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1章 夫人,打得好!
“舒兒。”
一聲輕喚傳來,被幕凌扣住脖子的閣員手腳拚命掙扎,不斷看向秦太傅。
周遭眾臣忙不迭開口,“太傅,瞧你女兒,這裏是朝堂,不是后宅,輪不到她放肆!”
宮中幹道,連接皇宮正門和金鑾殿,無比肅穆的地方,怎能胡來?
兩旁禁軍也是,筆挺站立,未曾有人上前阻擋。
看到父親,秦雲舒滿身冷冽散去。
秦正看着女兒,朝臣說的規矩和放肆,他全然不覺。
終究,還是被女兒知道了,比起蕭瑾言失蹤不見,通敵叛國的罪名扣下,更令人難以接受。
為國出生入死,同僚竟落井下石。
從彈劾到證據呈上,他一直沒出聲,沒有辯駁,也沒有其他話。
身正不怕影子斜,事實會告訴眾人一切。
為官幾十年,他什麼風浪沒見過,即便被人背後指點,他也正義凜然。
可如今,女兒在……
“父親。”
秦雲舒終究出聲打破寂靜,目光堅定不已,聲音鏗鏘有力。
“無論身處何境,我挺得住。”
無需擔心,所有的一切,她都承受的起。即便遠隔千山萬水,她和瑾言的心,連在一塊。
秦正定定的瞧着她,眸中波光微閃,他想過很多種女兒的反應,但沒有一種是她現在這樣。
倔強堅強,明明是個女子,卻比很多男子都要……
他嬌養十幾年的女兒,他的心,很疼。
“舒兒,父親和你一起。”
一語落下,秦正轉身和秦雲舒並排,看向金鑾殿方向,絲毫不看周遭眾臣。
就連被幕凌扣住的朝臣,他也不遞去一眼,遑論替那人說話。
一張臭嘴,痛打一頓才好!
“太傅,你……”
眾臣驚訝,眼珠子一個個瞪大,不敢置信的看着。
不勸阻女兒,還跟着一起胡鬧。
“罷了,太傅寵女,誰人不知?咱們別管了。”
漸漸的,沒人插手,但也沒走,全站在旁邊。
“你們……,你們不能不管我啊!”
被扣住的閣員急了,扯着嗓子大喊,頓時力道一重,他無法呼吸。
幕凌的眼神一點點沉下,想到這些人污衊侯爺,手勁越發大。
最後,被制住的閣員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咚——,隨着幕凌鬆手,整個人倒在地上。
“皇上到!”
太監高亮的一聲,明黃龍袍漸入眼帘,眾臣立刻收回深思,作揖行禮,齊齊而出。
“微臣參見皇上。”
楚凜步步沉穩,眸神深邃非常,看着被掐的暈過去的臣子,他一言不發。
最終,視線落在秦雲舒身上。
她來,在他預料中。只是沒想到,直從宮中幹道走。
“臣婦拜見皇上。”
秦雲舒福身行禮,不等楚凜出聲就已起身。
“皇上,您信蕭瑾言嗎?”
沒說定北侯,也沒以大將軍冠稱,而是名字。
你信隨你走南闖北,替你打下江山的兄弟嗎?
當你被先皇冷落時,仍是默默無聞的四皇子時,他就在您左右。
您信他嗎?
輕聲而出,眾臣一聽,作揖行禮的手跟着握緊。
定北侯夫人,好大的膽子!竟這麼問皇上,更不等皇上回應,逕自問話。
秦雲舒視線分毫不移直視楚凜,許久,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靜。
最終,她輕笑,“臣婦以性命擔保。”
若罪名坐實,她這顆腦袋,隨時拿走。
楚凜眸神微閃,最終開口,“大可不必,朕信他。”
從布政使聯合內閣彈劾蕭瑾言,楚凜一直沒有表態。
如今,眾人聽皇上這麼說,心中瞭然,再也不敢議論。
“皇宮重地,朕念你擔憂定北侯,不罰你。再有下次,定不輕饒。太傅,領她回去。”
說罷,楚凜眼神下去,旁側孫公公領命。
“皇上,說句大不敬的話,若您不是君王,是尋常人。為了家人,也會這般。”
說著,秦雲舒再次福身行禮,而後轉身朝宮門走。
無需相送,她自己走。皇宮的路,她很熟悉。
最後一句字字想清晰,聲音清亮,眾臣暗抽一口涼氣。
定北侯夫人,已不是大膽兩字能形容,這番話,無疑在說皇上冷情。
他們不由得看向皇上,只見眸色陰沉,薄唇抿緊,似乎動怒。
許久——
“退下。”
低沉二字,楚凜轉身離開。
這一刻,朝臣越發確定,定北侯夫人最後那句話,皇上動怒了。
即便君王真的狠絕,也不許被人當眾說,你殘忍冷情,沒有任何感情。
無疑挑戰君王底線,若是旁人道出,這顆腦袋早沒了。
當秦雲舒離開皇宮坐上侯府馬車時,楚凜已經到了北側宮殿。
他沒有馬上進去,站在院門外,望着一片綠景。
秦雲舒那句話,她也說過。
都覺的他冷情,沒有半點憐憫,試問,他的境況,又有誰懂?
這個道理,他從小就明白,齊宮,父皇,已故皇后,所有一切都在逼他。
隱忍方能成功,冷血才能得手。
“你來了很久,為何不進來?”
