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唯唯諾諾了？

下班之後，夜色漸晚，沐蘇月朝着公司附近的公交車站走去，最後一班車緩緩地行駛了過來，同時，她的電話響了。

“喂？”

“月月，嗚嗚嗚，許深這個王八蛋原來早就腳踏兩隻船了！一直以來，他都在騙我！”電話里傳來叶音的聲音，帶着哭腔。沐蘇月一下子正要上車子的步伐忽然停住，走到車站另一頭稍微安靜點的位置。

接着，她連忙問道“音音，你，你先別哭，你現在在哪？”

“炫陽集團。我今天非扒了他皮不可！”叶音的聲音裏帶着十足的憤怒和委屈。

炫陽集團是許家開的，許深如今成為集團總經理，他是十足的花花公子，當初追叶音的時候一副溫文儒雅的樣子，沐蘇月以為他是為了叶音有所改變了，可如今看來也恐怕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你站在那裏不要衝動，我現在過去。”沐蘇月提醒着她，以叶音的個性，到時候倆個人真的撕破了臉，就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她掛了電話，現在最後一班公交車也沒有了。想着貌似叫個滴滴這麼晚了也不是很安全，乾脆在路邊攔個taxi。

沐蘇月剛走下公交車台階，前面一台白色的轎車打着刺眼的燈光照射過來，隨即停在她身旁。

她還未回過神來，車窗滾落下來，車上的人低沉的嗓音吐出兩個字“上車！”

沐蘇月俯下半個身子，才透過車窗玻璃看到駕駛室上的人，正是成明。

“……不，不用了。”她下意識的拒絕。之前在辦公室，她已經覺得很是尷尬了，如今再坐上他的車，只怕會更加尷尬。

“上車！我不想重複第三次。”他的話音明顯已經沒有多少耐心，沐蘇月遲疑着，想着這樣佔用車道也不太好，最後打開車門鑽了進去。

“去哪裏？”他問

“炫陽集團。”她答。

車子裏放着舒緩的純音樂，兩人除了這樣的隻言片語之後，再無他話。成明專註的開車，沐蘇月看向窗外的街景，一幀一幀似電影播放的背景畫面。三年過去，暮城還是一樣沒有改變，秋天的梧桐樹葉漸漸發黃，秋風蕭瑟，行人漸冷。

車子很快抵達炫陽集團的時候，沐蘇月遠遠的就看到叶音扯着許深，而許深身邊還站着另外一個女生。

沒來得及跟成明說一聲，她連忙下了車。

“許深，你這個騙子，騙子！你怎麼能夠這麼對我！”叶音一邊說一邊打着許深。許深被她打得有些不耐煩了，忽然伸手一推，叶音怎麼也沒有料到他會用這樣大的力氣推自己，像是使出全部力氣將她甩開他的世界一般。

“音音！”

沐蘇月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叶音。站在她身邊，對着許深有些溫怒“許深，你太過分了！”

“呵，我過分？你怎麼不說她三天兩頭的在我公司門口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許深一身名牌服飾，穿着活像一個富二代，左耳的銀色耳釘在燈光下如此刺眼，他原本黑色的頭髮被染成了深棕色。身側的女孩穿着一襲抹胸短裙，外面套着許深的外套，化着濃妝，身上散發出的濃烈香水味道刺得沐蘇月鼻息之前有些難受。

“我就一哭二鬧三上吊怎麼了，我就是要讓你們公司所有人都知道，你，許深！是個騙子，人渣，腳踏兩條船的王八蛋！”叶音明顯已經哭紅了眼睛，對着許深說出的這句話帶着聲嘶力竭。

許深看了叶音一眼，那眼神里完全沒了往日裏的愛意，只有厭惡。接着他將視線轉向沐蘇月“管好她，別再來煩我。”

“就是，被甩了還這麼理直氣壯。”許深身邊的女生開口。語氣滿是嘲諷。

“婷婷，我們走。”許深攬着臂彎里的女生，聲音要多溫柔有多溫柔。

“站住！”沐蘇月的聲音忽然想起，很平淡，如平常的語氣一般。只是她的手緊緊捏成拳，緩緩走到他們身前。就算沒有轉圜的餘地，她也不允許叶音受到這樣的委屈。

“許深，你記住，從今天起，叶音和你再沒有任何關係。是叶音甩的你！”

