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春天跑得呲溜,霜眉還沒怎麼酸上幾句詩就迎了暑氣。貓身上毛重,耐不住熱,況且霜眉又比別的貓多長了層脂肪,就更怕熱。三伏天還沒到,霜眉已經覺得熱得受不住了,上躥下跳地想折騰點風出來涼快涼快,當然這隻能起反效果。

夏天的朱厚熜倒是和冬天的一個樣子,就是棉服換了單衣,人顯得清瘦了些。

那天朱厚熜問的沒頭沒尾,霜眉答的不着四六,但一人一貓間像是突然多了某種聯繫,貓通人言,人曉貓心的,熟悉的,親密的,那些日子久了才能磨合出來的東西,決了堤似的湧出來。人熟好辦事,霜眉自然是對朱厚熜這個修仙道上的引路書生突如其來的熱情喜聞樂見。就是朱厚熜話匣子開了合不上,讓霜眉有點頭疼。

“霜眉,來品品朕的這幅字,是否筆走龍蛇,力透紙背。”

“霜眉,朕新作了幾首詩,來聽聽這字字珠璣。”

“霜眉,看看朕這揮毫潑墨的畫作。”

諸如此類的廢話,朱厚熜一天能造出一籮筐。霜眉就搞不明白,原來那個寡言少語的朱厚熜是不是給人藏起來了,現在話怎麼這麼多,虧它原來還把歲月靜好的名頭安在他頭上。不僅霜眉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乾清宮裏伺候霜眉的小太監也搞不明白,那假學究的貓平日裏看的那些個上不得檯面的書皇上都知道了,怎麼吟詩作畫的時候還捎上它,高雅這檔子事,它懂嗎。

燥起來的不只是朱厚熜,還有司天台里那個欽天監。欽天監是個觀察天文,推算曆法的閑官,往俗了說就是貼了皇家牌子的神棍。那老頭年紀一大把,半輩子都在司天台里瞎鼓搗,什麼有用的東西都沒算出來,眼下到了告老還鄉的年紀,竟越發的聒噪,三天兩頭往金鑾殿裏遞摺子。

這事擱先帝身上,估計理都不帶理他。可現在坐上帝位的是朱厚熜,事情就不一樣了,先帝無子嗣,新帝的人選暗地裏是太后和楊廷和定的,明面上請了司天台的人假模假樣地請個天,詢問上天的意思。欽天監運氣好接了差事,老臉不紅地認為朱厚熜今天的位子有他一半功勛,前前後後向朱厚熜給司天台要了不少好處。朱厚熜新皇登基,朝中有資歷的大臣又不怎麼受他一個少年的擺佈,首輔楊廷和威望極高,朱厚熜不肯放棄任何一個臣子的依附,陰差陽錯,讓欽天監撿了便宜。

霜眉是不理朝政的,把朱厚熜那個話癆性子生生壓住的東西,它多少不願搭理。可就這樣小隱於乾清宮的霜眉也對欽天監有成見。

那個老頭不僅僅遞摺子,還愛往乾清宮裏跑,仗着替神仙傳話,次次摺子沒到人先面聖。欽天監拉着朱厚熜在後殿神神叨叨說一堆,出來見着霜眉就愛啰里八嗦,馬屁拍的震天響,霜眉看着他就心煩。

聒噪的夏天,霜眉懷念過去安靜的冬天和案前的朱厚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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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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