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空對日遲遲
竹幽扶着姼妤起來，一把傘出現在頭頂，替他們遮住大雨。
姼妤雙眼迷離，只看清那個撐傘的男子穿着一身柔然服飾。她抬眼像前方看去，不禁笑了，最後竟是他嗎。前面那個獨自撐傘的男子是阿當罕。
“長樂郡主。”他走過來，這麼叫她，不是那日叫的顧姑娘。
姼妤笑了，也許是見着了希望，也許是太過絕望。
阿當罕替她撐着傘，伸過一隻手想要去扶她。卻被一隻纖白的手緊緊抓住，“你喜歡我嗎。”
他愣住了，抬眼看向女子，空洞的眼神里卻又閃着堅毅的光。
“郡主如此美人，自然喜歡。”阿當罕微有些驚呀，這樣的美人，從第一眼見到就再也移不開目光了。如今美人臉色蒼白，髮絲被雨水沾濕在臉上，人見尤憐。
“你幫幫我，好不好。”姼妤祈求着看向他，一隻手愈加用力，像是抓着最後一根稻草，“救救我父親。”
“我需要一位王妃。”男人如此開口。
“她捏緊衣袖，良久慢慢鬆開，吐出一個字，“好。”
她大概是用盡了一身的力氣，才說出這個字，之後像是御下了重擔，承重的眼皮再也抬不起來了。
男子將女子輕輕的抱在懷裏，小心的抱到馬車上。
馬車行到長公主府時，姼妤已經醒了，“救我父親，我就隨你回柔然。”
男人要抱她下車，她沒拒絕，她大概是真的累了吧。
顧家的姼妤的確是個美人，不同於柔然女子的風情，哪怕只是站着，就已然是一幅畫，一語一笑都是美景，阿當罕不懂，這樣的女子，蕭彧居然會不要，只是既然如今是他阿當罕看上的人，他自然是不會放手。
姼妤睡了很長的一覺，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阿碧一直在旁邊守着，姼妤用手遮擋從紗簾中透出的光，恍惚間才記得這是在大長公主府里。
“阿碧。”姼妤輕聲呼喚，卻發現自己的嗓音沙啞得嚇人。想起身，才察覺自己渾身無力。
阿碧扶她坐起，端了水給她漱口，又擠了帕子給她擦臉。竹幽端了銀耳蓮子湯進來，”小姐喝點吧，這幾日一直沒吃什麼東西，李嬤嬤特地去廚房熬得蓮子湯。“將湯遞到姼妤手上，”二小姐今天來了，相見您，如今還在前廳等着，要不要見見。”
“我身體不便，你去將她請過來吧。”姼妤喝了口蓮子湯，胃子裏空得難受。
“姐姐。”顧淑柔走到床邊坐下，氣色到還好。
“興安侯家可有為難你。”
“為難倒是沒有，更何況我如今懷孕了，這個孩子來得還真是及時。”顧淑柔淡笑。“顧家如今這般，只盼着孩子能掙氣些了。”其實顧家出事，興安侯夫婦已打算替尹子洹再娶一房，只是尹子洹一直不願，她如今在興安侯的確有些難堪，可她又怎會再告訴姼妤叫她擔憂呢。
“阿珸，你莫怕，只要我在，顧家就一定會在。”那日父親走時，跟她說，別怕，如今，她這麼跟顧淑柔說。
“皇上真的會將父親——”顧淑柔停下，看着姼妤。
“不會的，我定不會讓父親出事。“
景帝十七年七月十六，燕景帝念顧家世代輔助之恩，以及這些年顧恆銘的功德，赦免其死罪，將其流放西北地區。至於皇帝為何會突然改變主意，也沒有人說得輕了。
公孫宥得知這個消息時，狠狠摔下手中的書，”去見王爺。“
西北苦寒，但總是救下父親了，只要父親還在，就什麼都好了，姼妤想。
傅仁和納悶，這顧恆銘可真是好運氣了，難道謀反的死罪都能擺脫，旁敲的詢問了燕景帝，只是卻被怒斥幾句，也識地不敢多問，他知道，也許又是誰與燕景帝達成了某種利益共識。
顧恆銘的死罪能緩期執行，但這流放卻不行。第二日，天初亮，姼妤便登上了盛京城門，今天，父親會被禁軍從這裏押送出去。沒過多久，兩邊過道的人也多了些，眾人都知今日時顧宰相被流放的日子，少不了要來看熱鬧的。父親被關押在車籠里，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這樣的父親，老了很多，瘦了很多，還有些狼狽，往日裏的父親，哪怕是衣服有一點兒臟，也是不會穿的，他必是每日整潔的。她很難想像，這些日子，父親是怎麼過的。姼妤忍者眼淚，猛地轉過頭去，父親定是不希望這副模樣被自己見到的。
她，一定會讓父親回來的。
顧家沒了，長樂郡主依舊住在寧平大長公主府里，當年皇上感念大長公主恩德，在寧平大長公主去世后，沒有將府邸收回，就一直空着，如今恰成了姼妤的棲身之處。
偶有人想去年時，定疆王與顧家的婚約，眾人心中都明了，沒有了顧家與長公主的姼妤，不過是一個空頂着郡主稱號的女子，更何況，顧恆銘還是個罪臣。別說定疆王了，哪怕是尋常世家，也不會娶這樣一個女子回去。
再美麗的女子，在權利的紛爭中，也成了犧牲品。
伴隨着一個世家的衰敗，註定會出現一個家族的崛起。
曹珩當年雖官至御史大夫，在朝堂上也極有地位，但他與顧恆銘不同，他的背後沒有一個強大的家族支撐，更沒有基礎，如此一來，也是甘於顧恆銘之下，如今沒有了顧恆銘，他又升了宰相，曹府自然是春風得意。
曹府連日來門庭若市，祝賀攀附之人比比皆是。曹珩沉浮官場這麼多年，又怎會不懂其中的道理，也是極盡低調。
當年顧家與蕭家，兩大世家鼎立於朝堂，現如今，蕭家兵權在握，地位絕非尋常世家所及，更何況，顧家這麼多年，陛下又怎會突然下手，其中蕭家的功勞他是最過清楚的。
七月二十，曹家小姐曹敏之及笄，宴請京中眾貴族。
京中的夫人們打聽到，這曹家小姐還未定親，父親又升了宰相，因而這日，曹府到時熱鬧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