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上臨淵閣
若薪點頭答應做杜蘅的僕人,杜蘅當即拉起她的手臂,騰空而起,上了臨淵閣。
這臨淵閣才是杜蘅日常的住處,建在峭壁之上,不要說人,尋常的鳥獸都上不來。
若薪里裡外外把臨淵閣看了一遍,空無一人。平日裏杜蘅都是一個人住在這裏的,這臨淵閣上不着天,下不接地,里裡外外空無一人,該是何等寂寞。
這臨淵閣里裡外外都很乾凈,若薪只是很奇怪,竟沒有一個房間有床,只是書房有幾個蒲團罷了。
杜蘅任憑若薪到處查看,他自顧取了本書在蒲團上坐下。臨淵閣滿打滿算也就四五間房子,若薪很快看遍了,便尋來了書房。見杜蘅正在專心讀書,輕手輕腳繞到他身後,想看他讀的什麼書。
杜蘅問:“薪兒可識字?”
“小時候家裏窮,讀不起書,但我時常在村裏的書塾窗外流連,偷偷識了幾個字”
杜蘅回手從書架上取了本書遞給若薪,又指了指他旁邊的蒲團,示意若薪坐下。
若薪坐下來,翻開書本一時傻了眼,那上面的字她只零星認得幾個,讀書,於她來講難於上天。
此世的馨兒居然不識字,亦無半點功夫,不僅生在貧苦農家,還取了若薪這麼個賤名。時過千年,她依舊眉目如畫,只是不再記得杜蘅,杜蘅卻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杜蘅看着若薪把那本書翻來覆去,時而皺眉,時而噘嘴,模樣着實可愛,不忍再為難她。
“將書翻至第一頁,我教你讀”
若薪抬頭,杜蘅正眼角含笑看着她。若薪翻好了書,杜蘅開始一句句帶着她讀,讀了一會兒若薪才發現,杜蘅竟能將這書背得一字不差。
唉!他是仙啊!
若薪將書合上,輕嘆一聲:“唉!無論我怎樣努力,都不及谷主的一片衣角”。
“我不過是比你活得久了些而已”
“不知道谷主壽數幾何?”
“一千多歲”
千歲,若薪只能想起一句話“千年王八,萬年龜”。偷瞄過去,這杜蘅的模樣長得真是好看,妥妥就是仙捲圖里走下來的,一舉一動都那麼清逸不凡,雙目流轉出的光芒也是一片清明。最讓若薪奇怪的是,杜蘅身上有一股涼涼的氣息,墜崖的那日落在他懷中,就感覺他身上很涼,只是時間太短,還未能確定那是什麼氣息。今日坐得距他一步之外,只隱約感到絲絲涼氣,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仙氣吧!
若薪將蒲團往杜蘅的身邊挪了挪,想着多沾染些仙氣,也好早日得道成仙,說不定成仙以後也能有了杜蘅那樣的氣韻。
“不要離我太近”
說著杜蘅輕輕彈了一下手指,若薪和她身下的蒲團挪得比原來還遠一些。
若薪小聲嘀咕:“小氣,讓我沾染些仙氣有損不了你什麼”。
“我不是仙,身上亦無仙氣,只有忘川里的寒氣,靠我太近會傷了你”
“活了一千多歲,不是仙,難道是妖,那你的真身是什麼?”
“我是死過的人,若是仙死後理應歸位,我死後置身忘川三百年,被師傅救起后,就在這中嶽山修行,至今也有八百年了。說起來我非人非仙,不過是一縷魂魄而已,又不像普通凡人的魂魄那樣需要轉世,也許該算是魅”
魅,鬼魅之魅,面前的仙君只是個死了一千多年的魂魄,身上還帶着忘川的寒氣。想到這兒若薪不禁打了個寒顫,她有點後悔答應做臨淵閣的僕人。
這臨淵閣外只有十餘步之闊的雲台,前面就是深淵。沒有杜蘅的幫助,想進出臨淵閣是不可能的。若薪又想起整個臨淵閣中都找不到一張床,難道這仙君,不,應該是魅君他夜晚不睡覺,是出去遊盪還是做什麼?
“把剛才教你的再讀一遍”
杜蘅的語氣溫潤輕緩,若薪卻被驚得魂魄都要散了。她猛然站起,手上的書本也落在了地上。
“你如此驚慌做什麼?”
“我沒有,我,不怕你”
杜蘅這才意識到,若薪只是個普通的凡人,聽到什麼忘川三百年,翠微谷八百年,又是魂魄之類的,應該是被嚇到了。
杜蘅也站起來,想過去安撫若薪,又想起自己身上的寒氣,站在距若薪一步遠的距離。
“薪兒不要怕,無論我是鬼是仙是魅,都不曾傷過無辜之人,這谷中的生靈盡在我庇佑之下,才得安樂逍遙。薪兒不想讀書就自顧去耍,不必拘謹”
“你這臨淵閣不上不下在半空之中,我又不會法術,住在這裏如同被囚禁一般”
“那我教你御風之術可好?”
若薪想起杜蘅飛上臨淵閣時的清逸風采,自己一界凡人,想都沒想過學什麼御風之術。這翠微谷中的小妖都很善良,杜蘅在翠微谷內人人敬仰,想必品行不會太差。他的來歷,這谷中小妖一定都知道,他們都不怕他,那他必是沒什麼好怕。
“好啊!好啊!”
見若薪又恢復了日常的歡脫,杜蘅才安心下來。
御風之術,不過是法術中的普通小伎倆,若薪雖識不得幾個字,卻並不愚鈍。御風之術的心法簡單,若薪很快記熟,但終究是法術,其中玄妙還要些悟性才能參透。
自若薪來到翠微谷,便成了谷里最尋常的話題,她講的故事被谷中精靈拿來細細參詳。如今,若薪被杜蘅帶上了臨淵閣,更讓大家都望塵莫及。
杜蘅的臨淵閣,從未邀請谷中任何人去過,只有疊翠偷偷上去過,但也只是在閣外的雲台上張望了幾眼,沒敢踏進閣內半步。
近幾日,杜蘅在教若薪御風之術,時常可以看到兩人牽手在谷中飛來飛去,儼然就是一對神仙眷侶。
這谷中小妖的法術也大多是杜蘅教的,除了御風,都是些防身的本事。他們學習御風之術的時候,杜蘅只是坐在茶寮外觀望,只是在危險的時候才用法術相助,從未與他們中的任何一個牽過手。
杜蘅牽着若薪的手,從臨淵閣逕自落向谷底,谷中溫暖的風掠過臉龐,非常舒適,若薪開心地笑着,杜蘅那張清冷的臉上也有些笑意。眼看就要墜向谷底,杜蘅還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若薪對那日墜谷的情形仍心有餘悸,害怕得兩隻手緊緊抓住杜蘅的手臂,閉上了眼睛。
耳邊的風好像停了下來,身子似被托住,若薪睜開眼,杜蘅正垂眸望着她。杜蘅的臉上沒什麼表情,若薪還是被他看得紅了臉。這樣被一個男人抱在懷裏,還如此溫柔地看着,實在不好意思。
見若薪的眼神亂了,杜蘅才鬆開手,將她輕輕放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