輕吟女子聲響起,楚凜定睛看去,只見秋桐站在眼前。
在她面前,他的心會莫名安定。
楚凜揚手,襲長的臂膀一把扣住她,順勢拉回懷中。
下巴抵在她的發頂,雙臂收緊。
最近,她出奇的安靜,再也不說回周國的話,也不說離開。
好像真的要留在齊宮,一直陪他。
對她,他總有愧疚。她適合草原曠野飛馳,卻因他,困於皇宮。
“秋桐。”
“嗯,我在。”
秋桐依偎在他懷中,頭埋在胸膛,她深深呼吸着,獨屬於他的味道。
五天前,她在齊宮意外發現殿下身邊的人,她知道,殿下已經開始行動。
她馬上就能回去了,越接近日子,她的心情越複雜。
這段時日,她很安靜,難能可貴的寧靜,是她和他最後的時光。
“給我生個孩子,可好?”
輕言細語飄入耳中,秋桐愣住,她抬頭怔怔的望着。
孩子,他和她的孩子?
楚凜低頭認真的看着她,“生個女兒,像你一樣漂亮。”
她看的出來,他真的想。
她思考許久,最終,她笑道,“好啊!”
眸眼彎起,裏頭溢滿的光亮燦若星辰,仿似回到六年前,兩人初見。
兩人各領營軍,她跨於血紅戰馬上,手執黑鞭,朝他指去,笑吟吟的說。
“你就是齊國四皇子?長得不錯嘛!”
…………
一整天,楚凜沒有回太和殿,也沒有批閱奏摺,在北側宮殿和秋桐呆了一整天。
夜幕降臨,定北侯府。
白日還亮堂炎熱的天,到了晚上,突降暴雨。
秦雲舒坐在內寢椅上,轟隆隆——,炸雷閃過,她一下子驚醒,心沒來由的劇烈跳着。
坐立不安,心一陣陣的慌。
她緊緊抓住椅子把守,瞧着漏光的沙漏。
“侯夫人,你去哪,外面下雨了!”
眼前人影一晃而過,竹芍急了,拿着一把油紙傘追了出去。
“柳意!”
她拚命喊着柳意,出院門時,柳意瞧到,急的追了過去。
孫廣和幕凌,一人拿着一把傘,急匆匆追着。
秦雲舒不顧一切,直奔大門,滂沱大雨而落,不一會打濕她的衣裙。
當竹芍和柳意趕到時,就看到秦雲舒站在府門,愣愣的瞧着漫無邊際的雨幕。
渾身都濕了,任憑風吹着。
柳意急了,連忙上前,“您身上都潮了,會受涼。奴婢求您了,您回屋吧!”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靜,急的柳意都快哭了,卻在這時,她聽到笑聲。
“柳意,我覺的,他快回來了。”
一語落下,柳意直接哭了,她不知說什麼好。
旁側,孫廣站着,聽着陣陣哭聲,就要上前扯住她,卻被幕凌拽住。
這時候,竹芍也跟着上去,本想勸說,卻聽一陣馬蹄。
漸漸的,越來越清晰,跨馬之人,穿着一身蓑衣。
那匹馬……!!!
“夫人,侯爺!”
“是侯爺!”
柳意和竹芍,忍不住大喊,興奮的難以言喻。
孫廣和幕凌怔怔望着,兩個大男人,這一刻,眼眶紅了。
秦雲舒僵在原地,垂在身側的手握起,望着雨幕下,跨馬而下的男子,每一個動作,她都那麼熟悉。
最終,蓑衣褪下,筆挺襲長的身形。
蕭瑾言看着秦雲舒,見她渾身被打濕,衣裙擺角淌水。
他眉頭微皺,右手揚起就要挽住她。
啪——,響亮的巴掌聲,打的眾人全愣了。
竹芍和柳意傻傻瞅着,孫廣和幕凌二話不說,忙上前扯離她們。
“侯爺回了,快去主院煮水。”
府門外,一片靜悄悄。
秦雲舒抬頭,定定的望着她,打巴掌的手扔揚起。
蕭瑾言低頭瞧着她,笑了,“夫人,打得好。”
說罷,襲長臂膀再次伸出,快准狠的摟住她,不管她再掙扎,也牢牢報緊。
多日的隱忍,不安和緊張,在見到他的那刻,徹底崩潰。
眼眶募的紅了,喉中儘是嗚咽,她抬手一下下打着他。
也不說話,就這麼打着,淚水決堤。
蕭瑾言慌了,“夫人,打的不解氣,回屋我就跪下,別哭。”
他受不住她哭,一哭,他的心,特別難受。
終於,秦雲舒止住哭泣,抬手撫住他的臉,從下巴到鼻樑,再到眼睛。
滂沱大雨仍在下,撐起的油紙傘放置門旁,寂靜美好,苦澀甜蜜。
府門一角,兵士身穿蓑衣筆挺而立,瞧着眼前景象,不敢上前。
“謝大人,侯爺還要回宮稟告,您要不上前提醒一下?”
從蕭瑾言下馬到現在,謝運之一直都在。
秦雲舒的所有反應,盡入他的眼,這一刻,他才知道,他有多失敗。
她愛蕭瑾言到骨髓,和他,終究兩路人。
募的,他笑了,擺手道,“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