待女性。在生活中,他向來是尊重、理解身邊女生的。

初見心下忽然有一點點失落:“我大概理解你的意思了,你也認為大部分女孩子是個商品么?”

張雲起道:“我不這麼認為。”

但是他沒有解釋為什麼不這麼覺得。

他載着初見從春江大橋飛馳而去,兩側的街燈亮了又滅,滅了又亮,他走的還是半年前的那條路,載的也是同樣的女孩,只是和高中畢業散夥飯那晚的心境截然不同。

初見問:“雲起,怎麼不說話了?”

張雲起笑道:“我感覺到了在這方面我們的意見相左,我尊重你的意見,因為你是站在你的視角下看待這個問題,你很優秀,各個方面都是,現在就連經濟層面也能自食其力,甚至還能往家裏寄很多稿費,但是這個世界上又有多少像你這樣的女孩子呢?所以我也不會改變我的觀點,既然這樣,我再說下去就是吵架了,本來就是別人的事,為了別人的事跟我媳婦較真吵架,何苦來哉呀。”

初見抿着嘴,慢慢地就笑了。

她伸手緊緊抱着張雲起的腰,腦袋枕在他肩膀上:“那,如果我們吵架了,老公會怎麼辦呢?”

“最後一句話一定要讓你說。”

“這是你的愛情秘訣么?”

“是愛你的秘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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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檔少年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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