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懶漢(求月票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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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曆新年總是最像新年。

如同多數人小時候記憶里的樣子,在冬春交替的時間節點上,以獨有方式喚醒中華大地里的生機與人間的溫情。家家戶戶張燈結綵,燈籠高掛,喜氣熱鬧的景象伴隨着炮竹煙火硝煙味,充斥在雲溪的上空。

置辦年貨一直是張雲起樂意乾的事。

除夕那天,他帶着初見逛一下龍灣鎮上的集市,買了年畫、炮仗和對聯,吃一些小時候他垂涎欲滴但少有機會吃的。塞滿豬肉的油燈子、米餃和糖油粑粑。

從鎮上迴轉后,張雲起在家門口卸貨。

這時一個老男人從村裏頭走過來,張雲起注意到他,年紀應該有四十多歲了,穿着破破爛爛的藍布大棉襖,好些地方已經破了洞,露出裏面的棉絮,已經發黑帶着霉,頭髮也是邋裏邋遢的,已經可以做雞窩,這會家家戶戶都在忙,就他攏着手,好像無所事事的在瞎晃悠,只是晃悠晃悠着,就走到正在卸貨的張家門前。

這人張雲起認識。村裏的老單身漢,叫劉洋麻,成天喝酒喝的滿面紅光,在村裏頭瞎晃悠、打麻將。

張雲起見他走過來,掏了一根煙遞了過去,叫了一聲洋麻叔。

劉洋麻接了煙在鼻子上嗅了一下:“中華哩,好煙,好煙,想當年……”

張雲起立馬打斷了他想當年的牛逼,問道:“洋麻叔,有什麼事嗎?”

他掏出火柴點了煙,陶醉地吸了兩口后,才伸手往成排的別墅一指,門前都是殺雞宰鴨忙碌籌劃着過豐年的村民們,他說道:“你看,人只是為了一張嘴,有口飯吃,何必忙成那樣?他們世事越做越多,有什麼用?我一個月只干七天活,就夠我喝酒打牌的了,其他的時間用來睡覺,這話說給其他人聽,沒有一個理解,不知你這個讀書人如何看待?”

張雲起笑了笑。

劉洋麻的這番話倒是讓他回想起以前聽聞過的這個老單身漢的一些歷史。

年輕時劉洋麻在外面做過一些倒買倒賣的小本生意,走南闖北,曾經闊過,最風光的時候,稱得上是萬元戶,後來賭博輸了,女人跑了,由此他得出一個結論,女方是愛錢勝過愛男人的。

現在,他是村裡最閑的人,看破一切世事,大概也是現如今整個雲溪村唯一敢對張雲起不假辭色的人。

當初張雲起在雲溪讓村民們貸款集資搞股份制合作社的時候,他是村裡為數不多沒有參與的村民,導致現在拿不到合作社的股份分紅,那點自留地也不願意營務,雜草長得有人高,這次村裏頭集資建別墅,同樣沒有他的份,現在還住在兩間破破爛爛的茅房裏,過得一貧如洗。

眼下雲溪村的村民們個個有了奔頭,小日子興旺發達,村支書兼合作社理事長張海軍看不下去了,也可能是覺得這個窮懶漢沒事兒在村子裏瞎逛游有礙觀瞻,平時又常常有政府領導來考察,於是安排他去合作社干點活,但他給人打工也有講究,颳風下雨不去,頭疼鬧熱不去,也有困頓的時候,隨便在誰家菜地里弄把菜,或者瓜架下摘個絲瓜,或者跟懶漢朋友們去偷只雞,日子過得相當逍遙自在。

不過,就剛才劉洋麻的那個問題,已經上升到了哲學層面上,張雲起讚賞道:“不錯,相當贊同。”

劉洋麻嘚瑟起來道:“就是,有文化的人就不一樣,那些個農民,真是不足與謀!”

張雲起笑着從後備箱裏抓了一隻老母雞,遞給劉洋麻:“叔,新年快樂。”

劉洋麻眼睛一亮,立馬接了雞。

張雲起說道:“貧窮不是社會主義,吃之前雞毛還是要記得拔的。”

劉洋麻嘿嘿笑,嘴裏念叨:“知曉哩!知曉哩!謝了啊大侄子。”

說著話,劉洋麻已經拎起活蹦亂跳的雞,沿馬路往村子深處的那堆破破爛爛的老房走去。

那時春日晴光正朗,路的兩側已經有綠芽在枯草中涌動,窮懶漢的身影在陽光之下,顯得格外歡脫。

新年總是快樂的。

有錢人的新年則是雙倍快樂。

在處處都洋溢着濃濃的年味中,放煙花,走親戚,老家的土特產張雲起實在是吃了不老少,酒也喝了很多,從大年初一一路喝到初六,如今老家裏的村民們已經把他這個“大人物”引進自己家裏吃飯當成一種榮耀,掐算着日子要請他上門做客,有幾個人甚至是為張雲起應該先去誰家這樣的話題爭議起來,搞得張媽一個頭兩個大。

