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鬼面心,靜等沉音
善貝勒的喪禮基本上也結束了,宮裏仍舊死氣沉沉的,十分壓抑。
“臣妾請皇後娘娘安,願皇後娘娘千歲如意,吉祥順遂!”
闔宮過來請安,除了文嬪,成嬪重病起不來身外,靜妃不宜出門外其餘人都來到了。
皇后的神情不大好,猛然坐下,一陣疲倦從四腳鑽到肉皮里、骨髓里,剎那間,她的肢體,她的骨骼,都軟綿綿、輕飄飄的,她像一攤泥坐在青草地上,沒有力量硬生生攢出來的力氣端坐着,皇后的眼圈烏黑的,下頭的妃嬪都看得清楚,步態更是疲憊的。
烏雅氏在後頭都感受到皇後有氣無力,忙地問候。
“皇後娘娘還好吧?是不是這幾日操持喪儀累着了?”
皇后擠出疲憊的笑容,衝著烏雅氏和藹道。
“無事兒,只不過這些日子沒休息好!”
“皇後娘娘慈心,遇事兒無不辛勤!”
鈕祜祿氏誇着,其餘人沒有幾個理會的,倒是昭妃咳了一聲,向皇後進言。
“皇後娘娘,善貝勒的喪禮過了大半,咱們也有許多天沒能一起去合歡宮看看文嬪了,不如一會兒咱們一同走一趟合歡宮,文嬪到底在這宮裏頭時間長了,又剛痛失孩兒,若是不探望,也說不過去!”
昭妃難得如此善心,別人也是一個白眼,尤其是鈕祜祿氏。
“昭妃娘娘說早了,等着皇後娘娘一會兒自然有決定!”
皇後點了點頭,對着昭妃與睿妃同樣道。
“這也是本宮心裏頭想得,今日早安散了,咱們一同往着合歡宮走一趟,看看文嬪身體如何,也得勸慰文嬪放下失子之痛,養好身子,再為皇室綿延子嗣!”
“是,臣妾定追隨皇後娘娘!”
後頭的妃嬪一齊賀着,皇后滿意,隨後又想到一件事兒。
“等着八月十五中秋宴,皇上會舉行前去蒲河秋獮,這也是皇上登基后第一次出宮秋獮,到時候嬪位以上的,會准本宮與睿妃,昭妃,靜妃,永嬪,宣嬪,惠嬪前去,其餘人就在宮裏,春嬪與晨嬪協助照管宮裏頭的事務,以及年紀小的阿哥公主,文嬪與成嬪留在宮裏休養。皇上也會在秋獮之外舉辦選秀,到時候,永嬪你可得好好為四阿哥留意!”
永嬪抬起頭來,點頭笑道。
“是,多謝皇上與皇後娘娘!”
昭妃一邊斜目看着永嬪,同樣地藉著笑。
“永嬪可是好福氣嘍!這三阿哥與四阿哥都是娶親的年紀,永嬪姐姐可別落在靜妃的後頭!”
永嬪看着昭妃,尷尬一笑,回了一句。
“靜妃娘娘的三阿哥優秀,嬪妾的四阿哥遠不如三阿哥,自然不敢同靜妃娘娘攀比什麼。”
昭妃也不說話了,只是恬淡地笑着看向睿妃,玉斟挑着眉頭,懶得去瞅昭妃,轉過頭向皇后道。
“皇後娘娘,蒲河平湖秋月的寢宮可是一早準備了,皇後娘娘無需多慮。”
“嗯,好了,時候兒再不早了,咱們還是一同往合歡宮走着吧。”
文嬪昨日昏厥,今天兒好不容易睜開眼睛,銀萍在旁邊端着葯湯,準備來喂文嬪。
“我不喝。”
文嬪別過頭去,腦海里充斥着昨夜昭妃指點的,突然感覺自己這一生,是多麼可悲,被別人而掌控,從來就是皇後身邊的一枚棋子。
“文嬪娘娘,宮裏頭的娘娘主子們都來看您了!”
外頭的合歡宮太監跑過來,通告文嬪,文嬪笑了下,笑容里數不盡的悲哀。
“她們是知道我快不行了,急着送我上路的嗎?”
“皇後娘娘駕到~”
皇后攜領嬪妃們過來了,進了合歡宮,銀萍跑過來請安。
“給皇後娘娘請安,見過各位主兒!”
“嗯,你們家文嬪怎麼樣?身子還痛快嗎?”
