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彷徨 第一章

第二卷 彷徨 第一章

接下來事情按部就班地進行着。正月沒過完,趙劍波把武嫣然接過來,先拜見他的父母。劉桂蘭顯然不冷不熱的,嫣然拘謹地沉默着。二月二龍抬頭的黃道吉日,他倆去民政局領結婚證。嫣然把大紅的本子揣在貼身的內衣口袋裏。過一會兒摸摸,過一會兒又拿出來看看。好奇地問:“這個小本本就能證明我們可以在一起了嗎?好奇異呀!”趙劍波被她的舉動逗得開懷不已地說:“全中國都是這樣。咱倆也不例外。現在我們已經是合法的夫妻了。”他壓抑地低聲喊:“我結婚了!我領證了!”嫣然舉起證書在空中飛舞:“我也結婚了!我也領證了!”他倆笑做一團。

農曆二月初九,舉行盛大的婚禮。鄭緒方、武思遠、兩個堂哥和表哥,趕來參加婚禮。婚禮上,武嫣然被打扮得美若天仙。她默默地祈禱,願得上天眷顧,他和她相愛相守一生。

方惟敬坐在台下迷迷糊糊地注視着台上的這對新人。嫣然怎麼就嫁給趙劍波了呢?他責怪自己沒有勇氣和耐心,和嫣然相處半年有餘,盡然就這麼錯過了。婚宴上,他獨自喝着悶酒直到叮嚀大醉。陳康載他回家,一路上失態地大叫大喊:“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陳康勸說他:“方工,天涯何處無芳草?”方惟敬扶住前面的座椅說:“以後不許叫我方工。什麼方工,圓工的?咱們是不是哥們兒?”陳康急忙說:“是,是。”方惟敬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語:“我這個人很呆板嗎?誰見了,都這麼客氣。”提高聲音道:“陳康,你明白我的苦惱嗎?”陳康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他,“惟敬,你先高興起來吧,行嗎?”方惟敬緊皺眉頭反問道:“高興起來?怎麼高興的起來?”陳康長嘆一口氣,明白方惟敬的煩惱。

黃昏時分,鄭緒方他們堅持要回去。趙劍波夫婦把媽媽他們送上火車,回到小卧室———二人世界,已經晚上八點多了。趙劍波洗完澡穿着睡衣出來。武嫣然佯裝看電視。“嫣然,你去洗澡吧。”她紅着臉輕輕地“嗯”一聲,拿起睡衣去浴室。“嘩嘩??????”的水聲攪得他心猿意馬的,“嫣然,需要我幫忙嗎?我幫你搓搓背吧。”他揚聲喊道。“你可別進來!”浴室里的門被反鎖上。趙劍波哈哈大笑起來。武嫣然披散着濕頭髮出來。趙劍波拿來吹風機幫她吹着頭髮說:“我要不告訴你,硬闖呢?”他故意逗她。“你??????大壞蛋!”她故意繃著臉。“嫣然,終於盼到這天。你不會怨我沒有新房子,新婚住在這小卧室里吧。等有時間,咱們去買新房子,我們自己的家,好嗎?”從後面緊緊地擁住她。“家不在意大小,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我的天堂。我這麼渺小的人物能得到你的愛,已是上天垂憐。”趙劍波低頭吻住嫣然濕濕軟軟的嘴唇。他們成為大千世界普普通通的一對夫妻。

新婚前三天,趙劍波拉着嫣然回家吃飯,早上去晚上回到小卧室里睡覺。白天窩在父母家的卧室里,有說不完的話。他講他小時候爬樹抓鳥下河摸魚;愛和別人打架的孩子王;以前相親的經歷……她講她的爸爸生病直至去世,媽媽日夜的操勞,哥哥少年時輟學養家;婚前的苦惱和困惑;現在的幸福和滿足……這是嫣然最幸福的三天。

第三天晚上,趙劍波躺在床上奇怪地看着坐在床沿上的嫣然問:“怎麼還不睡?發什麼呆呢?”武嫣然微紅着臉說:“有點兒怕你。”趙劍波反問:“怕我?為什麼?”她噘着嘴巴不說話。“別怕,人不都是這樣嗎?”說著去胳肢她。武嫣然“哎呀”一聲,打他的手,笑着被他拉進懷裏。鬧了一會兒,停下來。趙劍波趴在她耳邊悄聲說:“你早點懷孕吧,有了孩子才能拴住你的心。”

武嫣然奇怪地說:“我的心很野嗎?只要你不嫌棄我。我才想過相夫教子的生活呢。”趙劍波枕着雙手一臉幸福的笑容說:“不但養你一輩子,而且還要寵你一輩子。”他憧憬着未來:相知相守的媳婦,膝下承歡的孩子,好幸福的生活。“大勇哥??????”她的話沒說完,被心急的他搶過去:“相信我,我的話有效期是一輩子。睡吧,明天我得上班了。”說著鑽進被窩。武嫣然坐在床上摸摸新被子,環視着卧室里的一切。她不敢相信幸福真真實實地存在着———她的丈夫,她的家。