大年初七那天,張海軍請張雲起去村合作社開大會。

過完年,張雲起就要迴轉省城裏津,下次回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現在村裏頭的各個產業他也確實是最大股東和實際控制人,雖然他現在已經無力再操持村裏的事,但既然來了,情況還是要了解一下。

會議議程是新一年雲溪村的發展問題。

參會人員很多,除了以張海軍為首的合作社管理層,還有聯盛體系下的龍景園農業產業園總負責人牛奮,聯盛老總李季林今年在里津過年,沒來,張雲起也希望他今年能夠把更多精力放在洞庭湖項目和喬口鎮項目上。

眼下雲溪村的產業十分龐大,在村股份制合作社之下,有全資控股的華豐農業經營着的三個面積達到五千畝的大型種養殖基地,以及與封陽政府達成在12個鄉鎮散種統購合作協議。

這是雲溪村立足根基。

這些年來雲溪村村集體經濟迅猛發展的核心。

但是張雲起打造的合作社+公司+生產基地和合作社+包銷合同+農戶散種兩套產業運營模式跑了這麼些年,已經十分成熟,張雲起沒什麼好說的。

他想聊到是雲溪新開闢的村集體宅基地和建設用地的盤活經營方向。

雖說國內的旅遊業才剛剛起步,農家樂之類的周邊游也是在21世紀后才火爆起來,但眼下雲溪村全國聞名,隔三差五來雲溪看新鮮的人並不在少數,抓住這個機會,逐步往文娛旅遊這條道上去拓展村裏的多元化經濟結構是應有之舉。

這一塊由雲溪和聯盛合資的村辦企業雲興資管公司負責。

雲興資管是去年聯盛集團和雲溪村合資設立的村集體資產運營管理公司,雲溪村占股60%,聯盛集團持股40%。張海軍是董事長,總經理是李季林物色派任的,叫做汪松明,聽說是華中農業畢業的,三十多歲,今天也過來了,但張雲起是第一次見他。

等眾人聚齊后,閑談了幾句,張雲起率先發言,他直接進入主題:“各位叔伯,村裡合作社這塊去年做的不錯,我看數據報表都還挺亮眼的,去年也和市裡成立的農產品供銷平台打通了渠道,再加上聯盛,銷路不愁,估計今年的形勢會更好,所以呢,我今天想聊一下雲興資管的事,這家子公司成立也有小半年了,可是直到現在村裏的宅基地和集體建設用地收儲方面都還沒有落實到位。我也比較忙,村裡很多事管顧不到位,就前些天聽我大哥嘮了那麼一嘴,沒有具體了解這個事情,但今天各位叔伯叫我過來談,我就是想了解一下這個是什麼情況。”

在場的人都沒作聲,還是第一次見到張雲起這個上頭集團大老闆的雲興總經理汪松明也顯得有幾分緊張,似乎是事情辦的不漂亮,但大老闆指名道姓提到雲興資管,他也只能硬着頭皮講道:“張總,雲興資管成立以來,根據李季林的安排,項目其實一直在推進的,商標都註冊好了,大部分村民也都談妥了條件,但就是村裡好幾戶卡着核心位置的人家不樂意。”張雲起問:“誰不樂意?”

汪松明看了一眼張海軍,沒做聲。

張海軍嘆了口氣,點了根煙接話說道:“這纏磨事說起話長,還不是之前成立股份制合作社的時候,有好幾戶人家怕虧錢,不敢貸款入股,現在合作社發展好了,年年有股份分紅,但他們落了個空,今年村裏頭又集體建了別墅,這夥人更加眼紅,現在找他們房子的事情,就很不實際嘛!他們沒有分別墅的名額,還住在老房子裏,收了他們的房,他們住哪兒呀?這會兒還不得獅子大開口。”

張雲起點了下頭:“我聽明白了,海軍叔說的倒是實情,那批不同意的村民當中,也包括洋麻叔吧?”

張海軍哼了一聲:“就數他鬧得最凶!要村裡給他分一棟別墅才答應,這怎可能?”

