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多謝王上
“太后,魏相國求見。”守在殿外的奴僕傳話。
宣太后此時正側卧閱簡,聽聞殿外稟報,便對侍奉的婢女說道:“扶我起來。”,婢女絲毫不敢怠慢,小心心翼翼的上前牽扶,宣太后體態輕盈,皮膚光滑,衣着華麗,如何看起來都不像一個四十五歲的女人,坐起以後,宣太后緩緩卷上竹簡,這才對身邊婢女說道:“讓魏相國進來。”
一個身長八尺,體型健碩,五官立體的如刀刻般冷厲,眼神冷峻,整個人發出一種不怒自威氣質的男子走了進來。
宣太后望了一眼,說道:“魏相國,你有何事?”
魏相國面色深沉,嘴角上揚,帶着極富厚重的聲音拱手作揖道:“太后,您可知楚王已經答應把太子熊完送到秦國為質?”
“哦”宣太后緩緩走近魏相國,對婢女說道:“你們先下去。”
待婢女離開,宣太后才說道:“真的?沒想到楚王這次是我心意相通呀!呵呵……”說著,宣太后掩面而笑。
魏相國神情變得更加嚴肅:“太后,秦國隴西集團一直污衊我等為楚系集團的奸孽,說我們一心向楚,就連昭兒,都說他這個舅舅私心太重,心都不在秦國。我以為,不如讓秦國繼續東進,一舉滅了楚國算了。”
宣太后不以為然,神情平和的說道:“我的弟弟魏冉魏相國呀!你我本為楚國人,這個身份是生而帶來,死卻不帶走的,被別有用心的隴西集團忌憚也是正常不過,你可知,這次,我為何力同意楚國送太子熊完來秦為質嗎?”
魏相國似董非懂的說道:“郢都之戰,楚國大敗,我秦國得以東進數百里,本可一鼓作氣滅亡楚國,楚提出媾和,您竟然讓昭兒同意,您這不是擺明護着楚國嗎,太后您難道是為了我們自己?”
宣太后笑而不語,漫不經心的揉搓着中指上通透可人的扳指。
魏相國見宣太后不慌不忙,反而急的禮失語亂:“太后呀,我的姐姐……,您倒是告訴我為什麼呀?”
片刻,宣太后伸出的自己右手問道:“魏冉,你覺得我手上的扳指怎麼樣?”
見宣太后並沒有直接回答自己的問題,魏相國不敢過於冒失,答道:“太後母儀天下,這扳指沾了太后的光,也是熠熠生輝,通透有靈性。”
宣太后依舊不緊不慢:“這扳指來自楚國,是那裏的能工巧匠精心打磨出來的,本是楚國王室拉弓射箭所用,楚王派人將它當作禮物送給我,你知道為什麼嗎?”
魏相國答道:“臣第愚鈍,莫非是楚國尚有國力與秦國抗衡?”
“所謂哀兵必勝,楚人生性倔犟,郢都之恥尚在眼前,楚人此仇必報,倘若此時秦國繼續伐楚,楚國的抵抗將會異常激烈,如若楚國再次合眾他國,疲戰之師的秦軍能否勝出,猶未可知,一着不慎,我昭兒建功立業的機會可就嘎然而止,隴西集團就等着我昭兒犯錯呢。”宣太后娓娓道來。
魏相國點頭稱讚道:“太後果然聰慧。”
宣太後繼續說道:“你可記得,當年你在戎狄之手,我是怎麼把你救出來的嗎?”
魏相國鞠躬作揖:“當然是姐姐膽識過人,只身前往犬戎之營把我救下。”
宣太后緩緩搖頭:“你只知其一,卻不知其二,當年,戎狄虜你,我一介女子怎可單靠膽識就能把你救下,所謂膽識,不過是外人的附庸之說罷了。”
魏相國嘆了一口氣說道:“姐姐當年怕嗎?”
宣太后望着魏相國:“怕,怕的要死,可我怎麼能就因為怕,就不顧你這個弟弟了?當年,我與那戎狄首領說道,你倘若把我姐弟二人殺害,無非是多了兩具荒野白骨而已,你又得到了什麼?而我是從楚國嫁到秦國的公主,你假使把我們殺了,得罪了兩個國家,不免惹起更多殺伐,如果,你將我送至秦國,提出索要錢財等物,那秦王必定會以財物換人,他可不想得罪楚國,同時,也不會太過於記恨戎狄,你再派人報書楚國,說護送楚公主入秦,楚國乃富素之國,必定以財物相謝,這豈不兩全其美?”
