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岑駱舟

第5章 岑駱舟

岑老太君回過神來,頓時就坐不住了:“不行,可不行了!我岑家的孩子哪有不在自家私塾里上學的道理?怎麼,老三媳婦是瞧不起我岑家不成?”

豫安輕輕握着岑黛的小手,並不急着回話。

底下許氏打量着幾人的臉色,也跟着擺出了不贊同的表情,苦口婆心勸道:“弟妹這是什麼意思?這燕京里稍大些的氏族貴門,哪個不是將幼子放到自家塾里教養的?五丫頭如今才十三歲,不去私塾還能去哪裏?這消息若是放出去了,指不定外頭要怎麼說咱們岑家呢!”

聽她提及了面子問題,岑老太君更黑了一分臉色:“可不是?如今不過只是因着落了一次水,五丫頭便要離了私塾單獨出去讀書,讓外人聽見了該如何想我們岑家?這事不行,老身不同意!”

直到這婆媳兩個都說完了,豫安才笑着開了口:“媳婦也是無奈之舉,兩房的府邸隔得這樣遠,若是哪一日宓陽再在國公府里出了什麼事,媳婦可放不下心。”

她望向岑老太君,眸中笑意更深:“宓陽的舅舅向來寵愛她,昨日午後聽見消息還特地打發了宮人過來問候。幸而這次宓陽還算安好,只怕若是還有下次,想來她舅舅可不會輕易放下心罷?”

榮華堂里攸地安靜了下來。

岑黛的舅舅,越璟帝?

岑老太君的眼皮子跳了跳。

縱然她再怎麼不喜豫安母女,但是對於這兩人身後站着的那一位,她可是一直是心存忌憚的。

這岑府後院的事兒,沒人比她更清楚。幾個小姑娘都長大了,相處時難免會生出些許不痛快。

老太君沒那心力,更沒那想法去特特護住一個五孫女,如今聽出了豫安話中隱晦的威脅,只得忍下氣。

她表情僵硬,一時覺得腦仁生疼,只得不耐煩揮揮手,氣急敗壞道:“行了行了,便叫五丫頭離了私塾罷!”

自家這三個孫女兒,真真是一個比一個不讓她省心,各個都過來氣自己!當真了欠了她們的!

下首許氏捏緊了手中茶盞,勉強笑了幾聲:“成,媳婦晚些時候就命人去同私塾夫子交代。”

話音剛落,榮華堂外忽然傳來婆子小廝的驚喜呼喝聲。

心裏憋着氣的老太君皺緊了眉頭,表情更難看了幾分:“這外頭鬧騰個什麼呢,啊?大清早吵吵嚷嚷的。”

幾個婆子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喜不自勝:“老太君!夫人!國公爺帶着公子回來了!”

偌大的岑家只有一個公子,岑駱舟。

老太君眉頭皺得更深了:“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她都快要忘了那個無父無母的孩子了。雖說是唯一的岑府嫡子,可是到底不是她親生的血脈後輩,也就一直不曾上過心。

底下那小廝忙不迭回答,樂呵呵地直笑:“是公子!公子得了左都御史賞識,如今左都御史大人的消息傳過來,說是要將公子帶到身邊教導,國公爺都叫大傢伙去前廳慶賀哩!”

霎時間岑老太君和許氏就變了臉色,差點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大房的那個小子,竟走了這麼大的運?

婆媳二人對了對眼色,當下就將方才幾個小姑娘的糟心事給拋到腦後。岑老太君借了身旁婆子的攙扶起身,鐵青着臉拄着拐杖出了榮華堂,眸色複雜:“去前堂!”

豫安抿了抿唇,也跟着站起身來。岑駱舟?那個昨日救了宓陽的孩子?

身邊岑黛卻是微微垂着腦袋,長睫遮住了眸底暗色。依照前世的軌跡,岑駱舟在岑家的地位變化,似乎的確就是在這一陣子。

一群人心思各異,浩浩蕩蕩地趕往前廳,還未入門就聽見榮國公爽朗的大笑。

岑黛輕輕抬眼,依稀瞥見大廳里站了兩道瘦高身影。

一人高大富態,着深紅官服,是她的二伯父,榮國公。另一人穿着靛藍色錦衣,身姿挺拔,安安靜靜地聽榮國公說著什麼。

岑老太君領着許氏先一步踏進大廳,眸光複雜地打量了那冷麵青年一眼,笑道:“這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了,這樣喜慶?”

榮國公給老太君拱手行了一禮,笑意明顯:“是駱舟,他前兒個寫了篇《諫監察書》,給了私塾夫子看,這不,一下子在學子圈裏出了名,左都御史看了直說好!”

面色紅潤音色洪亮,看上去真的是高興滿意到了極致。

那勞什子的學子圈老太君並不熟悉,一時心裏不舒坦,只能酸溜溜的笑:“哎喲,是從咱家私塾里出去的?老身在這后宅里呆了許久,怎的不見姐兒們提起過?”

榮國公這就不認同了,收了笑認真同老太君解釋:“姐兒是姐兒,哥兒是哥兒,平日裏都是分開學習的。這學的東西都不盡相同,姐兒們怎會知道駱舟這件事?”

他又提到:“昨日下午荀家大公子曾來過府上,就是被左都御史托着來送回信的。母親可還記得?”

