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大會
“講着天大的道理，可我就是個普通人。”乾清語氣自嘲，道：“我能做什麼，我又能做到什麼？”
“這件事，就等着你自己去探索吧。”老頭拍了拍他的肩膀，要說的他都已經說了，雖然不是現在的他邀請的乾清，在重啟議會中他也看不到乾清的真實情況，但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是肯定不會選錯人的。
至於乾清如何，看造化吧。
老頭離開的不僅是馬賽克空間，還有重啟議會，因為他的席位已經被乾清取代。
“大會即將開始。”
冷冽的女聲響徹整個議會大廳，所有進入馬賽克空間的馬賽克人都自覺退出，漸漸開始落座。
乾清也坐下，就在他身後的椅子上，每個人都有對應的椅子，準確的說，每張邀請函都對應着一張椅子，而老頭的那張邀請函在進入重啟議會的時候就已經被乾清吸收，合二為一，也正是因此，他無法再在重啟議會中呆下去。
等了小半分鐘的時間，冷冽的女聲再次響起。
“大會開始，請各位肅靜。”
原本還在小聲交流的人群立馬安靜下來，乾清則是在努力找說話的人。
可惜，在這茫茫馬賽克人海中，靠外表是無法確定一個人的性別的，只有聲音，哪怕找到聲源，也不可能區分出說話之人。
放棄尋找，乾清的目光自然而然地看向議會中央，那裏是議會的核心，也是二十個議長所在的地方。
既然要開大會，那肯定要有人出面主持。
果不其然，一名議長起身，徑直走向最中間的“審判”講台，等他準備就緒，在他的頭頂出現一片畫面，裏面是無盡的黑暗，與周圍的空間格格不入。
然後，就見他一揮手，黑色的畫面一轉，變成了一條條幽藍色的絲線，交纏在半空中。
“在大會正式開始前，請讓我們一同歡迎我們的新成員。”
他手指向乾清的位置，一道光束罩住乾清，使他成為了全場最顯眼的馬賽克人。
“歡迎，歡迎你加入我們。”
說完，他帶頭鼓掌。
啪啪啪啪啪啪！
乾清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迎新來得快去的也快，議長迅速進入狀態，開始了他的發言。
“直到今日，我們共重啟了百分之七十三的時空，預計在三年內就能完成全部的重啟，到時候，我們就將會直面本源法則。”
紅光在畫面邊緣出現，幽藍色的絲線逐漸聚攏，最終凝成一團，奮力抵抗紅光。
畫面表達的意思應該就是人類與法則的對抗。
“這場戰爭，我們不會獲取勝利。”
瞬間，紅光吞噬幽藍光團，畫面回歸黑暗。
“什麼？！”
“那我們這麼多年的努力就白費了嗎？”
“是啊，如果無法取勝，那我們的意義何在？”
“重啟議會難道不就是建立在一切成功之上的嗎？”
……
眾人議論紛紛，引起女聲的提醒：“請各位安靜。”
有了她的提醒，嘈雜的人群才安靜下來。
雖說沒有人再講話，但乾清能感覺到，他們正在進行無聲的抗議。
等了幾分鐘的時間，議長才再次開口：“我們不會獲勝，但同樣的，我們也不會失敗。”
黑暗的畫面中突然出現藍色光點，很細微，也很稀少。
宇宙的雛形逐漸顯現，是真的宇宙，沒有邊際，哪怕在畫面的邊緣處，都有一種沒有邊界的視覺錯覺。
“整個時空序列會因此重啟，所有的時空會化作本源之塵飄落在宇宙中，在那時，我們人類也會消失。”
議長停頓，他看向眾人，給他們時間討論。
這回，沒有人再出聲，而是乖乖等待下文。
“重啟議會從開始到現在已經有一千年的歷史，千年間，我們里誕生了無數個天才，也正是有了他們，才能完成如今的壯舉。”
“百分之七十三的時空重啟，意味着提供給人類的生存面積縮小，我們的同伴在經歷死亡與重生的過程中不斷的損失，保守估計，當我們完成所有時空的重啟時，我們人類的總量將銳減至一人，僅有一人，會活到最後。而他，將擔負起複興人類的重擔，在本源宇宙尋找到我們的立足之地。”
“我可以直截了當的告訴你們，活下的絕對會是我們中的一員，誰都有可能，只要有一人活着，重啟議會就始終存在，而會有一天，人類將徹底重啟，我們也將完成最終的使命。”