張雲起點點頭:“這些年裏村裡發展的這麼好,那些沒入股的叔伯們沒有享受到紅利,有牢騷是正常的,但現在如果讓利給他們,其他入股的村民肯定牢騷更大,這好像就是一個無解的問題。但我想說的是,雲興資管全面接盤雲溪的資產資源,第一項業務就是針對雲溪的閑置農房、宅基地進行統一收儲修繕與開發盤活。事情才剛開始,就卡在這裏了。”

張雲起又說道:“要知道,雲興資管是一家公司,聯盛和雲溪是合作夥伴關係,村集體建設用地和宅基地運營是聯盛的責任,土地收儲是村裏的責任,並且黑字白字寫在合同裏面的,所以現在在合同層面訴苦是毫無意義的。工作再難做,也要去做。具體怎麼做,還是各位叔伯拿主意,畢竟你們了解實情。”

說到這話,大家立馬七嘴八舌起來。

一方面是訴苦辦這事的難處,更多的是唾罵那幾個不配合村裡發展的村民。

如果是在里津的喬口鎮,張雲起不會這麼客氣,但涉及到自己村裏的這種事情,他不想摻和太深。這很現實,自古以來拆建之事就是矛盾的爆發點,他作為聯盛老闆,又是村裏的普通一員,屁股往那邊歪都得挨罵!所以他明確這事必須得是村委會和合作社理事會的這群領導出面解決。

合同上黑紙白字就這麼寫的!

最後,張雲起還是在煙霧繚繞的會議室里談了一下雲興資管下一步的發展規劃,汪松明一絲不苟地做了筆記,但後面的話題又轉回了那幾個村民不配合民房收儲的事兒上,一群大老爺們議論到天擦黑,也沒有拿出一個定論。

這樁事大概是有的吵了。

張雲起也需要時間好好琢磨一下。

大年初七那天,張雲起接到高中156班最後一任班長林雪晴的電話,大家提議在市裡搞同學聚會。

回到江川這麼久,他和初見還沒有和以前的老同學好好聚聚,寒假也沒幾天剩的,這次同學聚會自然不能缺席。

次日,張雲起開車帶初見返回江川。

老一輩人思想守舊,尤其是張媽,不準下面的兒女們亂來。

平時家裏有人的時候,張雲起和初見都是各自睡各自的卧室,當然,他也沒少趁着夜深人靜的時候,鑽進初見的房,睡初見的床。

只是每次天不亮的時候,懷裏的初見準會把累得散架的他給推醒,紅着臉叫他回去。

他娘的,和自己媳婦睡覺每次都搞得跟偷情一樣,最虧的是,他絲毫沒有體驗到西門慶夜會金蓮妹妹的另類快感。

這次江川的獨棟大別墅只有他和初見了。

從大廳到廚房到衛生間再到卧室甚至是到樓頂的天台,都屬於他的私密空間。

高中同學聚會在晚上七點。

張雲起下午到了江川以後,給田壯壯打了一個電話。

寒假回來這麼久,他們哥倆還沒好好坐下扯過淡,張雲起倒是挺好奇田壯壯在廣東讀大學混的怎麼樣:“對了,你大學學什麼的?”

田壯壯立馬道:“我學農業!他奶奶的你連我是什麼專業的都能忘記,張老闆,這兄弟沒法處了。”

張雲起笑了:“別介意嘛,畢竟我很難意識到你這麼惡俗的人,竟然還能跟如此淳樸的農業沾親帶故,話說在學校里泡到妹子沒?”

提及這個話題田壯壯就有些幽怨了:“學農業的能有幾個能看的呀。一個個都長得奇形怪狀,一想到要抱着她們睡覺,我寧願抱着球睡覺。”

張雲起道:“你這種地圖炮不太合適吧?學農業的女生多淳樸啊。”

田壯壯道:“那你咋不找個村妞?還天天要抱着初見睡?”

田壯壯忽然又說道:“對了,凱子也回江川過年了,不過那會兒你已經回老家了,年前我們哥幾個一起在市一中旁邊吃了個飯,好傢夥!凱子來的時候,穿着風衣帶着墨鏡,腰間別著一塊手雷般巨大的大哥大,當時就把我們幾個老同學全給鎮住了,像極了一個很酷的黑社會老二。”

張雲起樂了。心想王小凱看來還是以前那副鳥樣,這是1996年,小型手機全國上下就沒多少人買得起,而對於學生而言,BP機都是稀罕物,所以大哥大的風頭還是相當盛的。

張雲起問道:“為什麼他不像黑社會老大?”

田壯壯道:“老大一般不會這麼帥。”

張雲起琢磨了一下田壯壯的話,道:“我他媽怎麼感覺你在罵人呢?”

田壯壯道:“哪裏有?”

張雲起咽不下這口氣:“陳浩南帥還是山雞帥?”

田壯壯道:“這個……我只知道小啞巴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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