岑老太君恍惚憶起昨日下人的來報,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呀,這可真真是好啊,大哥兒出息了哩。”

岑黛一邊聽着兩人你來我往的對話,一邊輕輕抬眼,不動聲色地打量榮國公身邊的挺拔青年。

那青年低着頭,彷彿此時榮國公和岑老太君討論的人並不是他一般。嘴唇抿起,眉頭微皺,看上去性子有些冷硬,似乎不是個好相處的。

她正胡思亂想想着,對面的岑駱舟卻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突然抬起頭,明晃晃地對上了她的目光。

一瞬間的驚詫之後,岑黛眨了眨眼,立刻回過神來。先是眉眼彎彎,朝着他擺出一個善意的笑容來,而後就老老實實地低頭,去看自己裙擺下的腳尖兒了。

岑駱舟抿了抿唇,攏在長袖裏的手指微動。

他認得岑黛。昨日他從湖裏把這丫頭救上來的時候,曾好好地打量過那張臉。比起當時濕透的蒼白,此刻的岑黛無意是健康許多的。

老太君強撐着笑臉坐在上首,偏生她身邊的榮國公卻像是什麼也不曾注意到似的,面上仍舊是爽朗笑意不減:

“咱家現在可有了底氣了!往常外頭說起世家的公子才子,都只提那荀家大公子,這下可要多添一個岑家大公子的名號,着實是痛快!”

他笑眯眯地轉過頭,卻發覺岑駱舟正在盯着那一群姑娘家看,於是也跟着瞥過去,愣了愣:“五丫頭?”

岑黛站出來,乖巧行禮:“伯父好。”

榮國公笑笑:“五丫頭也好。”

他轉過頭,看向站在許氏身邊的豫安,又是明顯一愣。繼而想起昨日私塾里的事,笑意散了些,關切問道:“倒是難得看見弟妹過來,可是五丫頭哪裏不妥當?”

思來想去,除卻一個岑黛,他實在想不出這位三弟妹還能抱着什麼目的過來請安。

豫安聽出了他話里的謹慎和些許擔憂,當即面色稍霽:“多謝伯兄關懷,宓陽只是着了涼,並無大礙。弟妹今日過來,只是想將宓陽從私塾裏帶出去。”

榮國公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笑着輕咳了聲:“弟妹自己心裏有打算就好。”

岑老太君僵着臉坐在一旁,左看看這個,右看看那個,愈發覺得今日自己是撞了大凶。

家裏三個孫女兒不聽話也就算了,好歹都是自己的血脈,忍忍也就罷了。反倒是大房家的那岑駱舟,一時不察竟讓他飛上了枝頭,當真是膈應得很。

許氏侍立在她身邊,眼角餘光看清了岑老太君臉上愈來愈難看的顏色,心領神會地扯開嘴角:“老太太可是乏了?不若妾身扶您去休息片刻?”

榮國公看了眼岑老太君陰沉沉的臉色,想起平日裏她並不多待見岑駱舟,當即也就明白了什麼,起身拱手:“正好兒子身上還有些公務還未處理,就不叨擾母親歇息了。”

老太君強笑着點點頭。

榮國公理了理衣袍,徑直往廳外走去,在經過岑駱舟時停了停:“駱舟記得稍後整理些東西,午後我帶你去探望探望那位左都御史。”

岑駱舟垂頭:“是。”

豫安目送榮國公抬步遠去,下一刻牽着岑黛也出了前堂,岑駱舟跟着一道離開。剩下兩個姑娘看出了老太君正在窩火,同樣不敢多留。

直到大廳里只剩下婆媳兩人之後,岑老太君這才把快要笑僵了的臉垮下來。身旁許氏的表情也陰沉得很。

“你瞧瞧,”老太君手中拐杖用力戳了戳地,閉了眼沉聲道:“如今大房那個孩子可出息咯!估摸着從今日開始,老二就要把他帶到身邊,到外頭見世面去了。”

她眯開眼,斜睨着許氏的肚子:“縱然那孩子再怎麼好,說到底依舊不是二房的親兒子,你們房……”

岑老太君始終不滿意岑駱舟。那孩子的親生祖母是前榮國公的正經原配,根本不是她的親生孫子,是以怎麼看都不順眼。

岑駱舟越好越出息,她就跟着越惱怒越不痛快。

許氏輕撫腹部,情緒低迷:“兒媳這肚子……應當是生不出來了。那些妾室雖是還能生,可出來的都是閨女。”

“老太太,”她哭喪了臉,無措道:“難不成真是咱家裏中邪了?不然怎麼會一個兒子都沒有呢?”

“胡說八道!”岑老太君忽然截了話頭,冷着臉厲聲呵斥:“什麼中邪不中邪的,神神鬼鬼玄乎其玄的,盡在瞎說!”

老太君滿眼都是怒氣,恨恨地看着自己手裏已經攥得皺巴巴的衣擺,咬牙切齒:“如今四海皆平天下安定,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哪裏有什麼邪祟鬼怪?”

不知是對許氏說的,還是在勸服自己。

眼見老太君氣紅了臉,許氏立刻就不敢說話了,忙給她倒了一杯茶:“老太君快快潤潤喉嚨!是兒媳說錯話了,兒媳知錯!”

瞧着許氏畏縮的模樣,岑老太君舒了一口氣,到底還是收了臉上的怒容:“以後再在這府里提勞什子的中邪,老身絕不輕饒你!”

許氏一疊聲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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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雀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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