她目光炯炯，理直氣壯，為叶音抱不平。縱使她多麼想甩這兩個人一人一個耳光，可是她不能那麼做，她不能如以前一樣任性妄為。

“兩個瘋子！”許深被她似氣到一般，一把推開她，臉上的不耐煩十分明顯。可不知道是不是他力氣過大，還是沐蘇月穿着高跟鞋沒有防備，竟險些被他推到在地。

沐蘇月感覺身後有個人，下一秒自己的手腕被他狠狠握住，腰上也是一雙手掌，扶她站穩之後，成明鬆開她。

還未來得及看成明一眼，叶音走過來一臉擔心道“月月，你沒事吧？”

“沒事。”沐蘇月搖了搖頭。

叶音確認她無恙之後，走到許深跟前，他對剛剛的行為絲毫沒有愧疚之意。

——“啪！”隨着一聲響亮，整個夜空裏都是死一般的沉寂。沐蘇月愣着眼，就那麼看着叶音甩了許深一耳光。

“從此，我們兩不相欠！我會打掉這個孩子的。許深！我祝你以後遇人不淑，家庭不幸，斷子絕孫！”

“簡直瘋子！”

許深說完，直接頭也不回的，攬着懷裏的女生走遠。

孩子？沐蘇月心裏一驚，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只是她還未來得及多想。叶音的咒罵以及哭聲打破了這個寂靜的夜晚。沐蘇月走過去，拍拍叶音的肩。叶音倒在她懷裏，哭得顫抖又顯得那麼無助。沐蘇月找不到可以安慰她的話，只是那麼輕輕拍着她，摟着她。而她們身後站着成明。

叶音和許深是從大學的時候開始認識的，快畢業的時候才走到一起。可是只是三年，就變成這樣，人走茶涼。

三年可以改變很多東西，比如感情，比如你所熟悉的城市，再或者，比如一個人，如許深，如她，如曾經熟悉的所有人。

再次回到叶音和她一起合租的房子裏，叶音像是累了，已經睡了過去。成明幫沐蘇月將叶音送回她房間。再次下樓，兩人依舊沉默不語。

“那個……不好意思，今晚，麻煩你了。”這是她今晚跟他說的第二句話，顯得扭扭捏捏，吞吞吐吐的。

成明靠在車門邊，夜色下的眼眸更加明亮，凝視了她片刻，才出聲“沐蘇月，你什麼時候，在我面前變得這麼唯唯諾諾的了。”

聽完，她下意識的低頭看地“……我一直都是這樣的……”語氣里明顯的底氣不足，連最後一個音都彷彿低到了塵埃里。

成明緘默之後才道“你當初可不是這樣的。”接着他輕輕的嘆息了一聲，聲音比剛剛更低很輕地繼續說“或許是我記錯了。”

許久，他再一次的問她，語氣頓了頓“剛剛，你有沒有被傷到？”

“沒……”她依舊低着腦袋，輕輕搖了搖頭。

“……晚安。”見她如此不自在，成明也沒再說別的，接着準備邁步離開。

“等一下。”她的聲音忽然從身後響起。

成明轉過身，她終於抬起頭，對上他的眸光，這是第一次與他直接對視。

“策劃書我已經寫好了。交給了秘書。我想請假……”沐蘇月說的有些難為情，她沒有把握成明會不會允許她請假。

“多久？”

“啊？”沒想到他居然回的是這兩個字。她有些發懵。

“請假多久？”成明見她反應慢半拍，再次問了一句。

“一，一個星期……”

她遲疑地說完，成明半天沒有說話，傾刻，他終於開口“下星期一早會準時。策劃書我如果不滿意，會直接發你郵箱重改。”

“好……”

沐蘇月感激地點點頭。成明直接走到駕駛室邊，打開車門，鑽了進去。發動引擎。沐蘇月看着他的車子消失在視線里才轉身上樓。

成明將車子開到路口，驟然停了下來。他坐在車裏，從口袋裏取出一支煙和一個打火機，然後點燃。他猛然吸了一口，修長的手指夾着香煙的動作十分好看。到底是什麼讓她改變了，曾經那麼堅定，那麼勇敢，那麼有自信地每天跟在他後面，追着他問東問西的就是為了跟自己套近乎。可是現在，貌似沐蘇月只是與他保持着上司與下屬的距離。

到底發生了什麼，讓她這三年消失在暮城。畢業那年他的畢業典禮，她為什麼沒有來。

他想，有些事情，他有必要弄個明白了。手裏的煙在旁邊的煙灰缸里抖了抖。成明又吸了一口之後，他才把煙熄滅，扔進煙灰缸里。再次發動車子，車後路上梧桐樹葉被風帶起，飄落直至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