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臨風城篇.其三七
一個小時后，我單獨來到了木世言的宅子外。這宅子是在臨風城的郊區內，方圓幾里都沒什麼人煙。但當我來到宅子的大門外時，一堵像是監獄柵欄一樣的鐵門攔住了我。
“請出示身份證明。”門上的電子鎖發出了機械的聲音。
我在指紋識別的地方按了一下，門很順利的就自動打開了。雖然我被RSA通緝了，但木世言還是沒有清除掉我的指紋信息，他大概是期待着我某天會回來。
我悄無聲息的走了進去，但沒走出幾步，就看見一個警衛在房前的花園中四處溜達着。我本想躲起來，但沒能躲伶俐。
“誰在那兒，出來！”他立即舉起了槍，“不知道這是RSA局長的家嗎，你敢就這麼隨便進來？”
我站在那兒沒說話，他大概以為我是被嚇呆了，遂一步步的朝我走了過來。
“呵，小毛賊，撞槍口上了吧，哪兒不好偷偷到這兒來？我讓你……”但突然的，他看清了我的臉，一下子愣住了。
“木歆兒，木歆兒，你回來了……”他下意識的去摸腰間的尋呼機，嘴裏也開始慌亂的喊着，“木歆兒出現了，快快快……抓她，快放狗過來咬她……狗，來狗啊！”
我上前狠狠的給了他一拳，他一下子倒在地上，但仍然掙扎着去摸地上的尋呼機。我上前將尋呼機踢到了一旁，然後又朝他臉上補了一拳，於是他昏了過去。
我從他身上搜出了一把槍，然後將其拿在了手上，並朝宅子的前門走去。已經是凌晨一點了，但宅子裏還是燈火通明的。我透過窗戶向裏面看去，發現客廳里煙霧籠罩，而且回蕩着一首詭異陰森的曲子。木世言正站在客廳中央，大聲的跟着曲子哼着，他穿着一件又寬又大的長衫，懷裏抱着一個等身大的娃娃，還滑稽的做着一種華爾茲式的舞蹈動作。
那個娃娃應該是那堆雙胞胎的，娃娃的外形跟秦婆婆描述的一模一樣，有一米多高，脖子上還繫着紅絲帶，這個娃娃是木世言從案發現場帶走的。
我悄悄的推門走進去，然後關掉了桌子上的音響。隨着音樂戛然而止，他吃驚的將頭轉向我的位置。
“你還真是心大啊，做出那種事，還敢待在這兒。”我冷笑一聲，“你居然就藏在我眼皮子底下，我真是高估你了。”
“歆兒，你回來了？”他看見了我，竟然顯得很激動，“你終於回來看我了。快，過來讓我看看，你終於肯回來看我了……”
“別動。”我拿出槍對着他，“離我遠點，否則我會反胃的。”
“你這是在幹什麼？”他吃驚的看着我，“歆兒，我是你伯父啊，是我把你養大的，你怎麼忍心用槍對着我？”
“那你又怎麼忍心殺了那些姑娘？”我反問道，“那是你乾的對吧，你就是連環殺人案的兇手。”
他沒承認也沒否認，而是丟下那個娃娃，然後搖搖晃晃的走向了沙發。他那臃腫的身體像塊泡泡糖一樣塌陷進了沙發里，許久之後，他抬頭看向我，不知為什麼，他眼睛裏帶着淚水。
“嘖，真是奇怪，歆兒啊歆兒，你說都變成逃犯了，怎麼你看上去還這麼優雅漂亮啊……真是不公平。”他難過的看着我，然後從桌子上拿起一根皺巴巴的煙，點上猛吸了一口，“你一直都是這樣，這麼漂亮的你，天生就要被鮮花和糖果包圍着，你這種人生下來就是為了被人喜愛的。”
“所以，你這是承認了嗎？”
“你看我這個娃娃，就是從那對雙胞胎家裏拿來的，它當時濺了很多血，我讓保姆洗了很長時間才把那些血洗乾淨。”他說著，將桌子上那個娃娃一腳踢了下去，“我這屋子裏的很多東西都是從那些受害者家裏拿來的，每次殺掉她們之後，我都喜歡帶走點東西當紀念品。”
“你怎麼這麼變態？”
“隨你怎麼說吧，但你又是怎麼發現我的身份的呢？”他疑惑的看着我，“以前咱們見面的時候，我可從來沒露出過臉啊，你怎麼知道我就是兇手的呢？”