魏相國茅塞漸開:“姐姐說的有理,想那戎狄沒有理由拒絕。”
宣太后沉思半刻,眉眼緊鎖起來,語速變得抑揚頓挫:“楚國,是我們的根基,而秦國,讓我們枝繁葉茂,若真是滅了楚國,那時楚國儘是秦地,秦國上下再無需考慮楚國的態度,你我二人,還有爾等秦國的楚系官員,還有存在的必要嗎,我們被滅族的可能性就相當大了,若是沒有滅了楚國,將楚國推向合眾的方向,那我秦國也會面臨危險,到那時,秦國的隴西集團藉此污衊楚人奸詐,我楚系集團,定也不會安生呀。”
魏相國側耳詳聽,愈加恭敬。
宣太後走到魏相國的前面低聲耳語:“讓楚國的太子來到秦國為質,一來緩和與秦國隴西集團的關係,二來,防止秦國被合眾攻伐,這三嘛,太子熊完將來倘若回楚即位,也定和我們相安無事,楚系的基礎才會穩固,只要楚國不滅,他就像一根刺,永遠扎在隴西集團的胸口上。”
魏相國恍然大悟,立馬跪倒在宣太后之前:“姐姐真是深謀遠慮呀,臣第魏冉自愧不如。”
正當這姐弟二人對戰國的時局透徹分析之時,遠在千里之外的一對兄妹,卻在等待死亡的降臨。
群狼流着哈喇,藍色的眼睛露出貪婪,對於它們來說,眼前這一對活人的味道一定極其鮮美。
狼的進攻開始了,他們試圖先進攻躺在李圓懷裏的李環,其中兩隻健碩的狼衝到他們面前,一邊一隻咬住李圓的大腿撕扯,本已凍僵的李圓疼的發出絕望的哀嚎,鮮血把白雪染得透紅。
李圓不由的用雙手去推開餓狼,懷中昏迷的李環便倒在雪裏,餓狼得了機會,竟然全部撲上去咬住李環,將她拖出幾丈距離。
狼的牙齒及其鋒利,慘烈的拖行讓李環的鮮血撒向雪中,李圓在一旁悲嗆嚎啕着:”爾等這幫畜生,你們沖我來,沖我來!“。
縱然哀嚎傳遍山谷,但李圓已無回天之力,重傷之下,眼睛逐漸模糊。
“嗖嗖嗖”幾聲呼嘯的聲音傳來,拖行李環的狼應聲倒地,聲聲慘叫。
原來,有人在隱秘處射了三支箭,每支箭都奇准無比,正中三隻狼的胸口,這三隻狼一命嗚呼。
或許射中的狼有一隻是狼王,其他的狼見此便一鬨而散。
那人見群狼已散,便收起弓箭,走到李環的面前,連聲喊道:“姑娘!姑娘!”見李環毫無反應,又瞧見躺在不遠處的李圓,他朝後喊道:“狗奴,快快速來,你我二人把他們帶回家裏。”
今日,楚國群臣正商量太子熊完赴秦為質的相關之,郢都破滅逃亡過來的群臣們各個面露喜色,紛紛向楚王說道:“以太子為質,足顯我楚國的誠意呀,秦國應該不會打我們了?”
一旁的黃歇呵斥道:“諸位老臣皆蒙受王恩,怎能說出昏逆之語,太子為國赴秦,身處險境,為的是哪個國,不還是為了諸位的國,倘若太子將來在秦國蒙羞涉險,你們這些老臣還有何臉面對楚國的列祖列宗。”
群臣漠然以對,沒有人把黃歇的話當作一回事兒,一老臣冷笑道:“為楚國赴險境,本就為太子的責任,哼!我等何錯之有,你個黃歇,竟敢對我等訓斥,真是大逆不道。”
“對,太過分了,大逆不道。”群臣紛紛附和。
吵雜之中,楚國國相昭子移步至大殿中央,高抬雙手,拱手作揖道:“請楚王封黃歇為相,老臣奏請告老還鄉。”
此時,歪坐在大殿之上的楚頃襄王這才變得正經危坐,吞吞吐吐的說道:“昭子您這是為何呀?”
殿下的群臣已經鴉雀無聲,黃歇也沒有看明白,只是連忙回到:“黃歇無德無能,怎麼能任楚國之相。”
昭子並沒有理會黃歇,而是繼續對楚頃襄王說道:“老臣有愧,此次太子赴秦本應由老臣陪伴,這是老臣職責所在,奈何老臣軀體漸衰,不能陪伴太子,羞愧難當呀!”說著,竟然在大殿嚎啕大哭起來。
楚頃襄王連忙起身走下王座,攙扶昭子,安慰道:“哎,相國不必自責,你已為我楚國殫精竭慮幾十年,如今秦強楚弱,太子入秦實屬無奈,且路途遙遠,相國年老,怎能在受如此風塵僕僕之罪,我還有很多政事需相國輔佐呢。”
說完,楚頃襄王走到黃歇面前語氣有些嚴厲:“黃歇,本次入秦,你可有什麼要求。”
黃歇連忙鞠躬說道:“王上,只求帶一些奇珍異寶,細軟金銀即可。”
楚頃襄王點頭道:“嗯,這是當然,此乃至秦國上下之用所需。”
楚頃襄王走回王座,面向群臣,說道:“諸位可還有什麼意見?”
一位臣子高聲說道:“應該給黃歇擴充府邸,賞賜金銀美女。”
“嗯嗯,是呀是呀!”剛才還在反對黃歇的眾臣又紛紛點頭。
楚相昭子笑而不語,楚頃襄王倒是爽快應允。
黃歇本想拒絕,但是轉念一想,從今日來看,王上對我不算信任,楚相昭子對我也是心生防備,我倘若拒絕楚頃襄王賞賜,楚相等人不免認為我堪輿相位,未來一定會有人污衊我投秦,我不如接受下來,免得王上將來起疑。
黃歇故作驚訝,開心大笑道:“多謝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