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傻子
輕輕的咬了一口,北子卿卻是差點沒直接吐出來。好容易咽了下去,卻又是盯着手中分量還不少的糕點哭笑不得。這安娘還真是……不知道味道怎麼樣啊!!
玄鐵拐杖落地,那老者微微的嘆了口氣,從一旁的拐角處出來,衝著北子卿作了一個揖。北子卿嚇了一跳,忙放下手中的糕點,回以老者一個規規矩矩的君子禮。卻不想動作太大扯到了傷口。
老者看着一旁賣相殘忍的糕點,心下便是沉了半截,他知道,他的寶貝女兒,算是陪在了眼前這個心裏住着別人的人身上了。
“子卿司主,可否借一步說話……”老者垂了垂眼,終歸還是對眼前的這個少年說了這麼一句話。罷了,只要女兒幸福,強人所難嘛?到也算不上。各取所需罷了……
“宗主您請!”北子卿強忍了傷痛做出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努力的不去想自己心尖尖上的那個人,跟着老者到了一片密林內。
北子卿倒是不怕老者會對他做什麼,現在的他,靈力恢復還不到兩成。在這裏,就是真有人想對自己不利,他也沒有絲毫的反抗之力。反倒坦然。
“司主可有意中之人?”那老者站定,冷不丁的冒出來這麼一句話來,倒是讓北子卿楞了一楞。
穆染的身影自腦海裏面又浮現了出來。那一襲青衣,眉間硃砂與那雙好看的桃花眼。千言萬語低到了喉頭,倒是讓他這個從來都沒有失過禮數的少司主不知道該這麼說。
老者心下一沉,便知道自己猜測的八九不離十。轉眼便掩去了些許的複雜,便裝作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嗡聲說道“今天探子來報,上清境潛入了賊人,擄走了你的那兩位兄長,去向不明……”
北子卿的心猛然一頓,驚慌的看着眼前的老者。“你姐姐雖然已經替你暗中尋到了,但是你那兩位兄長……我是真沒能力去替你保下來。”老者微微嘆息,將北子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裏吊著。
“宗主!司若塵跟您保證!事情絕不是您想的那般,那不過是天樞眾人聯合起來想要敗壞上清境百年清譽的把戲而已!我兄長……”
“夠了!!”老者打斷了北子卿急吼吼的解釋,預演着他早就料到結局的戲碼“重要的不是我怎麼想!而是這世間的眾人怎麼想!!你現在依然是這世間罔顧人倫的無恥之徒!我可以當一次老好人替你尋回你姐姐,但是我不能搭上我全族的希望去與世間正道對抗!!”
老者捏着手中的玄鐵拐杖,手上的青筋因為激動而暴起,他此刻,又何嘗不是拿着全族的希望在賭啊……賭他這輩子最疼愛的女兒的幸福!
“一同被擄去的,好像還有一個你上清境之前的長隨。”冷靜了片刻,老者隨口說了這麼一句。北子卿瞬間慌了,懸着一顆心連說話都有些結巴“誰?!是誰?!是,是不是穿着青衣,眉間有顆硃砂,桃花眼很,很好看??”
老者奇怪的瞥了一眼北子卿,自袖籠之中掏吧掏吧的翻出來一條青色的附帶。慢悠悠的不緊不慢的在手裏捏着“好像是額頭上點了一顆硃砂,還用這附帶系在額上想要混入上清境,最後還是被抓了……似乎是,什麼染?”
北子卿的一顆心瞬間跌倒了懸崖之下,從來風輕雲淡的司若塵此刻卻是慌不擇神。是他,是他……怎麼會是他啊啊啊!!
北子卿強忍着喉頭的苦澀,血紅着眼一撩衣襟,直接衝著老者跪了下來“宗主!您只說,如何才能發兵?!”
