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流言蜚語

第一百二十二章 流言蜚語

楊緯最初在鄉下開了個磚廠。雖然每天搞得灰頭土臉,兩年下來,着實賺了點錢。積下了他人生里的第一桶金。

後來因為磚廠里燒火磚的磚窯每天噴黑煙,影響環保,被政府勒令關閉了。楊緯倒也不氣餒,轉而與人做水泥和磁磚生意。同樣搞得風生水起。

再後來,楊緯由水泥和磁磚入門,介入到了整個建材行業,包括倒賣鋼鐵。

他還搞過裝修公司,甚至做過門窗馬桶一類的東西。反正生意人嘛,什麼能賺錢就幹什麼。

幾年之後,靠着之前做建材和裝修行業積累下來的人脈和資金,楊緯自然而然地進入房地產。那是二十一世紀初,中國的房地產行業,剛開始邁開大步逛奔。

楊緯就這麼發了,一度成為楓林鎮的首富。據說個人資產上百億。

當然也有人說,楊緯近幾年建的房子,在銀行里貸了很多錢,一正一負相抵消,他個人財產已經沒剩下多少了。

這些是是非非我們暫且按下不表。無論如何楊緯還是楓林鎮上的大人物,要搞定湯山,肯定像捏死一隻螞蟻般容易。

我們繼續聊一聊有關他名字的困擾。因為名字對他後來的言行,影響甚大。

楊緯最早開磚廠時,招的工人都是農村來的苦力,對他唯唯諾諾,懼怕多於尊敬,人前人後總是媚笑着叫他:

“楊老闆。楊老闆。”

九十年代末,遍地是老闆。有些小攤販的老闆,還是下崗后迫不得已幹上的,所以,那時的老闆並不怎麼值錢。

不值錢的老闆也是老闆,總比直呼其名要好。在楊緯看來,這些農民工,怎麼說都比當初機關小單位的大姐們顯得善良與純樸。

起碼這些人在他的名字讀音上,並沒有刻意表現得更邪惡。沒人掩嘴而笑,沒人擠眉弄眼。更沒人在女人面前,故意將他的名字叫得特大聲:

“咦,你真的是楊緯?”

總之,每天在磚廠里灰頭土臉的楊緯,還是很享受“楊老闆”這個稱號的,第一次感覺到,名字的困擾正在離他遠去。

事實上,他想錯了。農民工起初人前人後叫他楊老闆,是因為不知道他的真名叫“楊緯”。

後來有人八卦出他真名叫“楊緯”,可多數農民工又沒發現,這兩字的普通話發音,居然跟“陽*痿”一模一樣。

當然了,這些無知與空白,都是暫時的。不久之後,便有一個讀過初中的工人,神神秘秘地告訴大家,他們老闆的名字,取得真是太幽默了:

“用普通話叫出來,就是無法*勃*起的意思。”

這麼一解釋,農民工們聽着,就比自己半夜無聊勃*起更來勁了。

磚廠里的工作繁重而清苦,幾乎沒什麼娛樂活動,工人們平常吃飯時或睡覺前,聊聊男女之事,就是人生最大的消遣了。

現在發現老闆的名字裏,隱藏着如此巨大的搞笑因子,他們豈能放過?農民工看上去面相老實,可一旦嘴賤起來,是任何一個群體無法比擬的。

於是,工人們當面還是唯唯諾諾地稱呼楊緯“老闆”,背地裏,卻是說什麼的都有。飯後睡前,所有人一邊噴煙,一邊竭盡所有的才智,編排老闆的笑話。全往下三路靠。

陽*痿,早*泄,舉而不堅,堅而不久。

所有街頭巷尾能看到的男性功能障礙名詞,差不多都被工人們套在楊緯頭上。

楊緯自己對此一無所知。如果一直無知下去,倒對楊緯本人也沒多大的傷害。

話說有一天晚上,楊緯下班回家,摩托車騎到中途,猛然發現,自己新買的大哥大,忘記在磚廠辦公室了。

如果是別的東西,楊緯可能不怎麼放在心上,反正辦公室明早還早去,東西放在辦公室一個晚上,也不會怎麼樣。

但他忘記的偏偏是新買的大哥大。要知道,那可是當時楓林鎮人們見過的最貴的通訊工具。全城只有三台。如此拉風的物品,豈能輕易丟豈在辦公室里?

於是,楊緯掉頭回磚廠。一路無話。到了辦公室,大哥大安安靜靜地躺在桌上,除了蒙上一層灰,並沒出什麼意外。

如果楊緯拿了大哥大轉身一路回家,也不會有什麼事。可他偏偏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出門后,忽然躡手躡腳走向農民工的宿舍。

說是宿舍,其實就是用剛燒出來的磚頭,胡亂圍了幾個棚子。上面蓋茅草,沒門沒窗,四處漏風,因此,隔音效果奇差。

楊緯離棚子尚有十步之遠,裏面的說話和笑聲,便清晰地傳到了他的耳中。

首先是一個壞蛋陰陽怪氣地說:

“你們覺得,老闆是不是真的人如其名,夜裏像條蚯蚓一樣,怎麼都硬不起來?”

傳來一陣鬨笑。另一個壞蛋接口:

“我看是真的。否則他為什麼天天不沾家,放在漂亮老婆不碰,寧願在磚廠里跟我們一起吃灰塵?”

這理由很牽強。立馬就有另一個比較忠厚的傢伙應道:

“瞎說,人家兒子都已經三歲了。”

又一個壞蛋似乎頗有點文化,自作聰明地分析:

“生兒子嘛,只要有錢,可以去醫院找醫生幫忙,根本不需要靠自己*。”

眾人一聽,這倒新鮮,生兒子都不用自己努力,花錢就能搞定。一開始紛紛表示質疑:

“真的假的?不靠自己那玩意,生出的兒子還是自己的嗎?”