第四天,吃過早飯。趙劍波穿戴整齊要去上班,對嫣然說:“嫣然,你陪爸媽。中午我有時間就回來,沒有時間也別等。”戀戀不捨地和她道別。“上班去吧!”嫣然往外推他。“媽,我上班去了。”朝媽媽的卧室打個招呼。“嗯,知道了。”媽媽回應着。武嫣然獨自坐在客廳里,打發著無聊的時間。劉桂蘭拿出菜籃子要去買菜。嫣然站起來說:“媽,我跟您一起去吧。”劉桂蘭冷冷地看她一眼說:“我自己去。”徑直出門而去。剛出樓洞口,碰到本家的大嫂。和大嫂邊聊邊往外走。“桂蘭啊,你好福氣,大勇娶了個漂亮的媳婦。”大嫂挺羨慕這個本家妹子的。“大嫂,我可沒有相中這個兒媳婦,連一樣嫁妝都沒有。我閨女出嫁時那是多麼的風光。傢具、家電擺多大一片,還陪送的有現金。這個可好,光桿司令一個,什麼都沒有。更別說什麼好家世,連一個好工作都難找到。進家門兒,我的氣就不打一處來。”說起兒子的婚事劉桂蘭很生氣,“大勇就是不聽話,非要娶一個鄉下人。”“你就知足吧,大勇多好的孩子。”“我的兒子當然好了,兒媳婦我可不滿意。挑過來,等過去的,就娶個這樣的人?我很不高興。”一路上走走停停的,和老鄰居們張家長李家短的拉着家長。

望着冷淡的背影,嫣然的心跌入冰點。獃獃地坐好久,才回過神來。十一點多了,媽媽買菜還沒有回來。嫣然幹完家務活,站在廚房門口,環視一周。剛有一點親切熟悉的家的感覺,變得陌生飄忽不定。不知身在何處?

趙有福先回來,見嫣然站在廚房門口一臉的寂寞。孩子剛進家門還不適應,輕聲問嫣然:“你媽呢?”爸爸和顏悅色的和自己說話,她心頭一暖急忙說:“爸爸,回來了。媽媽買菜去了。”趙有福不贊同老伴對兒媳婦的態度,出門不和嫣然同去,把她晾在家裏。沒好氣地埋怨道:“買什麼菜?到現在還沒回來?不做飯了!”

十一點半時,劉桂蘭拎着籃子回來。剛進門,趙有福嚷嚷道:“幹什麼去了?到現在才回來。不做飯,不吃了?”劉桂蘭把籃子一頓,放在茶几上毫不相讓道:“幹什麼去了?買菜去了!不買菜怎麼做飯。我就是你使喚的丫鬟呀。”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沒有做飯的意思。武嫣然慌忙上前接過籃子問:“媽,您想吃什麼?我去做。”劉桂蘭陰沉着臉說:“什麼都行!”趙有福沒有再說話,當著嫣然的面他不想和老伴吵嘴,那樣會讓孩子難堪的。嫣然拎着籃子翻看裏面的食材說:“爸爸,咱們吃打滷麵吧。”趙有福看看老伴陰陽怪氣的表情,不高興她這樣,又沒有辦法。轉向嫣然和顏悅色地問:“大勇還回來嗎?”武嫣然慌忙回答:“可能不回來了。”“噢,好,就打滷麵吧。”爸爸點點頭。

不一會兒面和鹵子端到桌子上。肉末、黃花菜、木耳的鹵子飄出香味。麵條里放着青菜。嫣然先給爸爸盛一碗面澆上鹵子,雙手捧着遞過去。又給媽媽盛好,自己盛了半碗坐下。趙有福端起盛好的面吃起來。“怎麼這麼咸,能吃嗎?”劉桂蘭剛吃兩口,嚷嚷起來。爸爸微微抬高聲音,打斷老伴說:“你怎麼這麼多事?有的吃就不錯了,再說這面多好吃啊!咸了,再加點面。”武嫣然慌忙給媽媽的碗裏又加一點兒麵條。然後無意識地往嘴裏划拉着麵條,不出聲。趙有福只顧自己吃面,懶得理會老伴。三個人沉默地吃完飯。

劉桂蘭回卧室,趙有福跟進去。嫣然洗好碗剛坐下,聽到他倆的談話。“唉,你這是幹什麼?嫣然已經嫁過來了,好好對人家孩子。”“我怎麼沒有好好地對她了。你的意思,讓我像敬老祖宗敬着她唄?”“我不想和你說,別讓孩子聽見。”武嫣然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急匆匆起身躲進卧室里,呆坐了一下午。