“因為有個受害者寫下了你的名字。”
“有這回事？我可不記得。”
“之前遇害的那堆雙胞胎，其中一個在臨死前寫下了一個‘諜’字，如果將這個字拆開，就是你的名字。”
“哦……這還真是……有意思。”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真是聰明啊，我怎麼就沒想到這點呢……那姑娘真是有意思，可惜她已經死了。”
“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我忍不住問道，“你是RSA的局長，難道你缺對你投懷送抱的女人嗎，為什麼要殺了她們？”
“你懂什麼，看看你自己，你又年輕又漂亮，你的美貌就是最好的武器，你從來都沒有煩惱。”他口齒不清的嚷嚷道，“就算你偶爾做錯了一點事，你的那些粉絲也不以為然，甚至他們會反過來安慰你——‘沒關係，小歆兒，誰這輩子不會犯點錯呢？我們願意原諒你’……但是，如果我犯了錯誤呢？他們只會痛罵我。RSA為人們排憂解難的時候，群眾們會說：‘啊，那個副局長終於有點腦子了，終於肯為我們做點實事了’；然而要是我犯了什麼錯，群眾們又會說：‘RSA的那個副局長就是個智障，讓一頭豬來管理RSA都比他強’，為什麼，你說說，為什麼？為什麼他們要這麼對我呢……”
他站在那兒手舞足蹈的嚷嚷了半天，看得我目瞪口呆。然而就在這時，他用雙手捂住了臉，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瞧瞧你，你的人生是那麼美好，你是個完整的獨立個體，有那麼多人喜歡你，擁護你，他們可以無條件包容你犯錯，甚至在你投靠了方舟組織之後，他們也肯原諒你。而我呢？我只有在跟RSA扯上關係的時候才有那麼一點價值，在大家眼裏我只是RSA的副局長而已……從來就沒人記得我，也沒人真正尊敬我。”
“你還真是病的不輕啊。”我說道，“像你這種人，就算擁有了一切也不會滿意的。”
“你說得對，我就是恨臨風城的這些人，我恨所有的人！他們成天自命不凡，還洋洋得意。當初他們受着方舟組織的壓迫，是我率領RSA趕跑了方舟組織，還賦予了他們自由和美好的生活，結果現在呢？他們非但沒有感恩，還把RSA視作他們的走狗，生氣的時候他們就罵罵RSA，開心的時候也罵罵RSA，尤其是我這個局長，他們曾經把我的臉印在一張毯子上，然後讓狗在那毯子上撒尿……我在他們眼裏究竟算什麼呢，一群刁民。”
“所以你到處去殺人？就為了傷害他們？”
“啊，這很值得啊，這是給他們的教訓……你沒看見他們那時候的表情，在得知自己的家人暴斃身亡時的那種表情。”
說著，他陰森森的笑了兩聲，“曾經有個男人，經常在網上寫文章調侃我……說是調侃，其實就是侮辱。於是，我找到了他的地址，趁他不在家的時候，殺了他的女兒……在他女兒死後，他整個人都毀了，他原本是個成功的企業家，結果他現在變成了個酒鬼，他每天像個瘋子一樣躲在家裏，窮困潦倒，神志不清……”
“你怎麼就忍心這麼干？”
“他女兒死的時候，我看着她的死狀，的確覺得不忍心，想想看，那麼漂亮的姑娘，像朵花一樣，然後就那麼死了，多可惜啊……但後來我看見他父親痛苦的模樣，我就覺得這一切真是太他媽的值了。”他頹廢的坐在那兒，伸手撓了撓自己的臉，“這不是我的錯，都是他們的錯啊……歆兒，你會理解我吧？你一直都是個好孩子。”
“我理解你，但這不妨礙我送你下地獄。”我將槍上了膛，“你殺了那麼多人，也該親自嘗嘗死的滋味了吧？”