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今晚是江戶川迦南(一)
好渴啊......
誰來給我一杯水......
舌頭好像被放在又冷有乾的沙漠上,因為沒有水分的滋潤,李迦南想在口腔里動一下就會有產生磁鐵在黑板上摩擦的效果。
是因為剛剛做完一個在峽谷里不停走的夢嗎?
“鈴鈴鈴——”突如其來的電話聲響了,李迦南痛苦地呻吟了一聲。
不知道現在是別人睡眠的時間嗎?!
無比艱難的挪動了一下疼痛的頭,李迦南又換了一個位置倒了下去,表示不願起身。
“......又不接電話!警探這已經是連續第三次值班睡覺了。”幾步之遙,一個女性的抱怨和皮鞋敲擊地面的聲音響起,與此同時,電話也被“咔噠”接了起來。
“喂?你好,這裏是以連法市警察局,請問你需要什麼幫助嗎?”
“......嗚嗚......”
“抱歉我聽不清楚,你能大點聲嗎?”女警員皺了皺眉頭。凌晨三點,這大概又是一個醉酒的,現在的酒鬼越來越不像話了,警察局是鬧着玩的么?
“嘩啦嘩啦......”
聽筒的另一邊傳來一陣輕微的液體傾倒以及纖細的牙齒相撞的聲音。
......等等,聽着怎麼像一個女人在喘息?
“女士!發生什麼了?你能告訴我們你的位置嗎?”女警員此刻終於感到不對勁,加快了語速,抓起桌上的紙筆,順便推了推在桌上呼呼大睡的警探。
“......我的雙胞胎不見了......救我...”
“女士,聽着,請放輕鬆,我是警員伊娜。請問你的孩子多久之前失蹤的呢?”
女警員伊娜的聲音驟然溫柔下來,像緩慢的溪流引導驚慌顫慄的魚群。
“昨天,昨天他們還給我熱了牛奶,然後......但從昨天晚上就一直沒回來......”女人一直壓抑的哭聲突然爆發出來,就像停不下的水龍頭。“我到處都找過了,每個房間都沒有,他們的書包還放在桌子上,拉鏈都沒有拉開。”
聽到這,伊娜暫時放下了她緊繃的神經,看來問題不大。
以法連市作為一個邊陲小城市每年都至少有300起人口失蹤案,具體數字是多少她記不清了。很多人都是報案沒多久就找回了失蹤的親人朋友,如果找不到的話警局基本也找不回來。因為這裏的監控設備太差了,警力也有限。
總之,伊娜很明確規章制度——四十八小時內先不出警力。
儘管聽筒的那一端看不到,但她仍然保持微笑,“女士,我很理解您的心情,但是很抱歉,沒有到48個小時無法報案。我建議你和你的丈夫再多去找一找,可能你的孩子......哦,順便問一下他們的年齡?男孩還是女孩?”
“14歲的兩個男孩。”女人像是收住了抽噎,吊著一口氣輕飄飄地說。
“男孩子就更容易走失了,額,我的意思是他們正處於叛逆期。”她結結巴巴的彌補語言漏洞,要知道現在警察和平民的關係總是一觸即發,身為公職人員要是說話不當就很容易被投訴。何況,本月初級警員伊娜已經接到兩起投訴電話了......
“呼呼——,不會的,我的韋力和詹姆都很乖,他們昨天還和爸爸去打工幫忙了。”女人聽到警員似乎不願意來幫忙之後呼吸又急促起來。
“那麼,他們是和父親從牧場回來之後失蹤的嗎?你確定他們不是賺到零花錢之後派出去玩了嗎?比如漫畫書店或者酒吧之類的......”
警員伊娜已經確定了情況:青春期不懂得體諒父母的小孩偷偷溜出去泡妞了。
“他們回來之後?不不不,他們沒有回來.......我不知道。”女人聲音又大了幾個分貝,似乎陷入了混亂。
“伊娜警員?”銀白色的鐵門外,一個男人的聲音突然冒了出來——他的胸牌上寫着“王大力”三個字。
王大力臉上帶着討好的笑,端着一個自熱小火鍋湊過來,打算鋪好桌布后和大家一起分享夜宵。
站在電話機前的伊娜揮了揮手示意自己正在忙,讓他先別吃,等一會就好。
“咳咳,女士我很抱歉,但您確實沒有達到48小時后報案的條件。所以我無法為您走程序。”伊娜聞了聞火鍋的香味,努力抑制唾液的分泌,“女士,請您時刻和我們保持聯繫好嗎?”
“那我.....什麼時候給你打電話?我可憐的韋力和詹姆......”
