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花滿溪差事黃了
花滿溪和李叔同時抬眼,看向款步走過來的人。
來人一身青色長衫,斯文俊雅,面容雋秀,正是花滿溪那退了親事的未婚夫,丁秀才。
“丁秀才?”老李叔想不到一心只讀聖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丁秀才居然也來了,十分驚愕。
“李叔好。”丁秀才聲音溫和地問好,目光淡淡地掠了一眼臉上塗著黑色藥膏的花滿溪,不着痕迹地掩下了眼底的厭惡。
“方才小生在後面也看了這比賽,雖無意打攪,卻也覺得有一句話當講。”丁秀才緩緩開口,“剛才李叔和里正說的,可是勝出了,才能當李叔的徒弟?”
“是這麼一回事。”李叔點了點頭,摸不清他到底想說什麼,倒是花滿溪,心裏暗叫不好。
這個忘恩負義的臭書生,他絕對不會是幫她的!他只會將她賺錢的事情攪和!逼着她嫁給丁二娃那個傻子!
“小生覺得,花家姑娘並不算贏了這比賽,雖然她廚藝略勝,但小生覺得,比賽,最重要的是遵守規則,剛才比賽開始時,李叔提供的食材里,並沒有辣椒,這辣椒,是花家姑娘私自帶來的,她藉此新鮮食材贏了比賽,是對李家姑娘的不公。”
此話一出,本來安靜的人群頓時炸開了。
花滿溪更是咬了咬牙,攥緊了自己的衣服袖子!
她跟這個丁家到底是有多大的仇怨啊!明着暗着找她的麻煩!剛才試菜的時候,那丁家的老太婆分明就連連夾了幾筷子她做的菜,吃得滿嘴都是油,轉頭卻直接站在了李秋秋那邊,還暗地裏拽了拽里正。
現下又多了一個丁秀才,仗着自己讀了些書就開始扯這些有的沒的!
花滿溪心裏氣極,可丁家在桃花村現在頗有地位名望,她勢單力薄,不好直接跟他杠上,只好將目光投到了李叔的身上。
“丁家秀才言重了,做幫廚,重要的是做菜的手藝和天分,這辣椒也是我園子裏種的,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經過這麼一鬧,李叔倒是越發的歡喜花滿溪這個徒弟了,她的本事想來並沒有顯露出幾分,日後誰教誰還不一定呢。
“爹!你怎能幫着她說話!說好的公正呢!”李秋秋見心上人居然幫自己,簡直是喜不自勝,含羞帶怯地看着丁書青,連朝着她爹跺腳抗議都多了幾分嬌柔。
“李叔,這並不是幾隻辣椒的問題,而是人品問題。”丁秀才俊秀的臉上多了幾分嚴肅,聲音沉穩道。
“當今陛下治國,最重信義,便是整個南陽國上下,無不奉行,花家姑娘這一次是擅自在菜里加了辣椒,若是下一次,加了別的東西呢?這樣的人品,李叔怎能大意收她為徒?李叔可是村子德高望重的人,掌勺的事大多落在李叔的手上,若是她做了李叔的幫廚,生了二心,難免不會連累李叔,所以小生還是勸李叔三思。”
“丁秀才,這言重了吧?”李叔見他言辭鑿鑿,覺得太過了,但又不好直接在這麼多人跟前駁了他的面子,只好軟下聲音道。
“爹!丁大哥說得對!這次她是偷偷加了辣椒,若是下次,加了瀉藥毒藥呢!這樣的人不能用!”李秋秋見丁秀才說動了她爹,趕緊也插聲附和道。
因着這句話,丁秀才的目光落到了李秋秋的臉上,她察覺到了心上人的注視,臉色頓時漲紅滾燙起來,微微垂下了眼帘。
“對啊,老李,我覺得丁秀才說得有道理,這花家外甥女的廚藝雖然是好,可剛才比賽前說好的食材並沒有辣椒,這是她擅自加上去的,對秋秋不公平。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這規則就是要遵守的。”里正又被丁家大娘暗暗拽了拽袖子,裝模作樣地咳嗽了兩聲,也附和道。
“丁秀才是讀書人,人家說的肯定是有道理的。”旁邊的村民也插聲附和道。
“是啊,一個小女娃子,做什麼菜嗎?掌勺師傅是那麼好當的嗎?人家李家姑娘可是從小就跟着李叔學的——她娘親十年都不回來一趟,學的東西誰知道管不管用?”
