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地獄無門
“嗷嗚~”撒嬌的聲音低咽着響起,帶着可以清楚分辨的委屈,強壯的藏獒此刻就像是受到了婆婆虐待的小媳婦一樣,伏低着身子向自己的主人尋求安慰。
瑩白如玉的手猛地一頓,伴隨着一聲不帶任何嘲諷意味的嗤笑響起,藏獒的主人回過頭,莫梓凡在遠處扔了一個石頭,精準砸到藏獒的腦袋,後者吃痛咆哮,汗毛根根立起,全副戒備。
“嘖嘖嘖。”莫梓凡把手插在口袋裏像個大佬似的走了過來:“我說館長大人,你的小寶貝好像被人欺負了,要不要我去調一下監控錄像,然後把你報仇呀?”
館長斜着眼睛瞥了一眼弔兒郎當的莫梓凡,衣衫不整的樣子,尤其是脖子上的紅痕,看起來像是在某種劇烈運動之下遺留的痕迹,雖然知道不是那種情況,但還是讓人覺得好笑。
對着莫梓凡咧了咧嘴,館長挑了挑眉,語氣裏面帶着些許的戲謔:“怎麼?剛剛打完了?沒把人弄出個好歹吧?還是說,該不會是你輸了?”
“怎麼可能!”莫梓凡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一樣炸了起來:“就他那病殃殃的樣子誰會輸啊!老子沒有把他打的半身不遂就已經很不錯了,誰讓他跟老子搶東西的,活該!”
說著莫梓凡就走到了館長的面前,然後蹲下,手上的動作輕微地挑逗着對自己抱有強烈敵意的藏獒,藏獒當場就想上前把面前的傢伙狠狠地咬一個口子,卻被一向疼自己的主人給壓住了腦袋。
眼瞅着這個小傢伙滿臉不甘的樣子,莫梓凡越發感覺到有趣,轉頭看到一向穿得輕鬆寫意的館長現在卻穿得花里胡哨,不禁樂了:“哎,沒想到是你,你咋出來了,還有你確定你穿成這個鬼樣子,不會被那傢伙打?而且,不坐輪椅真的沒有問題嗎?”
館長撇了撇嘴,一臉無語:“你這傢伙還是這麼令人掃興,好不容易出來一回,嘗試一點新的東西也不行嗎,這你也要管這管那?”
“嘿,你還有理了,我就說怎麼那麼奇怪,如果是他的話,一定不會不遵守約定,明明之前說好了先給我的,打住,不要跟我說你不知道這件事情,結果你卻還把我那一箱子美味的老酒隨便給別人了!幸好我剛剛已經氣消了,不然信不信,管你是誰,我現在就把你暴揍一頓!”
“哎呦喂,我還真不相信,就算你沒有氣消,你敢來揍我。”
“你這傢伙!”莫梓凡氣短,聲音漸遠。
“懶得跟你吵,算我輸了行吧,還有,你確定不讓我去查一下,闖入我們地盤的人到底是誰?”
“不用了,只不過是一隻張牙舞爪可愛的小貓罷了。”語氣懶洋洋的,帶着些許的悶笑。
“切,無聊。”
……
狠狠地嘲笑了一番被自己使計最終自討苦吃的藏獒,黎辰溪踏着輕快的步伐朝前走去,心情格外的愉快。
其實在很久很久以前,她還很小的時候。
黎辰溪曾經聽過這麼一個故事,或者說算是一個夢,那是一個特別古怪、光怪陸離的世界。
在那個世界裏,全年籠罩在一層迷濛的霧氣之下,遠望像是廢墟殘骸,但是走近才知道,這是一個熱鬧的小鎮。
小鎮上的人們熱情好客,像是有着永遠也說不完的話題,招待着外鄉人就如同自己的親人一般,粗製的衣裳與食物也掩飾不了他們面容的燦爛,生活是如此的安心與富足。
小女孩站在枯樹上看着熱鬧的大街,一隻黑色的烏鴉落在她旁邊的枝椏上,不時地鳴叫幾聲,透露着一種詭異的平靜。
這是我,夢裏的黎辰溪咧開了嘴。
“我”喜歡這個世界。
當我轉頭看向那隻烏鴉的時候,它也正好轉過頭來看着我,棕褐色的眼睛裏是我看不見的深淵,不時的轉動幾圈,在清晨霧氣的暈染下,顯得飄渺而虛幻。
情不自禁地,我伸出了雙手,想要去撫摸一下它烏黑潤澤的羽毛,卻在我抬手時,它下意識地飛走了。
我的心裏頓時空落落的,有一種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
突然間,從遠方傳來一個呼喚我的聲音,由遠及近,像是小時候阿母在我耳旁輕聲唱到的歌謠。
……小烏鴉,小烏鴉……吃腐食肉討人厭,拔毛制衣真好看……
“嘿!烏語,你在想什麼呢?”這是小時候一直陪伴着我的克千。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打斷了我沉浸於過去的回憶。
我搖了搖頭,表示沒有事情,突然間想起了今天是一個特別的日子,整個小鎮都在為一件事情而感到高興,今天是小鎮上最漂亮的女孩子出嫁的日子,而且好像是出嫁到鄰村的那個最富有的人呢。
雖然這讓小鎮上的很多男子都感到氣餒,但是卻也真心的祝福了那個新娘。
小鎮上,在巨大的草地里放起了紅色的鞭炮。
噼里啪啦的聲音嚇到了還在襁褓中的孩子,可是抱着他的大人們卻是笑着的。
年紀稍大一點的小孩子在放完鞭炮之後,興奮地跑到草地上搜颳起了還未燃放的殘肢斷骸,臉上是極度愉悅的笑容,在某一瞬間扭曲。
我收回了目光,慢慢地起身,並拍了拍沾在我身上的泥土,細細的黃泥已經結成了一層難看的痂紋,用手是摳不出來的,我嘆了口氣,估計今天又要被隔壁的老奶奶罵了。
哦對了,我記得隔壁的那個老奶奶好像是克千的奶奶呢。
本來小鎮上的人就討厭我,克千的阿母還叮囑過他不要再和我玩了,但是每一次克千都沒有聽她說的話,反倒是更加的愛黏在我的身邊了,無論別人怎麼嘲諷,仍固執地想要和我一起玩。
想到這裏,我的心突然間就變得溫暖了起來,可是在下一秒又變成了荒涼的空洞。似乎那一瞬間的溫暖,只是我的錯覺,突然間就感到了一種悲哀。
我總有一天會離開這裏的啊,不知道為什麼,冥冥中總是有這麼一種感覺。
“我”不屬於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