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滾滾長江東逝水（2）

蘇泠在蘇家待了一天，第二天早上，她還是起得特別早，去了蘇赫的屋子請安。

蘇赫剛醒，蘇雅也過來了。

“姐姐來的真早。”蘇雅此刻偽裝的不錯，表情無比溫柔。

“嗯。”蘇泠沒有多說，只是坐在屋子裏喝茶，等蘇赫收拾好了在進去見他。

蘇雅的眼神卻微微變了，她最厭惡的，就是蘇泠這一副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裏的模樣！

不等蘇雅發表什麼言論，就要僕婦前來，請她們過去。

蘇赫今日心情不錯，對着蘇泠也是難得給了好臉，“你難得回來一趟，這些日子家裏也常有客人來，就負責招待客人吧。”

“對了，雅兒陪你一起吧，你要好好照顧妹妹。”蘇赫臨時補充了一句，“有什麼宴會就多帶她出去逛逛，結交幾個朋友。”

“接下來就要麻煩阿姊了。”蘇雅不待蘇泠拒絕，就直接行禮。

蘇泠笑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父親何必這麼心急。”

不就是為了讓蘇雅嫁一門好親，攀上皇家？她有那麼傻，拿崔家給她墊底作靠山嗎！

“你懂什麼！”蘇赫的表情里充滿了自信，“紫霄觀的大師在遊歷回來后親自給雅兒測命，他可是說了，雅兒身懷鳳命，將來註定了要為後的命格，現在自然要交好一些友人，將來才能更好的母儀天下。”

蘇泠深吸一口氣，“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蘇赫奇怪看她一眼，似乎又理解了，以為她是小女兒家的嫉妒，“三天前的事情，當時在場的眾人都聽見了，雅兒今後定然不凡。”

蘇赫說到這裏，更加興奮了，“我也想起來了，雅兒出生的時候，天上的紅霞久久不散，倒不像你，出生的時候一直在下雨，根本就沒有任何異象。”

“父親，這點你也和那位大師說了嗎？”蘇泠扶額，感覺腦子一抽一抽疼。

“當然要說了，”蘇雅昂首，又故作大方對蘇泠道，“阿姊，你放心，我們是一家姐妹，你將來肯定也會嫁得不錯，畢竟你會有一個身懷鳳命的妹妹。”

蘇泠：“……”

她只想呵呵。

這個時候，她終於想起來了，蘇赫以前就是個大老粗，從武將升上來的，更是在開國時期混了一筆功勛，所以如今位置較高。

真要論政治素養，蘇赫完全玩不過那些世家老狐狸。

她感覺整個蘇家這次可能都要完了。

自古以來，借了鬼神大旗的，要麼榮登高位（當了皇帝），要麼直接gg。

這裏要扯到整個封建時期的儒家思想，子曰:“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遠之，可謂知矣”。

為了榮登高位（造反當皇帝），找幾個理由很正常，什麼斬白蛇起義，什麼夢入太陽，這都沒問題，披上一層奇異的色彩，正好愚民。

但如果不是為了造反……她還沒聽說過哪個皇后是這麼上位的。

雖然大多數人都會相信鬼神，但基本沒幾個真的會完全依靠它……也沒幾個當了大臣腦子不差的，會真的將身家性命都記掛在所謂的鬼神身上。

想一想史書上的多次滅佛滅道，就該知道了，別看這些人表面上多麼虔誠，但實際上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紛爭，只要利益相左，拆了佛廟當窯子都有可能。