這問題知識含量特別豐富,沒人能回答得了。但有個傢伙比較聰明,將此事與古代的不育現象聯繫起來:

“我聽說,古代的女人去廟裏求子,實際上是廟裏的和尚把她給辦了,一次沒懷上,多辦幾回就行了。”

立即便有一個傢伙淫笑道:

“那咱老闆的兒子,不會是醫生的吧?”

想像力到此為止。最後大家不再糾纏於老闆的兒子究竟是誰的,反正不是自己的,一致慨嘆:

“他媽的,還是有錢好。陽*痿也能生兒子。”

然後是一陣鬨笑。

笑完,又不知哪個壞蛋沒過夠嘴癮,繼續編排:

“看他面相,鐵定是真*痿。細皮嫩肉,十天不刮臉,也長不出幾根鬍鬚。這哪裏像個男人的樣子?”

這番說法,體現出農民工沒有遠見舊卓識。需知十幾年之後,娛樂圈全是小鮮肉,男人都不像男人,女人也都不像女人。

所以,光從長相判斷性功能,是沒什麼依據的。

但他們扯這些蛋,並非為了嚴謹地證明什麼,而僅僅是為了逗樂。他們才不管說出的結論有沒有依據。

如果拋開名字的困擾,或者在別的場合,農民工的這些無聊議論,實在是很平常。前文說過,農民嘴賤,是天下通病。

在廣大農村,凡有閑人聚集的地方,嘴巴的惡毒程度,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人家說不出來的。所以,如果你是個大人物,完全不必把這些扯蛋之語放在心裏。

但是,偏偏此時的楊緯還不算什麼大人物,又是帶着自己名字的心病來偷聽的,哪想到,進入耳中的,恰恰就是自己最怕聽到的那些話。

於是,此刻的楊緯站在冷風裏,猶如五雷轟頂。

震驚過後,又不禁悲從中來。欲哭無淚。他這才反應過來,名字的困擾並未遠去,而是變成一條毒蛇,將自己纏得更緊了。

第二天,楊緯毫無徵兆地開除了八個工人。而且,一分工資都不給。

那八個人當然不甘心,半夜議論過老闆的短處,但幹活還是很賣力的,開除也就算了,憑什麼不給工資?

八人先是在磚廠里鬧。將除磚頭之外的所有可用之物,砸得七零八落。

然後還在半途中截老闆楊緯的摩托車。截住了先是大罵:

“王八蛋,夜裏硬不起來,只敢白天在我們面前耍橫?給錢。”

然後就是衝過來要使用暴*力*維*權。楊緯這一次跑得快,但摩托車被人砸了。

楊緯這才知道,自己因為一時之忿,把事情鬧大了。這些人夜裏嘴巴惡毒,白天手段也兇狠,不是他一個人能對付得了的。

而磚廠其他工人,沒一個願意站在他這一邊。

但楊緯也不想就此認慫。給錢還事小,關鍵是心中那一口悶氣無法平息。

他最先想到的是報警。幾個警察來了,維持了一會秩序,問清始末,一致認定:

“你有權開除他們,但必須依照勞動法,給人結算工資。”

說完就走了。八個農民工繼續鬧,不再砸東西,但吵吵嚷嚷搞得磚廠依舊無法開工。

事情至此,雖然鬧得遠近皆知,要徹底解決其實還是很容易,就是幾千塊錢的小問題。

但楊緯犯了牛脾氣。實際還是那個心病在作祟。被人說成無法生兒子的陽*痿啊,怎麼能甘心就此給錢?

楊緯做生意有眼光,看人也有眼光。農民工他是不屑於仔細觀察的,但趕來的幾個警察,他仔細品評了一番。

那幾個嗓門挺大,將警棍揮得噼啪直響的,看起來兇惡,其實都是正直的好人。

其中有一個非常年輕,大概剛從學校畢業,說話有條理,愛講一二三點,還總是笑嘻嘻。在楊緯看來,這才是個潛在的壞人。

楊緯私下一打聽,這個笑嘻嘻的年輕警察,名叫何仁。自我介紹時,聽起來像是總在問別人是“何人”。

當天晚上,楊緯帶着幾倍於那八個工人工資的錢,敲開了何仁家的門。相談甚歡,後來兩人成了莫逆之交。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何仁幾乎每天都帶着一兩個兄弟,拐到楊緯的磚廠來處理鬧事糾紛。於是八個工人不敢在磚廠鬧了,生產就此恢復。

但事情並未結束。農民工不在磚廠鬧了,卻開始學人家上*訪。還一路舉牌子喊口號:

“奸商楊緯,還我工錢。”

這就不是警察何仁能解決得了的場面。楊緯頭痛不已。晚上兩人坐在一起商量解決之道。何仁道建議:

“還是給人把工資結了吧。也就幾千塊錢的事。”

楊緯心想,他媽的,我要是僅僅是為了幾千塊錢的事,還需要在你身上花幾倍於此的代價?他很決絕地搖了搖頭,說出了中國幾代商人的心聲:

“不行。我寧可花幾十倍幾百倍的代價,去上下打點,也不能向這些人屈服。否則,在所有人看來,我一開始就沒理。”

何仁也在心中大罵,他媽的,你不給人工資,本來就沒理。他罵人的同時,又克守着受人錢財、替人消災的原則。於是鄭重地問道:

“我有一個代價更小的方案,可以永久解決此事。你願不願聽?”

楊緯大喜:

“快說,快說。”

何仁道:

“我給你引見一個人。”

第二天,何仁將仍在街頭偷雞摸狗的彪哥,推薦給了楊緯。

而彪哥不負眾望,真的一勞永逸地解決了楊緯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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