“如果您堅持的話,再過半個小時打來好嗎?”半個小時應該夠吃完火鍋了吧。
“好吧,那我在路上等他們......”話音未落,伊娜就掛上了電話。
此刻,昏黃的燈光下,王大力擺好桌子,從資料室里走出來的梅警員正在試着叫醒他們的李警探——畢竟如果趁着頭頭睡着的時候吃,以後一定會被穿小鞋的。
在梅警員堅持不懈的搖晃下,李迦南的睡意已經很淺了。她之前一直不想睜眼其實是因為渾身疼痛難忍。
怎麼說呢?就像是前一天跑完馬拉松,導致現在肌肉里乳酸堆積。
李迦南睜開惺忪的睡眼,被頭頂黃色的光暈閃了一下眼睛。記憶有一點模糊,她突然想不起來這個30平米大,排着兩張桌子,一套老舊沙發的地方是哪裏了。
大概過了三十秒,腦部的海馬體才開始工作,把她過去的回憶漸漸凝實起來——我是以法連市的警探李迦南,手下有三個廢柴警員。昨天好像去爬山了,導致今天在值班室值班又睡著了。
看來最近得吃點腦白金補補了......
“警探,先吃吧。”梅腦警員——李警探最得力最喜歡的部下,他一臉老實地幫長官擺好凳子后就迫不及待地開始動筷子了。
李迦南拿起桌上的杯子先灌了一杯涼水,這才坐下假裝什麼也不知道地問:“今天晚上有情況發生嗎?”
“剛有一個女的打電腦話來說自己兒子失蹤了。”夾着筍片的伊娜撇了撇嘴。
“失蹤了?怎麼失蹤的?”
“說是昨天雙胞胎和他們的爸爸出去牧場打工,就沒回來。反正沒有到48小時,我就讓她再找找。哦對了,那個媽媽感覺很着急很緊張,好像在電話里一邊哭一邊......”伊娜停下了筷子,“老大,吃夜宵的時候能不說這個嗎?”
李迦南疑惑,“為什麼?”
“就是,不就彙報工作嗎。”王大力看了一眼頂頭上司,立刻見風使舵,順便夾走了僅剩的粉條。
“不是......我感覺那個女人好像在吐。大概太緊張了,我以前考試緊張的時候也想吐。畢竟兒子失蹤了吧。”
李迦南奇怪,“兒子失蹤會緊張到吐?”
“額,我也不確定,但聽着像。這種媽媽大概神經特別敏感吧。”
李警探大概是剛睡覺,腦細胞特別活躍,她隱隱感覺這有些反常,“你剛剛說爸爸和兒子出去了,然後是三個人沒回來,還是雙胞胎兩個人沒回來?”
伊娜停下倉鼠似的腮幫子運動,皺着棕色眉頭,“好像是雙胞胎吧,那個女人沒說清楚呀。但是她只報了雙胞胎失蹤,父親應該回來了。”
“他父親有接電話嗎?”筷子在桌上輕輕敲動,這是李警探思考時的習慣——總得敲點東西,不然不舒服。
“沒有。”伊娜終於沒忍住壞脾氣,接電話的時候警探呼呼大睡,這會又問七問八的。“您就先吃吧,那個女人說半個小時候還要打電話過來。”
“好吧。”李警探閉上了嘴,但是腦子裏卻一直盤旋着這個答案模糊的問題。
在這個警局裏,別看伊娜是這個小組年紀最小的警員,但是組內的人都常常讓着她。主要是這丫頭脾氣喜怒無常,身手也不錯。除此以外,李迦南警探雖然是領導,但是因為脾氣溫和,常常容忍伊娜,助長了伊娜在梅腦和王大力面前趾高氣揚的不正之風。
但是李警探並不是無條件的包容。
“你有記錄事發地址嗎?”李迦南警探突然回憶起這個月伊娜已經收到兩起投訴的事實,忍不住有多說了一句。
伊娜聽到這話,立刻被喉嚨里的藕片嗆到了,“咳咳。”
“看來你又忘了。”李迦南瞭然,不容置疑地拉低了聲音,“伊娜,打回去!”
伊娜這會也不敢造次,乖乖起身回撥了電話。
“嘟——嘟——嘟——”
“喂,你好,我是伊娜警員,我想問問你找到你的孩子了嗎?”
“......”聽筒的那邊一言不發,如果不是還有微弱的呼吸,伊娜幾乎以為電話被接是一個錯覺。
“喂喂?女士您在嗎?”
“現在距離上一次電話時間是多久?”李迦南走到伊娜身旁搶過了話筒,按下了外放鍵。
果然,對面的女人仍然保持沉默。
所有人都停止吃東西,休息室里只有一隻鐘錶在靜靜的走——3:44分。
伊娜翻開電話記錄,倉皇地轉向長官,輕輕捂住了嘴,“現在已經過了42分鐘了。”
“警官。”女人的聲音驀然響起,“我的孩子不見了,車上都是血。快來救救我!”
“快來救救我的孩子!!!”
尖利的哭泣聲像閃電一樣劈開了寂靜的房間,李迦南穩住心神,沉着道“女士,你在哪?我們半小時內就趕過去好嗎?”
“我......我也不知道,我在車裏,在一條很黑的路上。”擴音器里傳來車窗自動升降的聲音,“達利大街,我在達利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