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酒後有真言
由於一個星期有兩個晚上會輪到要上晚自修課,從學校回市區有點遠,再加上第二天一大早要上早自修,海月明只得選擇住在學校。他被安排到與學生處主任郭海天老師同住一個寢室。
郭海天雖說是東州市附近縣裏人,可他在東州也工作十多年,還在市區買了房,平時都回家,輪到晚上行政值班便會留下來住在寢室。說是值班,也就是在學生晚自修結束后巡視一下,其餘時間倒很自由,他是教體育的,愛好運動,和一幫體育老師一起打打籃球,桌球,可以輪着花樣玩,倒也很逍遙自在的。據說郭老師酒量好,人也精明,做事認真,既受領導的重用,又和同事相處得很融洽,年輕教師們都親切地叫他郭哥。
晚自修后喝酒是他們的保留節目,大家聚在一起可以放鬆一下。由於海月明和他是室友,便也被拉去一起吃夜宵了。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海哥,海月明老師,我的室友,這學期剛來咱們學校教中學語文的。”郭海天剛落座就把海月明介紹給大家。
一桌子老師幾乎都是綜合組的,教體育的,教音樂的,教美術的等等。還有一位是暑期剛考上公辦學校已離職的體育老師黃軒。這晚的聚會就是歡送他的吧。
“謝謝兄弟們今天聚集在這裏為我送行。我這杯酒先幹了。感謝大家這六年來對我的關心與照顧。”黃軒一開場就飽含感情地說道。
考上公辦學校的教師編製,是很多青年教師的願望。儘管在私立學校教書,經濟收入方面會比公辦學校要多百分之三十到五十,但工作的穩定性及其他待遇方面會不如公辦學校,特別是青年人擇偶時對方如果是教師,人們會偏重於選擇公辦學校的教師。
由於大家都比較年輕的緣故,席間大家喝酒也比較放得開,海月明年紀雖稍大一點,但他酒量還算可以,來者不拒,很快和大家打成了一片。喝了酒大家說話也一點點隨意起來。
“黃軒,你這次真不錯,考得這麼順利。”郭哥問黃軒。
“順利個屁!差點被這個死‘王八’卡住了。”黃軒恨恨地說。
因為校長姓王,又是留英歸來的博士,他們也都叫他“王博”,然而東州方言“博”與“八”發音相同,讓人搞不清是叫他“王博”還是罵他“王八”。
“看到前幾天你的朋友圈發了動態,‘六年青春餵了狗’,還配了一首流行歌曲,《一腔詩意餵了狗》,要是讓我們的王校長看到了肯定會氣得要死了。有人找你談話了嗎?”教體育的王老師小心翼翼地問。
“誰敢找我談?我現在走了,比他祖宗還大,現在他管不到我了。我考上公辦,其實一切都是按規定走的,他們真沒必要卡我。人么,好聚好散,我六年前從省城師範大學體育系畢業一直在這裏工作了整整六年,兢兢業業,可以說是把青春都獻給這個學校了,人生有幾個六年啊?現在快奔三了,如今我爸身體不好,我媽一個人也照顧不過來,我那雙胞胎的女兒又剛出世,家離學校又那麼遠,開車不堵都要四、五十分鐘才到,你說這個爛學校從來都不為我們教師考慮的啊。所以我才說六年青春餵了狗,其實這王八還不如狗,和狗相處了六年都有感情了,何況是人?”
“黃軒,來來來,我和你再來一杯。祝福你!”郭海天舉起酒杯好像是想岔開話題。
“這個破學校就這個樣子的。我上課也麻木了,只有大家一起喝酒才是最開心的時候。我要是考上公辦也馬上走。最受不了的是開大會的時候,上學期末那個王八在大會上結結巴巴說上兩個多小時也不知道他說些什麼。”王老師接口說道。
不知道學校卡黃軒什麼,海月明不便多問,只是教師們對王校長的反感是顯而易見的,聯想到前幾天圖書館蘇老師對他的不滿,海月明想,一個學校怎麼關係會這麼的複雜呢?人們不是都說學校是一片凈土。看來社會風氣都這樣了,教育領域自然也不例外了。
海月明畢竟是初次和他們一起喝酒,酒量還是控制一點,結束時還算清醒。可是郭海天卻喝得盡興,回去時可能是酒精的作用,有點興奮了。
“海哥,這學校太沒意思了,我,我,我也想走了。”郭海天剛躺下就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海月明聽了心頭一驚,不知他是在說真話還是酒後胡言亂語。
“哦?真的嗎?什麼時候?”海月明問道。
“快了!”郭海天回答,“就這麼幾天了,等手續辦妥就走。”停頓了一下,郭海天繼續說,“不過我有點擔憂,我的手續能否按正常的途徑辦得出來?辦調動挺麻煩的,你看今天黃軒說的,他考個公辦教師也搞得一波三折。我們學校歷來都是這樣,招人進來時都說是百里挑一,來的都是該專業的優秀人才,如果要走的時候,不管是辭職回家還是考公辦、考公務員調動,都故意卡你,把你說的是一無是處。以前的幾任校長都是這副德性,現在的博士校長也是如此。他們簡直是衣缽相承,真是所謂的‘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哪個離去的教師不是和他們撕破臉皮鬧一場的?有幾個是安安靜靜、和和氣氣的離開的啊?常言道‘好聚好散’,可是他們不想這樣做,他們也做不到啊!”
郭海天酒後說的話顧忌全無,說的也是實情。海月明早就聽人家說過這個學校的非正面新聞不少,在網絡上也有不少帖子說這個學校的種種不是。不過誰的背後不被別人說?又真的有誰不在背後不議論人呢?
“離開的人好些人產生爭議都去勞動局做勞動爭議仲裁,前幾天打開省勞動仲裁網看到的仲裁通知在一個頁面上就有5個都是我們學校的老師。難怪我們學校招生難,口碑不好啊!所以我覺得沒意思了。我要走了。”郭海天其實還是很清醒的。
“會好起來的。學校應該會好起來的。”海月明安慰道。
“你怎麼知道啊?這要到猴年馬月啊!我可是等不到好起來那一天了。黃軒說他的‘六年青春餵了狗’,我的十年青春也留在了這裏。”郭海天對這個學校已是毫無留戀了。
海月明感覺郭海天是去意已定,如果學校卡住他讓他走不成,他在微信朋友圈發的該是‘十年青春餵了狗’吧?
曾經聽說郭海天是校長的得力助手,他從學校開辦時就在這裏工作了,可謂是多朝元老,開校元勛了。他說要走,還是讓海月明覺得有點吃驚。王約翰苦心經營的教育王國原來是如此的脆弱而不穩定啊。
是制度的不健全還是領導者的凝聚力的問題?
本來私立學校人員的流動性是很大的,像這麼多人要流動,感覺還是有點超乎人們的預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