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選秀
月遙，我叫寧月遙，父親是江洲知府寧海堂，四品官階，我是他正妻葉氏唯一的女兒，今年剛滿十六，此去南京是與江南參加此次選秀的秀女匯合，然後，一起趕赴北京，參加今年的選秀。這些，我都沒有告訴他。我不知道離別之後有沒有機會再見，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誰，我只是知道，我是今年選定的秀女，從此可能不再是尋常兒女，因此我可以從容淡定的面對與他的離別。不要再多想，想亦是無用，從此自己的人生便不是在自己手中，而是，隨着命運漂浮……
第二天天明上路，不知是他的吩咐還是李大人有心，一小隊官兵護送我們啟程，直至南京。接下來的事情一切順利，到了南京府衙與其他秀女匯合后便與雲兒他們分開。大隊啟程去北京那日他們趕來送我，雲兒依舊不舍，哭哭啼啼，我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一再囑咐老金替我照顧好娘親，那是我唯一的牽挂……
前去北京的路上折騰了近一月，共有十一名江南各地的秀女與我同路，十二個女孩一路說笑，倒也不覺寂寞難過，只是心中偶爾一陣悵然，一對似漆雙眸，臨別時深情款款，每每會在幽靜時輕擾我心。
越往北上，秋意越濃，天氣依然很好，但秋日下寒氣漸勝，我們紛紛加上禦寒衣物，只有一叫做玲瓏的女孩，在去南京的路上乘的江船走水，丟失了些衣物，此時竟沒有寒衣加上，我得知后便拿出件多餘的冬衣贈予她，此後玲瓏便與我更親了幾分，時時與我同乘，她今年十五，父親是一從五品糧官，家境只是一般，有些秀女便因此時時冷落她，只有我主動將寒衣送上，自是對我更加親厚。其實玲瓏長得嬌俏可人，年紀又偏幼，其實十分單純可愛。她很愛說笑，這一路有她做伴，更覺時間飛逝，一日聽見外面馬夫說著“到了。”挑起轎簾，遠遠見一座城巍蛾前方，京城，終於到了。
真正面對紫禁皇宮，是在入城后兩日，我們已由戶部登記核准，並列號分批，定於十一月初八進宮參選。於神武門口下了馬車，首先映入我眼的便是這座巍蛾的城門，朱紅的顏色，整齊羅列的金鑄碗釘，面對着它，撲面而來的是種壓抑的肅穆，這便是皇權象徵著的威嚴。所有的秀女排成兩列在指引太監引導下由城門魚貫而入，那兩扇朱紅的大門與我眼前緩緩張開，一點點的顯露出那城門后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世界，現在的我，無法想像這城門后的生活，也無法想像我踏入這城門后的命運該是如何，我所能做的，只有平靜，平靜的等待……
玲瓏一直在我身邊，好奇的打量着我們經過的宮牆、長廊，甚至偶爾列隊而過的禁兵，身邊的秀女個別與她類似，大多都緊張拘謹，也有些平和從容的顯示着不同的氣度。我們到了怡秀宮邊的廊廳，便按公公的吩咐等待，分六個一批入內面聖，以決定下一刻的命運。
此時的等待似乎愈來愈漫長，我被分得偏後，玲瓏先我兩批入內，臨入時玲瓏緊緊握着我的雙手，說不出是緊張還是擔憂，我笑着低聲安慰：“怕什麼，又不是沒見過生人，進去了按公公教的說便是了，又不見得裏面會吃了你！”玲瓏輕輕一笑“寧姐姐，我倒不是怕，只是進去的人便不從這個門出來，我只是擔心此時一別，往後不知你我命運如何，恐怕再難得見上一面，這一路上姐姐對我的好玲瓏一直記在心裏，只盼老天眷顧，我們姐妹都能如心中所願。”說著，便鬆了手，隨着其他人一道入內。只剩我，留在廳中，一陣悵然……
選秀的過程其實簡單，入得怡秀宮後向皇上太后磕頭問安，然後伺立一旁聽候皇上問話或是吩咐，然後謝恩退下即可，皇上決定入選的會吩咐太監將秀女手中的牌子摘下，由另一門進東暖閣等待，未入的從西側的門出來，便可各回本家了。
剛剛玲瓏說道祝我倆皆能如願，什麼叫如願？看着周邊女孩皆是奼紫嫣紅，精秀容妝或是整理衣裳，或是對鏡扶鬢，她們的心愿可能就是把握住這人生僅有的機遇，一躍而飛上枝頭吧，我低頭打量自己一身碧青色衣裳，不起眼的顏色，一枝攢金絲七巧珠花，安分的插於髻旁，原本還有的那支唯一顯得貴重的蘭花碧玉金簪已被人拿去……想到此，我輕輕一笑，心底那個小小的心愿不過是能從那西門出來，回到外面的清朗世界去……
玲瓏那列進去的時間似乎比其他長些，心裏稍作疑慮，不一時理事公公出來已喚到我的名字，我從門口公公那接過寫有自己名字的紅木小牌，與其他五人一道列隊而入。怡秀宮主殿極是寬闊，一進門便嗅得空氣中氤氳着的怡神香，令人頓覺心神安靜，我們六人排成一列，站於殿前，不敢抬頭看高坐殿上的帝后。聽得左邊公公一聲“向德妃娘娘、榮妃娘娘行禮問安。”“皇上不在？”我心下一詫，來不及多想，已隨身邊眾女跪下行禮，然後一齊起身，聽待司儀公公繼續喊道：“江洲知府寧海堂之女寧月遙上前行禮！”
我隻身上前，垂首下拜，此時覺得大殿分外沉靜，只聽見自己的聲音：“臣女寧月遙拜見德妃娘娘、榮妃娘娘，娘娘吉祥！”稍時，一聲溫和女聲傳來：“平身吧，抬頭讓哀家看看。”
我勻了勻呼吸，起身抬頭，仍不敢目視上方，只恭謙地望着前方金磚，只是眼角余光中，能感到上方兩側端坐二位華服貴婦，似正以目光打量着我。
“恩，確是端莊賢良，清秀出眾。”左首邊那位娘娘微微點頭。
“是啊，德妃姐姐。”另一人含笑問我“來，我問你，前頭那位換做玲瓏的姑娘你可認識？”
為何提到玲瓏？我心下不解，卻不動聲色“回娘娘的話，奴婢與玲瓏上京一路同行，相處融洽，感情深厚。”
榮妃娘娘輕笑“她可對你讚不絕口呢。”說著，伸手向右邊太監一揮“留下她的牌子”
右邊那位年長公公走上我面前：“恭喜姑娘。”說著便伸手接過我手中木牌。
我獃獃的遞出手中名牌，還沒恍然明白，身體倒快速反應過來，低頭叩首謝恩爾後退下，隨一旁引導太監入得東側暖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