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她……是我老婆?
“…………是。”孫喬滿是不甘,那稀疏的白鬍子不停抖動着。
老頭兒說胸有天下那過了點,但要說滿腹詩書那絕不為過,和大半讀書人一樣,他也是少有的敢言敢諫之人,只是偏生遇上大唐第一號紈絝,老頭兒當真只有委屈往心裏咽。
“累了,快,帶我去睡覺!”陳浮又冷哼道。
他一直在思索着未來的路該怎麼走,而將他的家將與高明安排在縣衙里的緊要位置,便是陳浮想出來的第一步,看似隨意憑喜好將一個無關的人安排為主薄,一來是說明了自己如今的權力,二來也算是培植親信了。
除此之外,陳浮心底隱隱有種責任感,這種責任感刻入了骨子裏。是以陳浮也有些奇怪,難不成……自己上輩子是個雷風似的好人?
老頭兒的手都已經在微微發抖,忍着所有氣將陳浮引到了大堂后,穿過宅門、二堂,左右便是主簿房與縣丞房,隨後便是內宅了。這本來自己住着的地方,如今陳浮才第一次細細察看。
女眷與婢女等已經候在院內,不管是為了日後方便、還是安保,她們也都是要與衙役們照個面的。
狼人兇殘勢大,惹得天下諸國不得不聯合對抗,為了鞏固聯盟,政治聯姻相當普遍,陳浮雖紈絝,但在幾年前卻是娶了當時素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稱的長靈族小公主林兮,當時很讓人意外的是唐王還將林兮封了一品誥命夫人。
是以這會兒眾衙役都是有些心熱,反倒是陳浮沒太關心這個,俗話說飽暖思**,但莫要說飽暖了,陳浮如今生存貌似就存在大大問題,老婆是誰這種小事兒自然是毫不關心的。
所以只是觀察着住處,這住處就是自己方才醒來的地方,方才沒細看,這會兒四處打量了一下,里裡外外打掃的很是乾淨,心中大為滿意,嘴裏卻是嘟喃道:“都什麼爛地方?”
縣丞額頭見汗,正要說什麼,猛然間愣住了,眾衙役都是一靜!
陳浮沒有在意,順着小路往前看,便看到了一對綉着淡荷的布鞋立着,慢慢抬頭往上,便見垂落着的淡綠裙子,眼光再慢慢往上,當看到那人面孔的瞬間,陳浮心中就是嗡的一聲!
這……這……這……
如朝霞,如旭日,如綠波初開的荷葉,如春風中的青松。彎細長眉,鮮潤紅唇,晶瑩剔透的鼻子,尖細精緻的耳朵……身上每一絲每一毫都像是名匠一生精血雕琢而成,窮盡世間一切美言都無法形容出這驚心動魄的美。
只是此刻門前三班六房所有人都已經是呆住了,皆都是魂不守舍看着那靜靜立着的人兒。
孫喬都已是快入土的人,但已是看得痴獃住了,只是喃喃想着:天底下竟有這般美人!天底下竟有這般美人……
“見……過公子,”那女子僵硬行了一禮,面色蒼白,眼神竭力閃躲着,顯然怕極了陳浮,半截話竟是生生卡住,再也說不出來了。
“見過大人。”
“見過夫人。”
如何見禮衙役已經排練過,但看到她的那一刻起便已經亂作一團,亂鬨哄應了一通。
陳浮的心怦怦亂跳,心中猛然炸出一個念頭:“她……是我老婆?”
“公子?公子……”
旁人的呼喚驚醒了陳浮,陳浮這會兒腦中嗡嗡作響,心思已經亂作了一團:“呃……好,這個,哦,你們退下吧!”
“是!”
“是!”
雖然還是很亂,但這一次就整齊了許多,眾衙役依依不捨又瞥了林兮幾眼,這才一一離去。
虎頭縣縣衙雖小,但基本的廚子、衙役等人還是有的,也都頗有眼色,立刻與陳浮帶來的婢女交接去了。
而陳浮雖然固作鎮靜,但心思早已隨着身體僵硬走入屋內的林兮身上去了,心中唯有一個艱難的念頭:“她……她……她是我老婆?”
陳浮感覺到了一陣又一陣的眩暈,摸了摸臉,火似的燙。只剩下劇烈的心跳,“世上……真有美到這地步的人……”陳浮摸着突突狂跳的心臟:“她……還是我的老婆?”
好一會兒,陳浮這才想起她的來歷:林兮,長靈族。
聽神醫老頭兒所說,長靈族人能歌善舞,身材高挑,膚白若雪,最主要的有一對長過普通人耳朵一半的耳朵。是以又叫長耳族。
長靈族普遍長壽,林兮本是日漸末落的大唐與飽受狼人摧殘的長靈族合親的政治聯姻,以圖一起對抗遍佈於叢林深處、大漠深處的狼人,只是林兮嫁過來沒兩年,長靈族便被狼人毀在了密林當中。
亡國公主,已經沒有了一個親人,沒有了一點退路,偏生還碰上原陳浮渣男……
陳浮的心都揪緊了幾分,方才沒在意,這會兒細細回想起來,林兮方才的行為,明顯是怕自己可是怕到了骨子裏,那看到自己時蒼白的面龐,僵硬又機械的動作,就似一個木人一般,哪有一絲靈氣可言?
陳浮發了會兒呆,就聽外面有人問道:“殿……下?”
陳浮抬頭一看,見是縣丞老頭兒。
孫喬的面色有些複雜,道:“公子,衙里……有幾事兒,需要公子拿個主意。”
陳浮心中明白孫喬打心底兒是鄙視自己的,若是無事,他自會躲自己躲得遠遠的,他主動找上自己,肯定有要事,皺眉道:“本公子才歇下你又來吵本公子?”嘴裏罵罵咧咧着,但腳下還是慢慢走了過去。
孫喬暗暗搖頭,就算是關上駐紮的匡將軍見到他時不也尊稱一聲先生?見陳浮這般輕浮,心中暗道一句“果是紈絝”,只當沒聽見。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陳浮大喇喇坐在了主位上。
孫喬面色更不悅,就算是一州長史,若是與他這般講話,免不得也要豁出一切去爭個道理,但面前這人之不堪、地位之特殊,孫喬真只有氣往肚裏咽,胸口劇烈起伏几下才道:“公子,年關將止,大年三十時,我們可得向關上交上錢糧啊!”
這個老神醫已經跟陳浮說過,也不意外,本來虎頭縣存在的意義無非就是向關上的守軍提供一部分錢糧罷了。
“交多少?”陳浮皺着眉頭問道。
“需要交糧八十萬斤,銀錢四千四百元,不過庫房裏如今只有一千八百元銀錢,糧食不足五萬斤……”孫喬看陳浮的面色難看起來,立刻急道:“這……這都是……扒皮抽筋征來的啊!”
扒皮抽筋!
四個字聽得陳浮眉頭一皺,只是漸漸也平靜了下來,他意識到了一個極為嚴峻的數字:
交糧80萬斤,如今只有5萬斤。
交銀錢4400元,如今只有1800元。
最為棘手的是,聽孫喬“扒皮抽筋”那四字便也知道,恐怕此刻的農民家裏,是真的再難搜刮出幾斤錢糧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