“就是,就是,算了吧,李叔,你這廚藝傳給李姑娘不好嗎?到時候再找個老實的女婿,繼承你的衣缽——”
丁秀才和里正都是桃花村的權威人物,村民自然是跟着他們的意見,七嘴八舌的,愣是將李叔堵得啞口無言。
花滿溪眼見這差事是要黃了,也不想據理力爭將這事鬧大了,所以對着李叔行了個禮,沉聲道:“李叔,既然大家都覺得滿溪不堪做你的徒弟,滿溪也不忍李叔難做,這個幫廚,滿溪就不做了。”
“哎,滿溪——”李叔一輩子都是做菜的,心裏自然是對花滿溪的本事有些數的,她這樣隨便做個六菜一湯,都能用上幾種烹飪手法,是個好苗子,太可惜了。
“滿溪先告辭了。”花滿溪微微頷首,退下了,走的時候,自然又收到了李秋秋得意的目光警告,她不作理會,倒是多看了兩眼丁秀才。
這筆帳,她花滿溪記下了。
花滿溪向李叔告辭后,便轉身離開了李家的大院子,她走得從容,也並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可要說一點不難過,卻是假的。
她現在欠着丁家五兩銀子,花家也真的是一窮二白了,她既不想嫁給丁二娃那個傻子,也不忍心連累花家,本以為做了幫廚可以掙銀子,卻不想丁家那王八蛋居然攪和了她的差事!
自己空有一身本事,卻找不到掙錢的門路,難不成真要為了五兩銀子賣身?
花滿溪煩躁不已,神色寥落地往花家小院走。
“花家姑娘,請留步。”就要到家的時候,身後卻突地傳來一道清冷的嗓音。
是那個該死的丁秀才!花滿溪臉上的神色僵硬了一下,按耐住自己想要往他臉上撒芥末粉的衝動,生生地擠出了一個僵硬的表情,轉過身去淡淡問道:“丁秀才,有事嗎?”
丁秀才生生頓住了腳步,覺得眼前這人似乎變了不少。
從前,她總是喜歡粘着自己叫丁大哥的,但又膽小怕事,畏畏縮縮——
他收回疑惑,目光落在她塗滿了藥膏的臉上,眼底不由得浮起了一絲厭惡,卻勾起了一抹虛假的笑意,從懷裏掏出一個荷包。
“你別誤會,我們的親事既然退了,當日你送我的荷包也要還給你的。”丁秀才將荷包放到了花滿溪的手心,神色冷淡。
花滿溪的目光卻頓在他身上那襲青色衣衫上。
“花家妹妹,你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們也是痛心,但是有緣無份,希望日後各自安好吧。”丁秀才見她仍痴痴地盯着自己的衣衫,有些厭惡,聲音微冷道。
“丁秀才,既然你都將我的荷包還給我了,那——”花滿溪忽然抬起頭,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斟酌着詞句道,“那你身上這身衣衫,是我送的布,這布一百文錢,能不能也還給我?”
根據原身的記憶,這一百文錢可是原身攢了兩年的私房錢了,既然這男人如此自傲可惡,當然不能浪費在他身上了!
丁秀才聞言臉上的神色頓時就垮了下來,不可置信地看着花滿溪,沉吟半響后,才故作神傷,緩聲道:“我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人。我本想,留個念想的。”
花滿溪懶得跟他廢話,又問了一遍:“可以還給我嗎?還九十文也可以。”
他不是裝嗎?不是要藉著一刀兩斷來原身的傷口上撒鹽嗎?呵呵,不好意思,這殼子裏面的靈魂,可是來自21世紀的花大廚,這種渣男怨女的戲碼她早就在電視劇和小說里看膩了。
丁秀才被花滿溪這般逼問,臉上掛不住,幾乎黑得成鍋底了。
他忿忿地翻開了自己的錢袋,點了一百文錢給花滿溪,聲音冷得能夠將人凍死:“我丁書青不是喜歡佔人便宜的人,一百文錢,一個銅板不少,花妹妹數數吧。”
見了錢,花滿溪剛才沮喪的心情總算緩和了一些,對着他露出了一個笑意:“不用數了,丁秀才將來可是要做大官的人,不會連這點錢都算錯數的。”
花滿溪將一百文錢裝進了剛才丁秀才還的那個荷包里,揣進了懷中,毫不留戀道:“既然賬算清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丁書青冷哼了一聲,也沒有再多看她一眼,邁開腳往丁家走去。
花滿溪回到了花家的小院中,花大舅和花小松去了田裏沒有回來,只有大舅母在砍豬菜,見她回來了,趕緊扔下了手裏的活計,興高采烈地問道:“滿溪,你回來了?怎樣?學藝是不是累得很?”
看着這樣關切寵溺的目光,花滿溪心裏一酸,十分不自在道:“出了些事,李叔不能收我當幫廚了。”
大舅母完全想不到會這樣,一張臉頓時浮起了一股不掩飾的失望和無奈來:“怎麼會這樣?昨晚不是說好的嗎?李叔還誇你做菜好吃呢。”
“是丁家的人和李叔的女兒不同意。”花滿溪不想再提起這茬,正要安慰大舅母兩句,大舅母倒是先開口了,“不做就不做,女孩子做掌勺也不是什麼好活計,煙熏火燎的,還老得快,今日我已經讓人捎信給你大楊表哥了,看他能不能借些銀子。”
正說著話,花滿溪的房間卻突地傳來了啪的一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