更別說，如今的皇帝屬於第二代皇帝，開國皇帝死了之後他才上位，如今四十好幾，正是急於樹立自己的威信的時候，就差有出頭鳥撞上來了。

結果，有人說他家的女兒是鳳命，還要嫁給皇帝的兒子……看蘇雅的表情，明顯是盯上了太子妃的位置。

那問題來了，剛剛登上皇位的皇帝，願意給他兒子讓路嗎？

就沖這個答案，蘇泠都覺得，搞不好蘇雅這回真的要死了。

現在誰也救不了蘇雅，就看蘇家會不會跟着一塊沉了。

當然，如果蘇赫想要藉著蘇雅來參與這一場從龍之功，那基本上，某些世家可能會為了更多的利益，直接把蘇雅這個所謂的鳳命給殺了，最好是整個蘇家一起死。

反正天譴也不可能降到他們頭上，畢竟願意為了他們一句話而去赴湯蹈火的走卒多了去了，死幾個又算什麼呢。

可以說，蘇雅這一艘船，基本上註定要沉了。

不過蘇泠也不意外，指不定人家就喜歡當皇后所以要給自己造勢呢？萬一成功了，那可就是白白撿一個皇后的位置。

要知道，在這個時候，武官的位置是比文官要低的，而且他們蘇家還不是世家，可以說，基本上想要嫁得多好，蘇雅還真得下一番苦工。

蘇泠的目光在蘇赫和蘇雅身上流轉，可以看出，兩人都是純粹的炫耀和喜悅，那麼問題來了，這個主意是誰想出來的？

可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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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真的是原主以及蘇泠都比較宅，壓根就沒有在最近幾天打聽到這麼重要的信息，當然，這也得益於蘇赫和蘇夫人當時太興奮，所以一時嚷嚷開了。

崔家主昨天晚上收到了蘇泠的信之後，再結合其他人給他送過來的資料，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去了天元廟。

當年，開國皇帝在徹底打下這一片天下之前，也是有過一段苦日子，還曾經四處躲躲藏藏，就是為了不被敵軍發現，甚至有一段時間剃光了頭髮化作小沙彌。

就躲在這裏的天元廟裏。

等到開國皇帝榮登皇位，他也記掛着之前自己曾經受到的好處，所以將天元廟封為天下第一寺廟，也給了這裏的方丈無上的尊容。

當然，封國師是肯定不可能的，在他初上位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了想法，不可能讓所有的壯年男丁都去出家，畢竟他還需要更多的人去耕地。

崔家主直奔後面的屋子，一路的僧人也不敢過多阻攔，畢竟每年崔家也給他們交了不少錢。

方丈無奈嘆氣，似乎早就猜到了他要殺過來，只是遞了一杯茶過去，“施主，你的心不靜。”

“你告訴我怎麼靜？”崔家主諷刺一笑，“那道士都敢說蘇雅那黃毛丫頭是天生鳳命，你居然一點消息都沒有告訴我，難道是對我們崔家有什麼不滿？”

方丈低頭念經，只當作沒聽見崔家主發牢騷。

崔家主在屋子裏踱步，最後沉聲道，“蘇雅的鳳命是真的嗎？還是有哪個無知婦人買通了那個道士，給搞出來的東西？”

“是真的，”方丈嘆氣，“實不相瞞，我也按捺不住好奇，測算了一番，在耗費了全身的精力后，我算出，那大概是假鳳虛凰。”

好歹不是真的鳳命。

崔家主稍微鬆了一口氣，轉眼又想起了什麼，“假鳳虛凰，那道士也敢說出來？”

方丈的眼中充滿了慈悲，“如果假鳳在皇后位置上待了許久，誰又能說她是假的呢？”

所謂真真假假，不外如是。就算是假鳳，那也只是比較虛弱的皇后命格，不代表沒有！

只要運作得當……誰敢說不會變成真的？

而且，只要有那麼一絲的鳳命，蘇雅除了嫁入皇家，基本上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其他的家族，誰敢要她誰就是明擺着和皇家宣戰。

崔家主面色稍微暗沉了幾分，“那我兒崔汐呢？你以往一慣不願算命，我也不逼你，只是如今出了這件事，你總得給我個交代。”

崔家這些年來支持天元寺，可不只是口頭上支持幾句，不止是明面上的宣傳，暗地裏，他們還掏了不少的錢，不然這些僧人怎麼可能安穩坐在寺廟裏念經？

“崔女郎只有朱雀命格，朱雀乘風，將來也有一番造化，只是並無鳳命。”方丈雙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施主，收手吧。”

朱雀命格！

如今崔汐還在皇宮參選，她是為了太子妃的位置，代表整個崔家去的。

崔家主跌坐在椅子上，“已經晚了。”

他的眸子格外深沉。崔汐已經進去了，不論是為了崔家還未成長的下一代還是為了向皇帝投誠，她都必須去，甚至一定要拿到太子妃的位置，和太子綁定在一起。

“那蘇泠呢？我記得她在這裏也添過長壽燈，”崔家主還在垂死掙扎，“蘇雅是鳳命，蘇泠是蘇家的嫡長女，更是蘇雅的姐姐，想必也查不到哪裏去吧？”

方丈嘆氣，“蘇女郎也無鳳命，老衲也無可奈何，不可能在茫茫人海中去尋找鳳命歸宿。”

崔家主坐了許久，然後起身，表情終於化為一片冷漠，“不論是什麼命格，總是人走出來的。”