“提問時間。”女聲道。
乾清還沒反應過來，再次聽她道：“第三百七十一位議員。”
“能確定是誰嗎？”三七一議員問道。
議長回答：“短時間內不行，但長遠來看，是可行的。”
“下一個，第一百位議員。”
“是否有備用計劃？”
“有，備用計劃會在最後時刻啟動，該計劃具有保密條約，只有議長知道。”議長如實回答。
“第三百五五位議員。”
“目前前線吃緊，我想申請讓更多的議員加入前線戰爭，請批准。”
“准。”
“第九百九十九位議員。”
嗯？
乾清一愣，好像他就是九九九議員，可是……他沒有問題啊？
現在，話語權到他的嘴邊，貌似不說也不行。
起身。
“我想問……這樣做真的有意義嗎？重啟時空、宇宙，甚至是人類，真的有必要嗎？難道不應該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嗎？你們的做法完全剝奪了人類最基本的權力，活着，他們甚至連選擇都沒有，我也連選擇都沒有，就莫名其妙要被重啟，你們真的考慮過我們的感受嗎？”
乾清的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的身上，雖說他們沒有眼睛，但就是能感覺到，那種莫名其妙的目光，彷彿他們中出了一個叛徒一般。
硬着頭皮，乾清繼續說下去：“我認為，重啟也好，活着也罷，你們更應該考慮的是每個人的想法，大家都是人類，大家都應該有知情權和決策權，願意的人就重啟，不願意就繼續過他的生活，而不是被一棒子打死，由他人來決定他們的人生。”
被人注視的感覺仍然沒有消失，但他的話已經說完，而議長似乎並沒有回答他的意向。
“我說完了。”
乾清坐下，不再說話。
良久，議長才開口，道：“你作為新的成員，對我們有誤解是正常的，但我必須要糾正你一點，當任何人類知道我們存在的真相后，他們都會做出對的選擇，不要問我為什麼知道，或者認為我只是在道聽途說，我很負責任的告訴你，重啟議會沒有謊言。”
“另外，你並不是第一個說出類似的話的議員，我需要告訴你的一點，作為人類，你不該只選擇自己的命運，而是要考慮更加長遠的未來，究竟是人類，還是人，你必須要做出對的選擇。”
“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不是為了我們自己，而前人所做的也不是為了他們自己，重啟計劃關乎的是全人類的未來，未來不會太遠，但也不會觸手可及，你說的沒錯，我們一千個人確實不足以決定全人類的命運，但如果沒有人願意站出來，到最後人類面臨的是會比重啟更加慘烈的遭遇。”
“到那時，人類徹底滅絕，你覺得，我們還有機會享受各自的人生嗎？”
面對議長的質問，乾清陷入思考。
他說的沒錯，小人物看中的永遠只是眼前的苟且，而大人物們總歸會把眼光放得非常長遠，就好像有些人看見的是幾百年後的地球遭遇，可大部分人的想法都是“關我屁事”。
現在，乾清就是覺得“關我屁事”，可當他想到自己的遭遇，以及一些對自己所說的話時，他猶豫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算小人物還是大人物，也可能什麼都不是，可唯獨一點是無法改變的，那就是他身為人類的事實。
人類，是個整體，而非個體，人類的延續非常長遠，那是一個人能完成的嗎？如果當初人類的祖先覺得活着沒有未來，那就不會有現在的人類，正是因為有着對未來的憧憬，才成就了現在的人類。
“人類命運共同體。”
乾清所想的話被議長說出來，原來，他剛才陷入沉思的時候大會已經展開下一個議題。
關於時空重啟後人類命運的問題。
“人類命運共同體並不是指全人類的命運如何連結在一起，而是指我們中所剩下的那一位成員所要擔負起的人類的命運。”
“全體人類的命運都將在那一個人的身上，所以，他必須把每一件事情做到完美。”
議長伸手一拂，在他頭頂的畫面再度變幻，裏面陳列的一張宏偉的規劃圖。
從共同體的一小步，到全人類的一大步，所有的準則、所有的計劃、所有的安排都記錄在其中。
