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炙望
華麗馬隊過去的幾天後,一件大事在森之鎮上流傳開來。
有人要闖幽冥之森!是森之鎮的人!
他們土行國也出現了要闖幽冥之森的英雄!
神讖降臨,土行國國力日益衰落。土行國主派出數以萬計的敢死勇士,闖幽冥之森,取天道重臨。然而眾勇士卻都如泥牛入海,黃沙入漠,沒有半點音訊。
敢死勇士皆是土行國的精兵強將,一去不返后,土行國人才急劇衰落,國力更是山河日下,幾近崩潰。一年前,肩負護國大任的護國大人臨危請命,隻身獨闖幽冥之森,也杳無音信。
護國大人是什麼人?武功修為幾近巔峰,土行國最高修為的存在,連他都生死未卜,可見幽冥之森是何等兇險之地。土行國人的心徹底死了,每天如行屍走肉一般,看着慘白的日頭一天天缺損下去,等待着最後的黑暗與覆滅,因為他們明白沒有誰再能救他們於水火之中。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們麻木地看着一隊隊光鮮亮麗的馬隊,揚沙飛塵奔騰在他們的馬路上。馬隊向前方駛去,前方是希望,但卻不是他們土行國的希望。
他國的日仍暖,他國的月還在,他國的嬌貴的花朵還鮮妍地開在每一家的庭院。他國雖有焦灼卻不至絕望,沒有瀕臨覆滅就體會不到那種深入骨髓的絕望。因為現實沒來之前,人們總是喜歡有很多幻想,一如之前的他們。
之前的他們幻想過,努力過,掙扎過。現在的他們早已忘記了短暫的和煦的暖陽帶來的夢幻的一切,更忘記了沙場上奔騰的馬蹄,烈風中作響的戰袍和錦旗。慢慢地接受了,天也許就該如此灰暗,日就該如此殘破。
不過他們終究還是活着的人,再麻木的軀體也會存在一個敏感的刺痛點,因為他們的心還在跳動着。
土行國的人要闖幽冥之森,就是那個敏感的刺痛點。這個消息如一劑強心的湯藥灌進了幾近麻木瀕臨潰敗的軀體。
沒有人懷疑這個消息的虛假。
因為瀕臨崩潰的精神太需要一個英雄的出現。
因為他們還活着,還可以再做一次夢。
蒼老的國主仰望着護國神柱淚流滿面,每一個土行國子民的身體裏,戰鬥民族的血液又重新沸騰了起來。
只是闖幽冥之森的人,直接跟天帝派遣的在每個國家駐守的幽冥掌事直接交接,連國主也不得一見。要想見闖幽冥之森的人,唯一的地方就是幽冥渡口。
闖幽冥之森的人,要先從幽冥掌事處取得幽冥令,然後開啟幽冥渡口,進入幽冥之森。
幽冥渡口並不在凡人眼前顯現,在凡世的障化物是一座黑漆漆的石牌坊,牌坊上有一個卡槽,持有幽冥令的人,只需把幽冥令插進卡槽,幽冥渡口就會開啟。
卯時未到,幽冥石牌前已經聚集了黑壓壓的一片人,有森之鎮的人,也有其他鎮的人,更有從遙遠的京都風餐露宿緊趕來的人。無論是曾經的王公貴族還是販夫走卒,都黑壓壓地擠在一片,沒有貴賤,沒有叱罵與抱怨。
幾近萬計的人群靜悄悄,一個個伸長脖子眺望着在迷霧中若隱若現的通來渡口的路,宛如一隻只在船舷上等待被投喂的鸕鶿。
濃雲似的迷霧也遮擋不住他們對於英雄出現的期盼,他們在等待英雄,也在等待一個時刻的來臨——卯時三刻。
卯時三刻,是土行國持有幽冥令的人到達幽冥牌坊的時刻。
幽冥掌事們為了便於管理和避免不必要的衝突,經過協商,青藍大陸上的五國——金頂,木楓,水淵,火烈,土行,持有幽冥令的人,分別在不同的時刻進入幽冥渡口。
這卯時三刻,正是土行國持有幽冥留令的人到達幽冥牌坊開啟幽冥渡口的時刻。換句話說,在這個時刻拿着幽冥令進入幽冥渡口的人,必定是土行國的人。
卯時三刻將到,迷霧籠罩的黃沙路上卻仍未有人影出現。
“大俠,怎麼還不來?”有人小聲道。
“許是大霧迷了路,不太好找。”
“那錯過了時辰可怎麼辦啊?”
“不會的,大俠肯定能找到路的。”
在熱烈的期盼與隱隱的不安中,遠遠的路口,一個黑點越來越近。
“來了,來了,大俠來了!”期盼與不安變成了難以抑制的興奮,每個人的眼睛裏似乎都有光被點亮。
“噓,小點聲,別驚着大俠!”
黑點越來越近。興奮的人們卻漸漸地有點疑惑起來——即使大俠的身量較小,可是也未免太小了些!
黑點明顯的越來越近,卻仍舊是小小瘦瘦的一點,這身量絕不像成人,分明像是一個孩子!
孩子?!
沒錯,確實是個孩子!等到那黑點穿過迷霧來到人們面前的時候,人群沸騰了……
“什麼嘛?怎麼是個娃娃!大俠哪裏去了?”
“臭丫頭,趕緊躲開,別擋着大俠的道兒……”
小小瘦瘦的人兒,卻像是並未聽到,看到,自顧自地走着,走在空蕩蕩的黃沙道上,走在兩邊肅立的黑壓壓人群的審視的目光中,走向幽冥牌坊的所在。
寬大的衣衫,瘦削的肩膀,小小的雙髻,正是前幾天在破敗的農家小院裏翻土澆水的小女孩。
只是現在的她,身後多了一個漿的發白的包袱,包袱上綁着一個看不出顏色的布偶兔娃娃。隨着走動,兔娃娃細細的雙腳在身後一盪一盪。
瘦小的女孩,碩大的包裹,破舊的細腳娃娃。在黑壓壓的萬眾的注目下,步伐堅定,竟沒有絲毫的凌亂,平靜且從容地向幽冥牌坊走去。目睹這一切的人們,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
“看!幽冥令!”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聲。躁動的人群突然倒吸一口冷氣。
真的是幽冥令!
小女孩灰黃的腰帶上掛着一塊花紋繁雜的黑濯石,正是幽冥掌事親自頒發的幽冥令!
“她真的是取得幽冥令的人?”
“為什麼是個娃娃?看樣子不過五六歲吧……”
“弄錯了吧?”
“我見過幽冥令,她戴着的確實是幽冥令!”
“那也……一個孩子,不是送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