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四畫 青荷
感受着從木質窗欞里穿透的冷風,縮在牆角的汪筱沁有些寒意的捏上了手臂,抱緊了自己。那個輕薄的男子,為何知道自己的本來面目。就算知道,他又是出於什麼目的接近自己。將頭伸伸的埋進蜷在一起的腿里,她惶然不知所措。薄的透涼的絲衣涼涼的浸下一層凄薄的冷汗。
“我不是說過,有事按下符印找我。”比夜風還要冷下半分的男子聲音突兀的響了起來。
汪筱沁一驚,抬頭看去。窗邊不知何時立了一個修長的白色虛影,飄渺的立在穿窗而行的晚風中,似脫俗的仙人般渺然。
“你來了。”汪筱沁有些僵硬的笑了笑,依舊縮在牆角沒有下床。
男子的虛影淡然的走到了床邊,深如黑潭的眼眸浸染着冷厲的光澤。“不要理他,完成你的任務就行了。”如警告一樣的話語一字一句的吐了出來,如冰片落地一般脆透寒冷。
汪筱沁聽到這話,幾乎是微弱的苦笑一樣,說道:“我從未要招惹於他,只是一種奇怪的直覺,他還會找我。我的任務,是不是有期限的?”
男子淡然點頭,冷漠的說道:“當然有期限,不然你要是習慣成為一個人生活,那該怎麼辦。上次之所以未告訴你,是覺你初醒心智未全,現下,你卻是有了些頭腦。”
汪筱沁抬眼,媚然的眼波透露着清清的苦澀:“可我。。。”可我本來就是一個人,又有什麼習慣不習慣。只是到了嘴邊的話,在舌尖打了個轉,又如水一樣流了回去。
男子似乎有些憎然的顏色看着她,說道:“可你什麼?你不要以為你披上人皮就真為人,你終究是只畫皮。如果一個月內,你無法完成任務,每拖一天,你的經脈就會疼上一天。我的役鬼契約,可不是那麼容易簽的。”
汪筱沁聽覺這話,只覺夜風更是涼滲了,連骨頭都有些發酥的寒意從頭皮麻到了腳跟。貼於牆角的絲衣讓她覺得連木牆都比她自己的身體溫暖,是啊,自己只是重生為只畫皮,又該如何和他講些什麼條件。
不再說話,汪筱沁將頭深深的埋進了膝蓋里。男子似乎也不想多說什麼,冷冷的拋下一句:“不要接近他。”就立刻消失在了房間內。
這世界,連風都涼了許多。汪筱沁笑了笑,生澀的眼角乾枯的沒有一滴久違的麻痹感。一夜,就讓她徹底從身涼了心。
第二天清晨。渾渾噩噩的她幽幽的從半夢半醒中醒了過來,抬眼看到陌生的房間,自嘲的笑了笑,站起身去梳洗。
走到丫鬟早已準備好的撒滿花瓣的木盆邊,她的手卻不知從哪放下。對啊,這些都不再屬於她。梳妝,不過是一皮一筆,安靜的塗抹。汪筱沁習慣一樣揭下了已經有些褶皺的人皮,鋪在了桌面,開始了新的一天。
不知為何,畫了很多次,她再也畫不出昨天那種媚行三千的艷麗模樣。不是忘記秦卿那驕人的樣貌,而是那動人的顏色里竟然沾染着些須抹不去的愁容。改了許久,她終於放棄了。在丫鬟跑來催第十幾次的時候,她終於披上了人皮,開始了作為畫皮新的一天。
來到秦府別院小亭用早點的時候,不意外的就看到江落鴻與秦老爺二人坐於亭內相談甚歡。
汪筱沁卻是沒有一絲猶豫,嫻靜的走到二人面前,學着那男子輸於自己記憶內的禮法道了個福。
看到女兒的到來,秦老爺甚是高興,一把拉過去坐在了自己旁邊,說道:“卿兒啊,你是不是風寒還未愈?怎地如此蒼白顏色。”
發覺江落鴻抿了盞茶,若無其事的品着,汪筱沁淡淡的笑了笑,說道:“卿兒沒事,不過昨夜思量了許多,有些倦怠。”她捏着衣角,已經明白,自己早已接受了這秦卿的一切。
秦老爺表示理解的點了點頭,說道:“卿兒,落鴻公子說,他願與你一起完成你要求一些事,不知你可同意?”
汪筱沁有些驚然,低垂的眉目抬起,道:“不可。”
而秦老爺卻不以為意的說道:“就這麼定了,卿兒。你看我把你寵什麼什麼樣了,不許再任性了。”
心知無論如何是無法說過去,汪筱沁只得輕點了下頭,卻如賭氣一般不去看江落鴻。
江落鴻看到這樣的她,有些忍俊不禁般,終於開口道:“秦小姐,在下又不是洪水猛獸,你難道還怕在下不成。”
汪筱沁卻是不理,心裏暗想道,你要真是洪水猛獸我還真是心安了,最起碼知道是個什麼東西。
就這樣,三個人的早點在汪筱沁的故意沉默中尷尬的結束了。努力的不去想江落鴻的事情,汪筱沁準備先完成第一件事情——找到那些被逼死的丫鬟,超度其亡魂,並補償其親人。可是,從哪找起呢。她有些發愁了。看着滿院粉翠的丫鬟們,她決定一個一個來尋。
“翠鶯,我問你件事。當年被我逼死的丫鬟都有誰?”決定先從熟悉的人找起的汪筱沁先找到了自己的貼身丫鬟。
然而,聽到這話的翠鶯頓時收了臉上的笑容,一臉驚恐的看着汪筱沁,發覺汪筱沁一臉認真之後,她立刻撲通跪了下去。
“小姐小姐,饒了翠鶯吧,翠鶯知道自己做錯了,小姐請饒了我吧!”翠鶯哭着磕頭說道。
有些頭痛的撫了眉頭,她試圖去安慰翠鶯解釋一下和她無關,可是似乎被嚇壞的翠鶯根本不聽使喚,依舊盲目的跪在地上不停的磕着頭。
沒辦法的汪筱沁只得哄了她吩咐她下去,自己坐在窗前生起了悶氣。就在她連自己在想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一個輕佻的聲音響了起來。
“小畫皮,今天早晨,你生氣了?”江落鴻走到她的面前,遮住了窗子,隨手拿下支窗的木條,合上了窗戶。“天都這麼涼了,你還開窗坐着,真想着風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