“所有人，記住這張表，不論你們中的誰成了最後一人，都要嚴格實行上面的規劃，走錯一步，哪怕是一個小紕漏，帶來的結果都是毀滅性的。”
議長語氣凝重，包括他自己在內，即便不是第一次看見這張規劃圖，也仰起頭，認真的記下每一個細節。
乾清也不例外，他可以質疑，但他不可以完全不相信。
如果他真的就成了最後一人，僅憑他自己是絕不可能做到重啟人類的計劃，所以他需要記住這張規劃圖，這上面可是凝聚了全體人類的智慧，先有前人，後有今人，一同制定的規劃圖。
裏面的每一個細節，每一小步，都是演算了無數遍的成果，必須要做到完美，做到同步一致，才能完成重啟計劃，才能從人類的手中拯救人類，人類才會有未來。
接下來整整數日，一千個議員就這樣看着規劃圖，誰也沒有出聲，更沒有人三三兩兩的進行討論，而是默默把規劃圖一遍又一遍的記在心裏，牢牢記住，記在靈魂深處。
“真的會有那一天嗎？”乾清的心中不斷產生疑惑，他仍然不能接受重啟的事情，總覺得像在聽天方夜譚，像是個故事，也真希望只是個故事。
終於，議長動了，他關掉了規劃圖，宣佈大會結束。
“請大家有序離場。”冷冽的女聲響起，她從頭到尾都沒有露面，令乾清十分好奇她的身份。
是某個議員，還是二十位議長之一。
為什麼是由她來維護秩序等等，而不是講話的議長。
事情越未知，就越能引起人的好奇。
比起被說明白的重啟計劃和看了千萬遍的規劃圖，乾清對這個聲音最感興趣。
“九九九議員，請你稍等。”
就在乾清想要離開的時候，他的身邊出現一人，聲音和一直縈繞在議會上空的女聲一模一樣。
“你是？”乾清眯起眼，他雖然身體是馬賽克，但他依舊能這麼做，只是別人看不出來罷了。
“初次見面。”她伸出手，自我介紹道：“我叫驀然。”
“驀然？”乾清看向她的胸口，當然不是因為什麼變態原因，而是那裏有專屬於每個議員的符號。
然而……她沒有。
感受到乾清目光的驀然摸了摸胸口，解釋道：“我並不是你們中的一員，我是秩序者，我的存在，是為了維護議會的秩序，你也可以把我當成議會，我來找你，並不是想找你麻煩，而是因為你新成員的身份，有些事情我必須要說給你聽。”
乾清看着她，他還有真有那麼一瞬間以為對方是來找自己麻煩的，現在聽到她的親口否認，乾清鬆了口氣。
“好吧，請說。”
驀然點頭，道：“重啟議會是法則之物，你了解法則嗎？”
乾清搖了搖頭，他還真不清楚。
“法則是約束萬物的存在，是本源宇宙最根本的組成，我們現在所接觸的，所感受的，包括我們，都是因為法則存在而存在。”
“但他們就像是是規則的制定者，而我們則是順應規則而生。”
“現在，你了解法則了嗎？”驀然問道。
“嗯。”
“好，那我繼續說。”
“法則是制定者，你們人類同樣擁有制定者的身份，因此，你們可以制定法則的規則，換句話說，你們能利用法則創造出議會，能用法則作為掩護，隱瞞其它的法則。”
“舉個例子，你有一團毛線和一對鉤針，鉤針在沒有人使用的時候也會自己勾勒毛線，使毛線成為任何東西。而人類擁有鉤針的使用權，他們就能隨心所欲地勾勒毛線，使毛線成為他們想要的東西。”
“毛線就是宇宙，法則就是鉤針。而人類，就是人類。明白了嗎？”
乾清點頭：“嗯，懂了。”
“重啟計劃便是，鉤針已經將毛線用完，而重啟就是拆線團，把它重新拆開，變回毛線團最初始的模樣，最後由人類來決定它會成為的樣子。也就是重啟計劃的最後一步，重啟宇宙。”
驀然用一個簡單的例子講清楚了所有事情，這讓原本還迷迷糊糊的乾清茅塞頓開，一下子就明白了重啟計劃的內容。
“所以，我要做什麼？”
驀然一笑，是真的笑了，馬賽克的臉勾起詭異的笑容，笑的很怪，但乾清卻不覺得怪，而是有一種暖心的感覺。
“聽從命令。”
“好。”
不需要自己思考，乾清回答的也是爽快。
他生在一個少數人管理多數人的社會，他習慣了被管理而不是當管理者，所以如果讓他自己決定或許什麼事情都做不成，但如果讓別人決定他的任務，他就能盡自己全力做到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