老者有些意外,看着努力的控制着情緒不讓自己奔潰的北子卿,心情越加的複雜“若你是我族內之人,那便有法可辦……”老者悠悠然的說出這麼一句話,北子卿傻傻抬頭,不明所以。他現在,滿心滿腦的穆染。恨不得立刻飛到他身邊去查看他的安危。
老者轉過身不去看北子卿通紅的雙眼,半晌,捏着手中的附帶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咬着牙說出了他最終的目的“和我的孫女,安娘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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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好奇你是怎麼還能找的到這個地方。”山門倚在一塊碑上,將手中一杯清酒放在了新建的青冢上,好一陣清風掠過,帶起了一旁的桂樹上漫天搖曳的紅綢和鈴鐺,紅妝的一樣。
一併帶起的,還有穆染腰間的殤華,那銀穗一顫一顫的,好看的緊。
這是關山上半山腰的一處破道觀,可是這裏從來都沒有人信三清,更沒有人念佛。所有人所堅持的,都只有心中僅存的信仰與堅守。
山門還是衣玦飄飄,一派仙風道骨,不食人間煙火的嫡仙的模樣。只是斜倚着石碑的模樣,卻是怎麼看,怎麼的落寞。紅綢飄起,便是刻進心尖烙進魂魄的一行字--吾妻華娘之墓,妻,山門立。
一行字,像是一把鐵鎚一般,猛的就那樣錘在了穆染的胸口。沒由來的不安就這樣迅速的從穆染的頭髮絲一路的到了腳尖。
山門眯着醉眼,漫不經心的瞥了穆染一眼,只在他腰間的殤華之上多停留了那麼一眼,費力的在塞滿了婁天機的腦子裏勉勉強強的找了半天,總算是找到了關於眼前這人的丁點信息。
“你這小賊,當年來我這裏盜吃了靈丹走火入魔,我替你醫好罰你留下替我打雜。哼哼……你倒是有眼光!”山門自然是看到了穆染腰間的殤華,調侃着穆染,也調侃着自己。
山門自然看得出,穆染已經不算是活人,而且體內似乎還有修士死魂所凝結的煞氣,還不是一點兩點。只是此時的她就是天塌下來也不會抬一下眼皮子。這世間萬事於她而言,早便沒有了意義。
一串酒嗝毫不遮掩的打了出來,山門懶洋洋的躺在青冢之上閉着眼又要睡去。山門知道,自己現在這具用藥材強行拼湊到一起的身體,沒有常年的奇珍異寶的滋養,根本就撐不了多久。還有多少日子,山門自己心裏也一清二楚。
她不是搞不到繼續維持這具身體的東西,只是現在根本就沒有心思,沒有心思,繼續留在這個沒有她的人間。
穆染總算是在山門也不知道是昏厥還是醉倒之前回過了神來,一撩前襟,衝著山門規規矩矩的一個大禮下去。這是他第一次,這麼認真的對着一個人行如此的禮數。之前一直覺得如此的禮數實在太過於表面,而真正想要表達的時候,才發覺根本沒有比如此的禮數更加適合的方式了。
“還請前輩!賜我殤華使用之法!!”穆染閉着眼伏在地上,心中五味陳雜。山門一動不動,和身後的青冢融為一體了的一般。
穆染就那樣的伏在地上,靜靜的等着山門蘇醒,或是長醉不醒。“我且不問你要幹什麼,你不會是不知道,以你現在的條件,使用殤華會是什麼後果?!”
半晌,山門抱着酒罈,眼都沒抬一下,只是冷不丁的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穆染伏在地上,一顆心卻是緩緩的落回了肚子裏。
穆染緩緩的直起了腰來,帶着唇邊的一抹笑。“我自是知道……可若是關於天機閣主安危的事情,我相信前輩您就算是挫骨揚灰,也是無所謂的吧……”
山門猛的起身,一雙泛紅的眼死死的盯着釘住了穆染,手中的酒罈都被捏出了些許裂痕。周圍的靈力四起,山門的逆鱗,不言而喻。
“我與您一樣,有個人,還在等我回去……”穆染閉眼,他賭上了一切。今天要麼葬生在此要麼帶着這世間最大的玄機回去。閉上眼,腦海里便全都是北卿那傢伙。哈哈哈,一身玄衣,俊朗神明。也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山門死死的盯着眼前的這個人看着,看他眉間的硃砂似血,青衣無畏的倔強。像是自己,又像是華娘……終歸,還是放下了手中暴起的靈力。算了吧,算了。
山門撫了撫身後的青冢,眼中全然是掩蓋不住的複雜,命運這玩意……誰又說得准?
轉身繼續躺下,將手中開裂了些許裂縫的酒罈中的醉生夢死一飲而盡。只給穆染拋過來輕飄飄的一句話“在道觀酒窖西南牆的密室里。機關我忘了,其他你隨意。”緊接着翻了一個身,取一塊紅綢蓋在臉上,雙手枕在腦後又沉沉的睡去。
穆染大喜過望,眼眶裏嘩的一下便蓄滿了淚水。只得使勁的憋着,衝著山門重重的行了一禮“前輩!……保重!!”
待到四周的一切都沒了聲響,安靜的像是冰冷的墓室一樣。山門一把扯開了臉上的紅綢,轉身趴在了身後的青冢上嚎啕大哭了起來,放下了所有的所有。
這位曾經叱詫風雲,玩轉世間的關山道人,此刻卻是醉醺醺的抱着自己最愛的人的新墳,無助的聲嘶力竭的放開了所有的思念與後悔,哭天昏地暗,撕心裂肺……一個傻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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