皇後走進,邊往裏頭走,邊仔細沖銀萍尋問文嬪的身體近況。
“我們娘娘的身子不大痛快,還是皇後娘娘您親自瞧了去才知道!”
皇後進了屋子,看着一片冷清,夏日裏卻有說不出的陰寒,同其餘妃嬪進了內宮而去,看着文嬪躺在床榻上,兩眼烏黑,面黃肌瘦,臉上大大小小的瘡疤,披頭散髮,凌亂着床單被褥。
“皇,皇後娘娘來了~”
文嬪直起身子的力氣都沒了,想起來卻不能,后被皇后拉住。
“罷了,你這樣子也不用行禮了,怎麼看你的身子沒好些反而更嚴重了?”
皇后坐在文嬪床榻邊,鈕祜祿氏坐在皇后旁,昭妃與睿妃分別坐在圓桌旁的方凳兒上,永嬪,宣嬪挨着睿妃坐,春嬪,惠嬪靠在門口,晨嬪在外頭,其餘的沒有座位的,則是一旁站着。
“這些日子,自打肅煬沒了,臣妾就沒有安睡過一回,睜着眼,閉着眼全是我的孩兒啊,皇後娘娘!”
皇后看着也觸動,拉着文嬪的手,只覺着冰涼刺骨。
“善貝勒已經走了,接受現實,人死不能復生啊!”
“是啊,文嬪姐姐還是保養自己要緊,以後再有個孩子也是可能的!”
鈕祜祿氏一同與皇后好言相勸,卻換來文嬪哭笑瘋癲。
“我都四十了,生下一個阿哥已經是上天眷顧,我這身子,能撐一天兒算一天兒了!”
文嬪躺在床上,淚水從眼睛蹦出又流回眼眶裏,不想讓這麼多人看着自己抑鬱傷神的樣子。
“只是,我睜着這雙眼,想知道,究竟是誰害死了我的孩兒,是誰容不下我們母子!”
文嬪看向周圍,那麼多女人,那麼多熟悉卻陌生的嘴臉,在文嬪心裏都是醜陋不堪的,因為她們其中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害死肅煬的兇手。
皇后看着文嬪不甘心的臉龐,也不知道如何安撫,卻是聽見古訥氏快言快語。
“傳說都是你的側宮庶妃害死的九阿哥,已經在慎刑司被……”
“多嘴的東西!”
鈕祜祿氏瞪了古訥氏一眼,皇后也是狠命地剜了古訥氏一眼,又見文嬪激動道。
“她害死我的孩子做什麼?她又沒有兒子,嫡子又不礙她的眼!”
皇后趕忙安撫文嬪,卻不想文嬪越來越激動。
“旁人想害死我的孩兒,不就是看在她要成為嫡子阿哥嗎?皇后,你難道就這麼看着我的兒子,你的嫡子給人害死而不徹查下去?”
文嬪反而狠狠拉住皇后的手腕,皇后想脫手卻不能,狠命地拽着。
“皇后,若不是你執意收養我的兒子,我的肅煬怎會成為旁人的障礙,給人害死,可憐我的肅煬,不滿周歲就枉死了,皇后,你怎能安心坐在鳳位上,不查出害死我兒子的兇手啊~”
見文嬪愈加激動,整張床榻彷彿都在顫抖,皇后被拉扯的坐不住,也站不起來,文嬪更見瘋癲,開始撕扯皇后的衣服,咒罵皇上,周圍的人都坐不住了,開始靠過來試圖讓文嬪平復情緒。
“文嬪,你做什麼呢?又不是皇後娘娘害死的九阿哥!”
春嬪拉住文嬪,眾人勸慰,卻一點兒也不管用,文嬪更是看着皇后,越來越憎恨。
“皇后,你送我,菀柔,佩蘭,玲琅進宮,不就是因着你生不出孩子,想讓我們成為你的生育工具嗎?枉你日日吃齋念佛,誰知道你是不是佛口蛇心之人?”
“文嬪,你快送開,這是皇後娘娘!”
“可憐我的肅煬,我的肅煬啊!”
文嬪聽着眾人的勸慰,絲毫沒進入腦子裏,絕望地大聲吶喊着,手上撕扯的力氣越來越大,竟然誰都扯不開這個病魔纏身,虛弱無力的病秧子。
惠嬪也怕了,眾人擁擠着,昭妃在後頭看熱鬧,冷冷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