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屍體
大水過後,天氣突然變得異常炎熱,洪水漸漸褪去,正是炎熱加潮濕的時候。
浮出水面的屍體堆積滿了已經越來越淺的水面,長時間的浸泡,讓這些屍體成為了細菌與蚊蟲理想的溫床。
接下來這段時間裏東京的蚊蟲出奇地多,不論是街道上,還是屋子裏,人們都不得不在炎熱的溫度下穿上長袍拉上蚊帳以保護自己不受蚊蟲的叮咬。
從相國寺傳出來的鐘聲不斷在東京城的街道上迴響着,
現在最忙碌的不再是街頭巡邏的士兵,而是那些站在木筏子上手持長長木棍的撈屍人。
這幫穿着粗布衣服,頭戴斗笠的精瘦漢子們響應了衙門的要求前去打撈已經腐爛發臭的屍體,據說撈上來一具賞一貫銅錢。
這麼誘人的買賣自然是讓撈屍人爭先恐後,畢竟這可是一筆不菲的收入,畢竟再水裏飄浮的屍體數以千百計,要是動作快,一天怎麼都要幾十貫銅錢的收入,這可是一般人家一年到頭都無法企及的收入。
沒有任何的防護措施,只有一身精幹,並且自以為百毒不侵的身體。
在行動之前,這幫撈屍人們先在河岸邊上,他們拜了一切他們認為有用的神明,接着喝下一碗金銀花的熱茶,一系列簡單地儀式過後,算是要正常出發。
他們是一群不值錢的傢伙,誰都知道如此親近這些發臭腐爛的屍體大多的下場是什麼,話說回來重金之下必有勇夫,窮人為了賺錢,富人為了防疫保命,合情合理。
唐琦與杜濤以及其他幾個禁軍指揮立在城頭上,望着下面臭不可聞的水面以及數以百計的木筏和撈屍人。
空氣中瀰漫著腐敗的味道,河岸上,記數的官員與登岸歇息地撈屍人交涉着,眼看着一具具屍體被漁網拉扯如同獵物一般被一個一個拖上岸,然後整齊地排列在河岸邊乾燥的地方,由他們的親人來認領。
此時大人小孩往往拖家帶口的尋找自己失蹤的親人,一時間河岸邊上哭聲連成了一片,能夠動容的也只有那些失去家人的人,那些計算屍體的官員們只管着盤算將要支出多少,撈屍人只在乎他們手裏會得到多少貫銅錢。
在不遠處的官道的樹蔭下停着一輛馬車,這馬車非同尋常,周圍還有很多全副武裝且蒙住口鼻的侍衛周圍警戒,更是有神弓營的士兵在方圓百步周圍巡邏。
太醫署的醫生霍望安侍立在馬車旁,左顧右盼,觀望着不遠處的一片忙碌。他顫顫巍巍地,時不時看向馬車,彷彿馬車裏面坐着的,可是要比眼前的一切都要重要萬倍的人。
在霍望安身旁的還有兩個醫者此時與霍望安一樣,他們匆匆忙忙被
他們就在河岸地不遠處,只見馬車的窗帘緩緩拉開,窗戶裏面出現了一雙陰冷地眼睛。
接着,就看見馬車的車窗里伸出一隻手來,那手衝著霍望安招了招手,然後就聽到了一聲沉悶地聲音:“來!”
聽到了招呼,霍望安哪裏敢怠慢?他趕忙友盡了馬車,雙手合十衝著馬車端端正正地行了個大禮,恭恭敬敬地道了一聲:“左丞大人!”
馬車上掀開的窗帘,左丞相陳襄從裏面探出頭來,望着不遠處那一地的屍體,空氣中瀰漫地不愉快的氣體讓他緊皺眉頭。
“這是在認自己人嗎?”陳襄用手帕捂住口鼻,一臉不耐煩地望着霍望安不住抱怨道:“一下死了真么多人,就光找到能夠認得出來的想必是需要不少時辰吧。”
“稟告左丞大人,是的!”
