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知遇

1.6.2 知遇

聞人亦為顧山河安排了一個門客的身份讓他在靖王府上獃著。在聞人亦看來,顧山河雖有要為他效勞的心意,但他這個年紀,最需要的還是成長。

多年之後,顧山河要報答聞人亦的,何止是救命收留之恩,更是栽培之恩。沒有聞人亦,他只是那個讀了沒幾年書、徒有一身蠻力的落魄公子,但在聞人亦的教導下,他通古今、知兵法、曉武藝,他成為了離開聞人亦也能夠獨當一面的顧山河。他是新生的。

聞人亦待顧珊瑚也是如此。顧珊瑚在靖王府的幾年,彷彿又回到了在竘州的日子。每日有先生教書、有侍女服侍,雖各類用品都比在竘州的簡陋,但聞人亦的確給了他能給的。而更讓顧珊瑚敬重聞人亦的是,這個男人,是真的懂得如何克制自己的。除了初到靖州不久后出現的岳元,顧珊瑚未曾見過聞人亦同任何一個女人有親昵之舉。那個唯一能靠近聞人亦的北丘姑娘岳元,聞人亦也從未與她在旁人面前做出過逾矩的事。

說起岳元,也是一個能讓顧家姐弟心生好感的人啊。

“亦郎,你如今也重新有了自己的勢力,顧家姐弟到底年紀還小,這幾年也是盡心儘力為你效力,讓他們就這樣把最好的年華都浪費在連春天都沒有的靖州,實在太不好了。”也不知是三月的哪一日,岳元坐在聞人亦的身邊,看着依舊冰封千里的群山,轉頭看了眼服侍在側的顧家姐弟,同聞人亦說。

顧山河和顧珊瑚皆是心中一暖,不無期待地等着聞人亦的回答。

“可如若讓他們回到竘州,定會有人認出他們的。”聞人亦為岳元披上外衣,語氣無奈又寵溺,“況且很多事情還需要山河幫我處理,山河不能離我太遠。”

“也不一定要是竘州啊。”岳元想了想,又道,“亦郎覺得章州怎麼樣?那裏雖然也貧瘠,可靠南的地方還是會有春天的。章州的人少,流動也快,沒人會認出他們的。還有他倆的爹娘,你也託人救他們出來,在章州置個顧府,讓老人家也好享享天倫之樂。他們姐弟倆跟着你在靖州這個苦地方有兩三年了吧?也該讓他們得到點回報了。”

“好,都依你。”聞人亦沒有任何猶豫地滿足了岳元的請求,回頭同那得了好處的姐弟倆開玩笑,“你們倆是不是給小岳慣了什麼迷魂湯?凈給你們說好話。”

還沒等姐弟倆開口解釋,岳元就搶着回了聞人亦的話:“沒有的事。你這靖王府侍女都沒幾個,能和我說說話的就只有珊瑚。我當然要為她爭點好處啊。”

“那珊瑚去章州了,豈不是更沒有人和你說話了?”

“珊瑚雖然從沒說過,可是我知道的,她不喜歡靖州,玟原的女孩子都不喜歡靖州的。看着她在不喜歡的地方不開心地獃著,我心疼。相比同她談天說話,我更想看着她開開心心的。”

岳元話音剛落,顧珊瑚就忍不住說道:“沒有的事!在靖州的這幾年,我沒有不開心……”

“珊瑚,你騙得了自己,騙不了別人。”岳元抓着披風的邊起身走到顧珊瑚面前阻止她繼續往下說,“你想念你的父母,想念竘州。若是不想念,你又怎麼會時常站在城牆上往南望?你問問你阿弟,你站在城牆上眺望南方的時候,神情有多悲傷。”

“可是,阿元,我和山河許諾要效忠靖王殿下一輩子的……”

“珊瑚,我讓你們去章州,又不是讓你們和我斷了聯繫。你和山河,也可以在章州為我做事啊。我不方便離開靖州,但你們是自由的。說效忠,你們若是把章州變成靖王的章州了,那才讓我欣慰啊。”顧珊瑚還想再說些什麼,連聞人亦也忍不住打斷了她的話。

“好了,阿姐,既是殿下和岳姑娘的好意,我們再做推辭就有些矯情了。”一直沒說話的顧山河示意顧珊瑚住嘴不要再拒絕了,”殿下,我代顧家謝過您和岳姑娘。”

岳元看着眼前這對兩年來不遺餘力為聞人亦做事的姐弟,看着他們明明只是和她差不多的年紀卻要背負一個家族的仇恨,看着他們被迫捨棄竘州溫暖的春天,看着他們在這個靖王府成長為聞人亦最好的棋子,覺得命運對他們來說實在太不公平了。章州雖不是他們最好的歸宿,但至少那是聞人亦勢力能保護他們的範圍內,唯一可以看到春天的地方。這樣想,少女愉快地握住了聞人亦的手:“這才對嘛。”