太陽慢慢偏西。嫣然到廚房先發上一小盆面,熬上小米紅棗粥,就着現有的蔬菜,做好四個菜。蒸了一鍋花捲。天漸漸地暗下來。她走出廚房,見爸媽都在。不敢正視媽媽垂下眉眼問道:“媽,飯做好了,還等趙劍波嗎?”爸爸帶着老花鏡看報紙。媽媽颳了她一眼,沒有回答。伸手拿起電話柔聲問:“大勇,你回來吃飯嗎?”“馬上到。”趙有福冷眼看着老伴。嫣然悄然退回廚房,倚在柜子旁出神。嫣然茫然可憐的模樣,趙有福盡收眼底。摘下眼睛,丟下報紙,瞪眼瞅着老伴。劉桂蘭也刮他一眼起身去卧室。

趙劍波興沖沖地回來。大家忙着把飯菜端到桌子上。“大勇,中午怎麼沒有回來吃飯?”媽媽溫聲細語關切地問。趙劍波大口地咬着花捲,含混不清地說:“媽,中午挺忙的。”趙有福吃着花捲稱讚着:“嫣然做的花捲真不錯,年紀不大,飯做得挺好。”媽媽勉強附和着說:“不錯,好吃。”武嫣然笑了笑,低下頭喝粥。“嫣然,你怎麼不吃饅頭吃菜只喝粥呀?”趙劍波關心地問。嫣然微微一顫,停止喝粥笑笑說:“我不餓。”趙劍波已經吃了三個花捲,“不餓,怎麼會不餓?中午吃什麼了?這麼頂餓。”

劉桂蘭冷冷地斜瞟嫣然一眼。嫣然埋着頭也感覺到她的不悅,輕聲說:“我真的不餓。你別問了。”吃完飯,劉桂蘭收拾好碗筷去洗。武嫣然慌亂地吞咽下最後一口粥說:“媽,我來吧。”跟到廚房門口。”“不用,你歇着吧。”劉桂蘭背對她說。趙劍波想她們倆能融洽些,叮囑道:“嫣然,這些家務活,你也要幹些,不能光讓咱媽自己干。”嫣然轉過頭直勾勾地盯着趙劍波好幾秒,聲如細絲地說:“嗯,我知道。”

回小卧室的路上,武嫣然悵然若失說不出的陌生和酸楚。消沉地垂着頭跟在他身後,拉開兩米多的距離。趙劍波停住腳步牽過她的手,關愛地問:“寶貝兒,怎麼來?不說話?”她了無生氣地說:“說什麼呀?”他捧起她的頭端詳着嫵媚的大眼睛,卻有猜不透的心事問:“嫣然,你不高興了?”她忙着掩飾,低斂眼瞼說:“胡說什麼呢。沒有事做很無聊,我去找個工作吧?”趙劍波摟過來她,疼愛地說:“以前你吃那麼多的苦,該享享福了。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吃胖些把身體養好。我想要孩子,想當爸爸。”武嫣然害羞地抿嘴一笑,挽住他的胳膊。

在母親的張羅下,武思遠相了兩次親,像個木偶人沒有喜怒哀樂。母子倆坐在屋裏商量這個事。“思遠,你相中哪個了?”鄭緒方無比愛憐地看著兒子。武思遠毫無感覺地說:“媽,你看那個好點兒?”兒子沒有表情的樣子,鄭緒方不敢為他做主:“這要你自己拿主意。”

武思遠低着頭,手裏握着水杯,不說話。媽媽輕聲試探着問:“劉庄那個劉艷怎麼樣?人長得還可以胖胖的有福樣。”武思遠點點頭,漠然地說:“行吧,媽。”媽媽又問:“給媒人回話吧?”他應了一聲:“嗯。”一共見過姑娘兩次,就在家長的安排下訂了親事。還擇好日子-——陰曆的八月十九。他的心像乾涸的沙漠一樣,沒有激情。談不上喜歡或者不喜歡,只是在完成任務。

方惟敬酒醒之後,又是一陣子的鬱鬱寡歡。除了工作,業餘時間關起門來看書和研究項目。二號車間的夏玉潔早就鍾情於方惟敬。她是一個很普通的人:個頭不高,大專畢業,長相一般,臉上還有幾顆雀斑。偷窺男神方惟敬總是有一種又心跳又膽怯的感覺,他這個名牌大學的高材生能看上自己嗎?方工程師整天都是心事重重的,不苟言笑。每天除了工作就是研究課題,即使是感冒也不會閑下來。夏玉潔無比的心痛。送給他的早餐、熱茶水、感冒時的葯、下雨時放在他辦公室的傘……哪怕只是站在他身邊一會兒也是一種幸福。她為他付出點點滴滴的全部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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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在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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