霍望安一邊說著,一邊畢恭畢敬地衝著陳襄行了個禮。
陳襄看樣子是一刻都不想在這種地方停留的,他衝著霍望安揮了揮手,用極不耐煩地口吻說道:“隨便拖走一個,然後裝走。”
“如果讓人發現了呢?”霍望安有些不安。
陳襄沒有說話,他看着霍望安的那種帶有極度威脅意味的眼神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霍望安知道自己如果再多嘴陳襄一定會指使人將他丟進河裏去。
他跟另外兩個醫者相對面,沉默了良久,最終鼓起了勇氣朝着那堆積在一地的屍體走去。
距離那屍體越近,那從屍體上散發出來的惡臭味就越來越濃烈,讓他們不得不捂住口鼻靠近,然後又強忍着呼吸抬起一具屍體。
“喂,你們在幹什麼?”
霍望安一行三個人的鬼鬼祟祟地舉動瞬間引起了附近一個剛剛拖屍體上岸的撈屍人的注意,他指着霍望安他們大聲呼喊道:“怎麼?是來認屍體的?”
霍望安這時候讓屍體的臭味沖昏了腦袋,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他一聲不吭,身旁的兩個醫者同樣不敢言語。
他們繼續急匆匆的行動,抬起屍體一路小跑着朝着陳襄所在的馬車而去。
這時候發現不對勁的撈屍人這才遲遲地回過神來,他指着那三個倉皇而逃的醫生,衝著身後的幾個同伴大聲呼喊道:“快,有人偷屍體!有人偷屍體!”
先不說這屍體怎麼樣,就光官府發放整整一貫錢,怎麼說都是一筆不菲的收入,讓屍體跟銅錢掛鈎,那麼就是說這三個“小偷”偷走了一貫錢!
就看到三五成群地撈屍人大吼着,揮舞着手中的木棍從木筏上跳了下來朝着霍望安撲來,這可嚇壞了霍望安,腳下的步子又快了幾步。
常年讀書嘗葯的醫生哪裏有撈屍人的速度快,更何況他們還抬着一具腫脹幾乎分不清男女的屍體。
“噗通!”
實在走不動的霍望安一屁股坐在地上,屍體的惡臭讓他的腦袋嗡嗡直響,他知道自己跑不動了,就算是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怕被認出來用寬大的袖子遮擋住他的臉。
眼看着霍望安就要被那幾個揮舞着棍棒的撈屍人給追上的時候,陳襄臉色一沉,接着衝著那等候在不遠處的一位禁軍指揮說道:“去,把人給我搶回來!”
就在那禁軍指揮緊握着刀柄準備向前的時候,突然間又一次被陳襄叫住。
“千萬別用過激的手段,他們想要什麼,就給什麼!”受了左丞大人的再三囑託,禁軍指揮衝著左丞大人的馬車行禮,接着才離開。
就聽到一聲令下,一隊有九個人的禁衛軍士兵撲了上來,在霍望安的身前組成了一道人牆,擋住了氣勢洶洶而來的撈屍人。
“喂喂喂,你們要幹什麼?”
禁軍指揮站出來雙手叉腰一臉市儈模樣望着眼前停下腳步的撈屍人。
“大人,那三個人偷了我們的撈上來的屍體!”
為首的撈屍人一臉怒氣地望着霍望安他們幾個。
“對,你看屍體還在他們手裏呢!”
“他們非親非故的,怎麼隨隨便便偷屍體,偷些碎銀子銅幣也就罷了!”
“這具屍體可值一貫銅錢!”
“嘩!”
就在那滔滔不絕的撈屍人喋喋不休的時候,一貫銅錢從這禁軍指揮的手中拋出,砸在他的胸口,接着落到了他的手中。
撈屍人看到了銅錢瞬間閉上了嘴巴,為首的撈屍人更是看了眼手中的銅錢,有抬起頭來望着面前的禁軍指揮,吞吞吐吐地說道:“大人,這,這?”
“不要問為什麼了!”
禁軍指揮轉過身來背對着撈屍人說道:“這具屍體我就買下了,別問為什麼,拿着錢,走吧!”
說完,這幾個禁軍護送着霍望安轉身離開。
這時候坐在馬車裏的陳襄長舒了一口氣,心中的石頭也落了地。
“這個沒用的醫生。”陳襄微微搖了搖頭,接着自言自語道:“現在屍體有了,就讓我看看那幾個臭道士能有什麼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