“但是殿下,我有一事相求。”

聞人亦回握住岳元的手,看着顧山河揚了揚眉,道:“你說。”

“請殿下務必將家父家母從大牢中救出。還有……我不想離開靖州。”顧山河的手不自主地覆上另一隻手的手臂,好像能隔着衣服摸到那些傷疤一樣,“我不想爹娘看到我現在這幅模樣。況且殿下身邊能信任的人並不多,我不能離開靖州。”

高座上的男人似是有些驚訝,回頭望了眼窗外那無邊的白色的雪,看向顧山河的目光又歸於平靜:“兩年前我讓你跟在我身邊,是我的幸。山河,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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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珊瑚離開靖州后的幾年,顧山河跟隨聞人亦,看這個廢太子一點點將靖州和章州全部納入自己的勢力範圍,再一點點擴大到竘州和翊州。一切看起來都那麼順利,顧山河甚至已經可以想像到聞人亦重回立京登上那個玟原的最高位。

“珊瑚嫁給李崇有三年了吧?”

顧山河站在聞人亦身側幫他整理密函,低頭看信的男人突然抬頭問了句。顧山河理信的手頓了頓,斟酌了一下答道:“嗯,有三年了。年前阿姐剛生下長女伯然。”

“時間過得真快啊。你們姐弟倆都跟了我七年了。”聞人亦感慨了一句,把一封密函遞給他最忠心的下屬。

顧山河接過信,那上面清秀的筆跡一看就出於他的阿姐顧珊瑚:“殿下,這是?”

“李崇的兵力分佈圖。山河,我以為珊瑚嫁給李崇是因為愛情……”聞人亦的眼裏湧上愧疚之色,“如果是為了我,那真的苦了她了。你代我告訴她,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了。李崇是聞人厲的親信,她這樣做實在太危險了。雖然這些對我而言的確很重要……但如果是她送來的,真的不必了。”

顧山河大概也沒想到顧珊瑚嫁給李崇的真實目的,一下子沒法理解,愣了好久,半晌才說話:“好,我知道了,我會和阿姐說的。”

“你們跟隨我的這七年,是如何待我的,我看得真切。”聞人亦將毛筆掛到筆架上,捏了捏眉心,“小岳的肚子也快有十個月了,如果她也和珊瑚一樣,跟着我是另有目的,那我真的太可悲了。”

想到那個提議讓聞人亦為顧家姐弟在章州置顧府的女人,顧山河的心頭還是會有一陣暖意流過:“不會的。岳姑娘那樣真性情的姑娘,若不是對殿下有情有意,又怎麼會甘願跟隨殿下、為殿下生養孩子?”

“但願如此。”聞人亦的眼前好像閃現他心尖上的姑娘的模樣,揚起一個淺淺的溫柔的笑。是啊,他的小岳,是個不會藏心思的傻姑娘。若不是真的愛他,她不會那麼執着地跟在他身旁的。

“咚咚咚!”

密室中的兩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密室的門突然被叩響。顧山河就着門有節奏地敲了幾下,密室外的人也同他對話一樣有節奏地再叩了幾下門。

“殿下,是子驄。”顧山河回頭向聞人亦彙報。

靖王將放密函的盒子鎖進了牆壁中的機關里,理了理因久坐而起了褶子的外衣:“既然是子驄,那府里一定出了什麼事。我們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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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山河永遠都不會忘記從密室里出來看到的景象的——

那天空彷彿被血洗過一樣泛着淡淡的紅色,東方有五色的霞光匯成一道,彷彿一道光柱從天而降落在靖州土地上。而最匪夷所思的,莫過於靖王府上空游龍狀的紫霞。那龍形紫霞還在天上不斷盤旋遊動,龍吻的地方還在一張一合,伴隨着似有似無的呼嘯聲,驚得庭院中的樹落了一陣又一陣的葉。

“那是什麼……”聞人亦仰頭眯眼看天際的奇景,喃喃。

把他們從密室中叫出來的侍衛子驄向靖王稟報:“殿下,岳姑娘快生了。已經請了大夫在姑娘房裏候着了。“

“所以……這是阿越的降生帶來的嗎。”聞人亦念着幾月前就給岳元腹中孩子起好的名字,若有所思道。不論從前他對鬼神之說有多嗤之以鼻,可當他親身面對這隻有神才能創造出來的景象時,還是對這一切有了憧憬。他和岳元的孩子,註定不平凡。這不是人定的、不是殷太后能改變的,是天註定的。

“哇——”

是誰在哭?

是伴着龍紋胎記出生的公子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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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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