一個命格之說，還根本就不可能確定，他也不可能認命。

崔家主的臉色越來越兇狠，方丈再次念了一聲阿彌陀佛，閉目不語。

只是他心裏也有數，崔家主這次怕是真的要蘇雅去死了。

蘇雅的母親害死了崔家的人，蘇雅的父親平時也對崔家沒有多大好感，而且蘇雅要去搶崔汐太子妃的位置。

必死不可。

等到崔家主走了，有小沙彌來給方丈添茶，忍不住多問了一句，“師傅，您怎麼不說一說那位蘇女郎的命格？”

他隱隱記得，當時方丈為了測算，似乎還吐了鮮血，整個人都萎靡了許多。

方丈想起卦象上顯示的鯉躍龍門的暗示，再次嘆氣，“不可說，不可說。”

假的吧？

一個女郎，身上怎麼會有龍騰九霄的命格？

也可能是他測算了太多人，後面或許就不那麼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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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蘇赫的準話后，蘇泠基本上想走了。

她真的害怕，某一個世家可能會對蘇雅感興趣，然後直接把人抓了先睡了再說，然後直接定一個名分。當然，也不排除某些人直接害怕有什麼神異之處，把蘇家全部給殺了。

真要到了那個時候，蘇泠真的覺得自己死的冤。

可惜，蘇赫完全沒有意識到眼前的危機，蘇雅也以為自己人生中最輝煌的時刻要到了。

好在如今太子已經開始選妃，蘇雅沒能進入這一次選秀，或許未來也不一定。

蘇泠剛剛這麼安慰自己，就看見蘇雅昂着頭。

蘇雅諷刺道，“難道你以為太子會選崔汐為妃？”

蘇泠面露不悅，蘇雅這麼明顯的諷刺，膽子也太大了吧？

蘇雅手中出現了一塊玉佩，在蘇泠面前晃了一圈，“太子早就跟我說了，他會以太子妃的位置來迎娶我。”

即便是崔汐，崔家那樣重視的嫡齣子嗣，也只能作為她的陪襯。

鳳命天定，太子對那個位置有興趣，再加上蘇雅自己本身的容貌也不俗，自然他也會注意到這麼一個女人的存在。

蘇泠目光一沉，太子這是想先利用崔家然後捧蘇雅？

只是他大概也沒想到，蘇雅這麼沉不住氣，現在就將這一切捅破了出來，想要給她炫耀一番。

如果真是如此，蘇泠倒也一笑，想必皇帝還能撐好幾年，大不了到時候一點點毀了太子的身體，在崔汐有孕之後直接立皇太孫！

就是中間變數有點多，一不小心容易讓那些世家將皇帝徹底變成傀儡。不過崔汐也不是吃白飯的，她作為崔家的嫡女，心腸雖然不算惡毒，但為大婦的手段，那是真的一點都不缺。

可還沒等到當天晚上，蘇泠就收到了消息，崔家讓她趕緊過來。

那麼十萬火急，似乎是出了大事。

蘇泠回去的時候，崔家主面沉似水，正在和幾個太監溝通着什麼，旁邊還擺着聖旨。

見蘇泠來了，也只是給她一個眼神，讓她去裏面的房間陪崔汐。

前面的僕婦撩開帘子，讓蘇泠進去。

屏風遮住了視線，裏面傳來隱隱的藥味和血腥氣。

“蘇泠，”崔汐的聲音有些弱，“你，你一定，要拒了那道聖旨。”

蘇泠還沒想明白，就有人在她耳畔，將一切委婉敘述。

因為從後宮傳來的旨意，崔汐從高樓上跳了下來。

如今，崔汐的身上全部都是血痕，好不容易送出宮來，太子慌了，還打算把人扣在宮裏，幸虧崔家的人手到處安插，為了崔汐日後的後宮生涯基本上打通了無數關節，沒想到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

“太子向皇后請旨，冊三娘子為良娣。”崔晗的面色中是止不住的憤怒。

早說了是太子側妃，那他們怎麼可能把整個崔家資源砸上去！不然，崔家的大公子為什麼要為了救太子而死，三公子為什麼要為了太子處理事務遇刺！

崔汐也忍不住咳嗽出聲，面露憤恨。便是崔家如今隱隱有衰敗之像，可到底還有崔家主在。皇家還能從哪裏找出來一個，比她身份還要高貴的太子妃！

皇后的旨意沒辦法推拒，崔汐心一狠，乾脆從高樓一躍而下！

反正她跳了，有本事就拿她的命來填東宮，她倒要看看，皇后能不能擋住世家的怒火。

結果皇后如今還心不死，居然想給蘇泠賜婚，而且還是太子良娣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